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麽,你承認自己的罪行麽?”


    低沉而厚重的聲音自麵前的警官嘴中發出,一成不變的藍色警服已經撐得快要裂開,足以體現麵前這個人的肌肉強健,也許是把平時睡覺的時間都用在鍛煉上了吧。


    壓低的帽簷將麵部遮蓋,加上他背後明亮的燈光打來,讓對麵的男子即使抬起頭,也看不清他的長相,大概是一張凶惡的臉,陸悠寧這樣想到。


    不管怎麽說,此時警官麵對的,都是已經被定性成殺人嫌疑犯的自己,會有這種表現,也不是什麽出人意料的情況。


    一張簡單的組合桌,兩隻椅子,一人一個坐下,背後的燈光照在犯人身上,冰冷的牆壁將周圍的溫度再次降低,加上那雖然明亮卻透著寒意的燈光,不需要任何懷疑,陸悠寧又一次被帶到了這間審訊室。


    “檔案l7423,姓名陸悠寧,男,二十二歲,我看你也算是年少有為的人了,擁有一定的網絡產業,月收入也相當可觀,為什麽想不開地,要去殺死自己的親妹妹呢?”


    警官的話再度傳入陸悠寧耳中,他低下頭,似是歎息了一下,回答道。


    “我沒有殺人。”


    “你說沒有就沒有麽?犯人都是這麽說的。”說完,警官便毫不客氣地將手中的一遝資料丟到了桌麵上,隨後右手握拳直接砸在了上麵。“喂!敢殺人卻不敢承認麽?你當一直否認罪行,就能不被送進監獄麽?”


    無言,因為警官說的非常正確,在這個世界,就算是否認自己的罪行,也不存在說因為法律緣故無法判罪的,更別說陸悠寧所犯的罪行,還是最為嚴重的殺人罪。


    在這個名為馬洛斯的國家,建國之初便擬定了一條律法,這條律法出奇地被放在了憲法的第一條,暫且不提這種行為的怪異,也足以明白建國者對於這條律法的重視程度,已經超過了一切法則。


    “殺人償命,不問緣由,你別告訴我作為馬洛斯的公民,你會忘記這條律法吧?”


    即使否認罪行,一旦涉及到殺人罪這樣的事情,隻要證據確鑿,便不存在個人的原因,都會被毫無差別地送進馬洛斯最大的監獄,關押起來,那裏也是所有殺人犯的聚集地,號稱聚集了所有罪惡的監獄。


    至於為什麽不選擇槍決這些殺人犯,理由也是這第一律法。


    槍決殺人犯的人,依舊會被冠以殺人罪,第一律法最為殘忍的地方不是說殺人償命,因為這本就是很正常的事情,最為殘忍的,是不問緣由這一條。


    如果說一個警察,為了解救人質,將一名罪犯擊殺了,那麽這個警察事後,也會被冠以殺人罪,被關入監獄之中。


    曾經有人質疑這條律法的病態,並要求政府對其進行修改。


    而政府的回應,也隻是很簡單的一句話。


    “你們不殺人,不就可以了麽?難道說這世界上每個人生下來,就必須要去殺人麽?”


    媒體對這句話的評價也是褒貶不一,警隊內部也出現了抗議的聲音,不過很快這些聲音都不見了


    站在個人不同的角度、職場來看的話,這一句話所蘊含的內容,也會變得不一樣吧。


    不管怎麽說,隻要證據確鑿,殺人,便需要償命。


    但既然無法由人來處決犯人,那麽也就隻能讓他們付出等同於生命的代價,作為懲罰了,這也就是那個監獄建立的原因,所有死刑犯,都會在那個監獄之中,度過餘生。


    “我....沒有殺人。”


    似乎是為了否定這一點,陸悠寧用自己已經幹涸的嘴,低聲說出這句話,大概十八個小時沒有喝水,此時已經口幹舌燥的他,早就無力辯解,這樣的話語並不能給他帶來解脫,隻是換來了坐在對麵的警官加深的鄙視而已。


    “還不肯承認麽?之前幾次沒有將你送入監獄,自然是因為沒有證據,不過這一次,就不一樣了。”


    說著,警官朝側麵的牆壁扭了扭頭,毫無疑問那個牆壁是由單麵玻璃構成的,正坐在牆壁後麵看著審訊室內情況的警察將一個芯片插入播放器中,審訊室內頂部的投影儀對準牆,將芯片的內容播放出來。


    略顯粗糙的畫麵,黑暗的色調,地點看上去像是在一個電腦房,裏麵擺著無數台電腦,架在整齊排列好的電腦桌上,分列兩側,中間一條過道上,兩個人正麵對麵地站著。


    一個是背對著鏡頭,留著長長頭發的女性,身穿黑色的製服,雖然看不到表情,但是單從她肢體的顫抖來看,就足以明白她心中的恐懼。


    而對麵的人,正穩穩地抬起右手,握著一杆黑色的手槍,對準女性的頭部。


    那個人,與此時坐在審訊室中的男人如出一轍,一樣的黑發、一樣的藍瞳、一樣的體型、一樣震驚的表情。


    毫無疑問,握著槍的男人,正是陸悠寧。


    審訊室的陸悠寧,大概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會出現在視頻的畫麵中,而視頻中的陸悠寧,也因為某種原因,瞪大了眼睛。


    隨後,槍響,女性應聲倒地,畫麵也就此結束,短片的投影儀釋放出大量的雜音,一如此刻陸悠寧的內心世界一樣。


    “那麽,你還想繼續否定自己的罪行麽?看到這切實罪證了麽?這可是國家安全局送過來的視頻資料,你以為你還能靠一張嘴,擺脫自己的罪行麽?”


    陸悠寧沒有回答他,應該說,也沒有那個心情了吧,一切都隨著視頻中發生的事情,映入了他的腦海中,那段不可思議的內容,讓陸悠寧的大腦發生了片刻的混亂,不過混亂之後,卻是更加清晰的內容。


    “我沒有殺人,這不是我,我沒有這樣記憶,很可能.....是有異態者控製了我。”


    這應該是陸悠寧能想出的,唯一的可能了吧,畢竟他自己是沒有這樣的記憶的,也沒有理由和可能去殺害自己的親妹妹,既然如此,也就隻有可能是因為異態者的緣故了。


    “切,又是每個犯人都說過的話,別把異態者當成萬能的人行不行?會心裏操控和暗示的根本就沒有幾個人,而且你知道麽?最近國家安全部,剛剛新成立了一個異態安全局,針對的就是異態者犯罪。”


    警官揮了揮手,讓外麵的人將影像切斷,自己則是從座位上站起來,繞過桌子,來到陸悠寧的身後,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拉起來,靠在椅背上。


    “所以什麽你是被控製了的話千萬不要說出來哦?這個地方已經由異態安全局的人檢查過了,不存在異態者犯罪的可能,也就是說,這個犯人,就是你。”


    警官的耳語,讓羅維的大腦再次混亂,如果說針對異態者犯罪的部門,都已經確定沒有異態者參與的成分了,那麽他的罪行,已經算是坐實了。


    “哼~”冷哼一聲,陸悠寧隻覺得這根本就是一個儀式,一個在證據確鑿的情況下,把自己送入監獄的儀式而已。


    當然,證據也確實足夠充分,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他殺了自己的親妹妹。


    除非.....這份證據,有偽造的成分存在。


    “你也真是愚蠢啊,殺誰不好偏偏殺自己的親妹妹,你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妹妹是新進的國家安全部要員麽?殺了他,你怎麽可能逃脫罪行?”


    不然的話,國家安全部也沒有理由動用這麽大的力量,去證明陸悠寧犯罪的事實吧,這樣聽起來,似乎是沒有什麽問題的。


    “好了,我最後問你一次,不過你回答不回答都一樣了,爽快地承認了怎麽樣?”警官鬆開陸悠寧的肩膀,往後退了一步。“嫌疑犯陸悠寧,你承認自己的罪行麽?”


    無言與沉默,持續了很長時間,警官大概是覺得陸悠寧無話可說了,便朝牆壁揮了揮手,讓人進來將陸悠寧帶走了。


    話雖如此,兩名警察是以近乎拖動的方式才將陸悠寧帶走的,畢竟他本身似乎已經失去了力氣一樣,癱軟在椅子上,別說走路了,就連呼吸空氣,似乎都覺得麻煩。


    陸悠寧被拖動了很久,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被拖走了多遠,隻知道在黑暗的走廊中,一直被拖動、拖動,最後伴著一連串機械齒輪聲音的響起,陽光照進了走廊。


    這許久不見的光明,讓陸悠寧產生了一些興趣,將頭抬了起來。


    麵前的,不是離開看守所的馬路,也不是下往地獄的階梯,而是通往天上的滑索,兩側的警察熟練地將兩根鎖鏈纏在陸悠寧的身上,將他的身體穩固住。


    滾動的履帶牽動著鎖鏈,將陸悠寧的身體吊了起來,帶向上方,這樣的束縛十分難受,全身的肌肉和骨骼都快要被鎖鏈勒斷一樣,不過這也是進入那個監獄必要的過程,畢竟進入那裏的人,都是永遠不可能再出來的了。


    陸悠寧抬起頭,看著將自己不斷拉向高處的鎖鏈,以及頭頂的履帶,周圍是由細密的鐵絲網構成的通道,外麵,則是光亮的世界。


    至少在入獄之前,陸悠寧也曾無數次在底下觀望過,這個立於空中的龐然大物。


    最後,他抬起頭,看著那個他即將到達的地方。


    一顆巨大的鋼鐵圓球,或者說這隻是它大概的樣貌,因為位於城市的上方,所以連太陽都被它遮擋,那也是馬洛斯這個國家最大的監獄,其蘊含的意義,陸悠寧已經聽無數人說過了,就連他自己,也十分認同。


    將所有的死刑犯,都關押於天空中的監牢,就算誰想要越獄,如果直接從那個球上跳下來的話,上百米的高度無疑會讓他變成肉醬拍在地上,而離開監獄的方法,並不存在,除非你能以肉身,打敗武裝完好的獄卒,奪走他們的裝備,乘上運輸器離開。


    然而這樣的事情,在這所監獄建成的二百多年間,都未曾發生過。


    久而久之,人們也就習慣地將這裏當做了不可能離開的地方,死刑犯進入這裏,就隻有等待著自己的生命慢慢走到盡頭。


    位於天空中的巨大監獄,因為將所有的殺人犯都關押其中,媒體甚至更加喜歡以“關押世界罪惡的牢籠”來稱呼它,又因為其懸浮在空中,連太陽的光輝都能遮蔽。


    結合這兩點,這個監獄便有了一個特別的名字。


    罪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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