穹頂山掌門言不渝此人,心懷天下,大道無私,對於魔族更是沒有任何的容忍。


    而今天,就在風鈴蘭想要為了藍家的事和他好好理論一番的時候,他竟然說出了一句“甚好,就這麽辦?!”


    不對勁,很不對勁!


    言不渝這是吃錯藥了嗎?他不應該除之而後快嗎?


    風鈴蘭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言不渝,而下一秒,言不渝又一次晴天霹靂,鏗鏘有力的說了一句:“今日不回穹頂山,在藍家住下。”


    “為什麽?!”蒼垣這一整天都在刷新對言不渝的認知:“咳咳,掌門仙尊,您……您住在這裏,似乎有些不合適吧……”


    言不渝頗為義正言辭的說道:“不會。”


    蒼垣十分無奈的歎了口氣,道:“行吧行吧,我管不了你,我待會兒傳音回去,讓眾人不必等你了,藍家兩位公子,你們也停到了,我們仙尊怕是要在這盤桓一夜了。”


    藍玉安喜上心來,鞠躬作揖,道:“仙尊在此過夜,乃是我藍家之幸,我必當妥善安排,好生招待。”


    幾人出去之後,風鈴蘭隨便編了一個借口,說什麽藍青玉先天不足,又沾染了魔氣才會嗜睡,並且言不渝會留下來驅除魔氣。


    藍家兩位長輩頗為崇敬言不渝,聽到這麽一說,反而覺得能讓言不渝住在藍家一夜,他們兒子受再多的罪,都值得了。


    夜幕降臨,月明星稀,燭火挑明了風鈴蘭眼中的絲絲暖意。


    藍玉安陪著風鈴蘭坐在庭院中,順帶冰了些橘子酒給她。


    “醫仙姐姐,你怎麽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有嗎?”風鈴蘭十分灑脫的說道:“絕對沒有,由此等甜酒可以喝,我心情好得很!”


    藍玉安幹笑了一聲,說道:“可是……醫仙姐姐,你已經喝了第三壇了,酒能澆愁,但也不宜過飲啊……”


    “嘖,我比你大,多喝一點怎麽了?”風鈴蘭一把推開藍玉安,說道:“我就不明白了,他那種甩甩袖子孑然一身的人,幹嘛要露出一副……好像是為了我才留下來的表情?”


    藍玉安歎了口氣,頗有些乖巧的幫著她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殘局:“好好好,我的醫仙姐姐,你喝醉了,還是先回房裏睡一覺吧。”


    “唔……我不困……”風鈴蘭忽然捂住了眼睛,她低頭重重的趴在了桌子上,把自己的臉埋在臂彎之間:“藍玉安……我問你,我走之後,他可為我……立了墳塋。”


    “……並未聽說。”


    “我就知道。”風鈴蘭吸了一下鼻子,道:“我死不能歸塚,大概是孤魂飄蕩了太久,才會想要回到這人間。”


    “呼……之前還言語試探,你現在倒是不避諱,承認你是風鈴蘭了。”藍玉安拍了拍風鈴蘭的肩膀,說道:“醫仙姐姐,你先在這等我一下,等我將剩下的酒送回去,再來送你回房。”


    風鈴蘭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藍玉安帶著剩下的幾個壇子離開了庭院。


    夏日晚螢悄悄浮出,那顏色仿佛落在人間的瑤台翡翠,碎散複又聚合,掠過芳香四溢的海棠花。


    恍惚間,一襲白衣拂過晚夜流螢,竟連那敏銳的小動物都沒有被驚動。


    風鈴蘭感覺到了有人站在了桌子旁邊,於是嘟囔著說道:“唔……藍玉安,是你回來了嗎?”


    對麵沒有回應,她便抬頭看去,然則朦朧之中看到了言不渝的臉,風鈴蘭竟然下意識的跪在了旁邊。


    “弟子知罪,再也不偷喝酒了!”


    言不渝冰冷的眼神中似乎結了一層薄薄的霜,他注視著風鈴蘭,卻硬是說不出話來。


    不對,我在說什麽啊?!


    風鈴蘭是真的喝醉了,竟然分不清前世今生,就這麽跪下去了,她心驚肉跳,從膝蓋直接麻到了腦仁……


    萬般無奈,也隻得裝瘋賣傻,蒙混過關。


    “太上老君!我真的再也不偷喝你的酒了,就饒了我吧,帶我去參加蟠桃盛會……”


    她嘟嘟囔囔的抓住言不渝的衣擺,言不渝非但沒有躲,反而彎下腰來,將她扶了起來。


    “鈴蘭……姑娘。”言不渝帶著幾分隱忍,聲音深切的說道:“你可認得我。”


    “呀,仙尊,是我失禮了!”風鈴蘭後退一步,連連鞠躬:“仙尊名震九州,小女子怎會不認識,我今日酒醉發瘋,衝撞了仙尊,還請仙尊恕罪!”


    “沒有。”言不渝眉頭簇起,冷清的說道:“你……為什麽要成全藍家大公子,是不是……”


    是不是君心未死,還能接納另一個人。


    “是不是什麽?”風鈴蘭佯裝傻笑了一陣,說道:“大家都是俗人,心軟的很,生離死別這種東西,就算是戲文,也會戳到人心窩子裏去。”


    “鈴蘭……”言不渝深深的念著這兩個字,隨後如同下定了決心一般,從袖中拿出了一管白玉涼笛。


    風鈴蘭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張大了眼睛看著言不渝手中的東西,熱淚被她死死的按在眼底。


    那是她曾經的法器啊……


    “玉笛——涼生。”言不渝冷冷的說道。


    “什麽人的笛子,我不認識!”風鈴蘭轉過身去,深吸了一口氣:“仙尊,你我素昧平生,深更半夜,待久了恐怕回惹人是非,還是各自回去吧。”


    言不渝上前一步,伸手,卻不敢去抓她的衣袖。


    他小心翼翼的將玉笛放在了桌子上,隨後重複道:“素昧平生……便隻有這四個字了嗎?”


    風鈴蘭攥緊了雙拳,說道:“仙尊,我知道我的名字會讓你想起故人,但是逝者已去,還請仙尊節哀……”


    洛羽瑤沉著一口氣,逼自己不要回頭,這個人於她而言是幾世難償的恩情,也是不敢回首去看的傷痕,她怎麽有臉麵再叫一聲師尊,怎麽有臉麵再去相認……


    身後的人不知何時輕飄飄的走了,他從來都是淡淡的,不會逼迫她什麽。


    而那玉笛,卻留在了石桌上……


    “我的笛子……”風鈴蘭還是忍不住,拿起了白玉笛:“此生涼生,這是我生前最後一刻給你取的名字,那日城樓之上,分明碎成了那樣,竟也能拚回來。”


    風鈴蘭細細的端詳著,笛子上的裂痕很多,但是都被雕刻成了薔薇花的花藤。


    雖然殘損,但是很漂亮……


    不久之後,藍玉安才撓著頭回到了庭院中:“醫仙姐姐!我回來了!”


    風鈴蘭收起笛子,此時無名之火不知衝著誰發,恰好藍玉安就過來了:“嘶……藍玉安!你送個壇子而已,死在外麵了嗎?!這麽慢!”


    “醫……醫仙姐姐,你怎麽了?”藍玉安笑容溫柔的走到風鈴蘭的身邊,說道:“醫仙姐姐?生什麽氣呢?你看看我唄,我錯了還不行嗎。”


    “你……”


    藍玉安這般態度,又一次讓風鈴蘭無處撒氣了。


    藍玉安用手作扇子,給風鈴蘭扇了扇風,說道:“醫仙姐姐,你聽我解釋啊,我本來送完壇子就往回走的,不知為何,迷路了……按理說我在藍府這麽久了,路都應該爛熟了,但還是走不回來,難道我也喝醉了?”


    “迷路?”風鈴蘭眉頭一蹙,忽然想起了什麽,她的眼神快速的掃過藍玉安全身上下,果然,在背後發現了一朵盈盈發光的海棠花。


    這是師尊的咒法,可以讓人暫時迷路的一個小玩意——亂花迷人眼。


    藍玉安的眼睛快速的眨巴了幾下:“咦?什麽時候粘的海棠花……”


    風鈴蘭將海棠捧在手心,忽然露出了一絲苦笑。


    “他的心思,還是那麽細膩,我怕是瞞不住他……”


    藍玉安雙手托腮,十分八卦的看著風鈴蘭,道:“醫仙姐姐,我覺得……你師傅對你的感情,好像不太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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