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醫仙姑娘不用緊張,我隻是說說而已。”司空易露出了一抹笑容,道:“小寶還沒有找到,我隻是在想……這麽多不幸的事情,怎麽就降臨在了同一家呢。”


    風鈴蘭覺得麵前的這個人很不對勁,卻又說不出是哪裏不對勁。


    她隻能暫時壓下,簡單的說了了一句:“確實。”


    “哈哈,姑娘整日都帶著鬥笠和麵紗,若是出了什麽事,那些人怕是第一個就要懷疑姑娘了。”司空易沒來由的打量了一番風鈴蘭,道:


    “畢竟人心這種東西,驚懼交加,就會亂的……”


    風鈴蘭退開了一步,道:“司空公子,你我在此之前素不相識,你的這些話我聽了也就罷了,不會當真,過兩日就會有修士過來調查這件事,我與家中師尊難得清靜,希望司空公子不會過來打擾。”


    “……有時身不由己,還望醫仙姑娘見諒。”


    司空易拱手離去。


    而就在這時,遠處的哭聲戛然而止,隨後便是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尖叫了一聲:“老太太!!”


    那哭號了許久的老太太終是不堪重負,暈了過去。


    風鈴啦遠遠的丟給了司空易一個錦囊,司空易接過,蹙眉道:“姑娘這是……”


    “這裏麵是專治憂思過度的藥方,我覺得老太太會需要的,我隻是個醫仙而已,治病救人才是我的本分,唱大戲這種事,司空公子最好不要找上我。”


    司空易淡然的望向天空,道:“姑娘當真有濟世之誌,隻可惜……哎……”


    這天很晚的時候,風鈴蘭才回到杏林,出了這種事,蒼垣隻得先就近去離戎城找一些修士過來幫忙調查,這碩大的院子中,又一次隻剩下了風鈴蘭和言不渝兩個人。


    風鈴蘭愁眉不展,她反複的思考著司空易說的那些話。


    言不渝自然是看透了風鈴蘭的心事,他淡淡的將茶盞推到風鈴蘭的身邊,說道:“你今日……可是遇見了什麽人?或者……發生了什麽事。”


    “師尊。”風鈴蘭自知瞞不住,於是簡明扼要的跟他說了一遍司空易的事情。


    言不渝神色淡定的端起了茶盞,道:“司空加,也算是邊境十二城的世家,來往帝都與邊境通商,勢力很大,司空加如今的主人,是司空曆,為人十分重正派,至於他的幾個兒子,我知之甚少。”


    “師尊既然說了司空曆為人正派,那他的兒子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裏,許是我多心了吧。”風鈴蘭勉強扯出一絲笑容,心中卻還是疑影重重。


    “算了,不說這些讓師尊憂慮的話了,師尊……之前……是不是有一件事沒有說完。”


    言不渝的茶杯剛放下,複又端了起來。


    風鈴蘭忍俊不禁,道:“師尊,杯子裏沒有茶了。”


    “……”


    言不渝沒有說話,而是放下茶杯,倒滿,再端起來,才緩緩開口:“什麽事。”


    “蒼垣長老所說,你……”


    言不渝目光歪歪斜斜的不知看向哪裏:“蒼垣那老廝向來口無遮攔。”


    “師尊,你是不是慌了?”


    “我沒有。”


    風鈴蘭搶過言不渝的茶杯,道:“師尊平日裏甚少說髒話,今日怎麽連‘老廝’這種話都說出來了。”


    “你……休得僭越。”


    “我不是向來如此嗎?”風鈴蘭一雙似水的眼眸死死的盯著言不渝:“整個穹頂峰,隻有徒兒能與你說笑吵鬧,其他人可敢近你的身?”


    院中的燈火被裝點成了鈴蘭花的樣子,搖曳著,映著言不渝漸漸泛紅的耳垂。


    月色皎皎,言不渝此生從未如此不知所措過,一雙眼睛不知該看向何處,臨了了,卻隻能落在自己的指尖上。


    風鈴蘭覺得師尊這個樣子很是可愛,也很是難得,於是繼續口無遮攔道:


    “你之前說的帶我‘私奔’,也是發自內心的對不對,好一個不渝仙尊,竟然將我忽悠到山林中過日子,若不是蒼垣長老百般提醒,我可能還被蒙在鼓裏。”


    “如你所知。”言不渝抬眼看向風鈴蘭,那眼底星辰勝過明月皎皎,眉間一絲慌亂,更如未經世事的少年郎。


    “……如你所知,你……你究竟是怎麽看我的。”


    風鈴蘭表麵上雲淡風輕,實則雙拳攥緊,手心已是布滿了冷汗。


    “哈哈,師尊忽然這麽問,我……還真有點答不出來。”風鈴蘭抬頭望天,道:“師尊於我而言,是天邊日月,高台神明,就算我前世入魔再深,也都是抬頭看您的……”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些。”


    “是啊……”風鈴蘭與他四目相對,隻說了一句話:“但是師尊,前世今生,徒兒種種錯處曆曆在目,你說當年我對柳熠謫的癡狂是因為狐族媚術,但是最初……最初的最初,我是真的愛他……”


    正因為師尊太過重要,所以風鈴蘭的回答才會如此的慎重,細致。


    然而這細致的每一言每一語,都如利刺一般紮在了言不渝的胸口,讓他艱難的喘不過氣。


    風鈴蘭抓緊了自己的裙擺,認真道:“我心中前世種種交雜錯亂,‘放下’也隻是癡人說夢,師尊,穹頂峰貌美又賢良的女修那麽多,而我……是最配不上你的那一個。”


    心動是真的,種種肖想也是真的,而水麵上盛開的紅蓮,如何能低頭去問塘底稀鬆的淤泥。


    “我知道了。”


    言不渝簡簡單單的回了一句,隨後轉身進了屋子,屋門關上的一刹那,風鈴蘭忽然有些後悔了。


    她拿起師尊方才喝過的茶杯,苦笑道:“這麽大的便宜都不占,風鈴蘭,你如今真的是變了。”


    也許師尊的身邊,也不是久留的地方了。


    嘴唇輕輕附上茶杯的杯壁,將剩下的半盞茶一飲而盡,她起身,朝著庭院的門口走去,每一步,都伴隨著不斷閃回的記憶片段。


    初次拜師,朝夕相處,奪得“天下第一醫仙”之名……


    偷走禁術,叛逃,再到最後身死。


    她忽然發覺,言不渝才是那個一隻陪在她身邊的人,然而夢醒已是太遲,終是要離開了。


    “師尊……”風鈴蘭轉身跪下,道:“徒兒謝過師尊,二十三年教養之恩,就此別過,此生……有緣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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