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夜,雕窠山燈火通明,大砦殺雞宰羊,並著堂前那頭牛,全砦大飱。


    將時間倒流到下午。


    此時,張衝帶著陳煥、楊茂、丁盛各部行在山路上,其餘幾屯都留在了望周峰大砦,以防不測。


    張衝的這些兵將都被他帶出來了,這一路,除了莎莎的走路聲,沒人說話。


    前麵斥候什的人已經散在了四遭密林裏。


    這十餘人,是張衝專從泰山民中簡拔的,各個是山中健走,慣用弓弩,張衝專賜軍號“飛軍”。


    就在走到雕窠山時,三個飛軍斥候從林中穿來,領頭的正是飛軍什長蒙沮,他是張衝專門收下的山中勇士。


    此人剛入軍時,桀驁不馴,講山裏人隻認拳頭,誰能打敗他,他就當誰的兵,不然就要帶著粟米走。


    好家夥,張衝還是第一次見到想白領他粟米,還不當他兵的。


    然後張衝就告訴了他,什麽是沙缽大的拳頭。


    然後蒙沮服了,成了張衝手下的飛軍什長。


    蒙沮一上來,就說在林裏看到一隻輜重隊,估計是雕窠山的。


    張衝立馬帶著曲部快步進了林子。


    此時果然在山道上看到幾十名丁夫扛著米裱在運糧。


    張衝還在那觀察,旁邊的王章看著隊伍裏的一人,怎麽看怎麽熟悉。


    突然,王章就匍匐到張衝耳邊,點著山下那人說:


    “渠魁,這人我認識啊,一年多前,我和小爹去尋老公,就是此人告訴我們老公等人被黑子接去石崮山了。”


    哦,王章說道這人,張衝就想起來了,小爹還說過,沒見過這麽貪的,是個妙人。


    張衝突然想到一計,他和王章耳語了一下,然後就帶飛軍什下來了。


    一回隊,王章就急忙諫道:


    “渠魁,仆有一言不得不說,就是渠魁你太愛弄險了。之前幾次都是這樣,是,那會咱們弱,不得不如此。


    但現在咱們數百強卒,就是與那張索當麵廝鬥,都可戰而勝之,為何渠魁你還要孤身涉險,你想過嗎,要是有不測,咱們這隊伍就散了啊。”


    由不得王章火急火燎啊,隻因剛才張衝竟然和他說,要混進這輜重隊,進雕窠山查探虛實。


    這是何等危險?


    眾將弁見王章上火,還在奇怪,就聽張衝笑道:


    “大夥,都聚來,我和你說說為何我如此不智。”


    “你們打過山戰的,知道這種仰攻是要付出多大的代價,但現在咱們有本錢付這個代價嗎?


    我們現在這兩百卒,真要實打實的硬攻硬打,你們信不,不消一個下午就要折一半。


    那我們圍而不打,困死他們呢?如果是別的山聚,沒問題,但這張索不是孤軍,他在山下還有張弘的部曲兵。


    我們這邊可能剛圍沒多久,那邊就要被張弘斷了後路糧道。到時候,別說困死張索了,我們估計都會餓死在這老山裏。


    所以,我才要混進去,去查清此賊虛實,然後針對攻堅。至於,你們擔心的危險,其實你們真多慮了。


    且不說我等知道我那鄉人底細,他哪敢賣我。而且就是敢賣我,我隻一人,也能從這山殺出。”


    但張衝說得再多,大夥都搖頭,非要讓他多帶些人。沒奈何,張衝就帶著王章、李武、蒙沮三人一同行動。


    這邊張彘背著米裱,跟在雕窠山盜賊的隊伍中,唉聲歎氣。


    他怎麽也沒想到,想他多機靈的一人,最後倒在了糟妻手上。


    一年多前,他收了狗子家三弟的兩匹布一袋鹽,沒想到禍事應在了現在。


    開始,他還警惕,隻把鹽分裝用了,兩匹布都藏在了家櫃裏,直到這些天才起出,給糟妻添置衣服。


    沒想到這婆姨是個好顯擺的,穿著個新衣就走街竄巷,然後被張鐵戶那家狗奴覷見了,以為他發了啥財,就惦記上他了。


    當這狗奴當著他麵,問東西哪來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得說了實話。


    說實在的,他倒不是怕這狗奴,畢竟都鄉裏人,何必為了這點事弄了不快。


    但那狗奴最後還是搶走了他的布,還把他拉來給雕窠山的盜賊背粟,真的是命苦啊。


    走了一會,肚子咕咕叫,張彘一急,忙和前頭人說去辦事。


    得了準,張彘連忙躲進林裏,剛要掀袴,突然就被人拽進了樹後。


    張彘一懵,然後一刀就架在了脖子上,他渾身一緊,然後再也控製不住,噴射而出。


    張衝等人真的走了運了,咋會碰到這一妙人。


    還得是王章,他麵不改色,做嚇張彘:


    “還認得乃公不?”


    張彘正羞得感受那股溫熱,突然聽得這話,忙細瞧,嚇了一跳,慌道:


    “好漢,我真不是要賣你們的,我彘子這人一向守口,是我那糟妻多舌,好漢們千萬不要殺我。”


    王章幾人相互交換眼色,順著張彘的話,詐道:


    “狗奴,你不知道我們厲害,你當賣了我們就能沒事?今個,就要你的命。”說完,做勢就要搠他。


    這下子張彘真的是嚇破膽了,他哭訴求饒,隻想活命。


    張衝見差不多,就抓起他,溫言:


    “活命簡單,而且我還要再給你十匹布,隻要你幫我們一個忙,帶咱們進雕窠山。”


    但這會,張彘卻埋頭不吭聲了。


    張衝暗罵,隻又補了一句:


    “這樣,事成後,我開布庫讓你搬,隻要你能搬,搬多少都是你的。”


    這話太厲害了,張彘頭一下就支棱起來,他現在買腦子都是那句,能搬多少都是你的。


    下麵的事就簡單了,張彘找了片溪水,稍微清洗下後,就帶著張衝四人趕到了雕窠山的砦壁。


    守棧得認得張彘,見是他就放了行。


    至於張衝四人,完全沒有被懷疑,因為今天大郎君來,帶了好多些人,他以為是大郎君那邊的人。


    張衝等人這邊剛入砦,還沒好好看,就被一人喊住了。


    一個蒼頭跑來,直罵他們奸猾,然後讓他們趕緊將酒水搬進大堂去,張衝幾人不敢拒絕,立馬一人扛著一甕酒,就入了大堂。


    這會雕窠山大堂熱火朝天,眾盜賊骨幹集聚在這,觥籌交錯,不斷有人將酒肉送進。


    張衝一進來,就見到了堂頭的張求,他一驚,立馬把頭低下,匿在人群中。


    其實張衝多慮了,他現在這身段別說是張求了,就是一年多前他阿爹狗子都認不出。


    這會夜幕降臨,此堂正衝山外,天地已一片暗沉無光,隻有堂中的十餘支火把燃燒著。


    火塘裏,牛羊豬還在炙著,不斷有庖子將考好的肉塊分給盜賊們,大夥喝著酒,吃著肉,樂開懷。


    坐在堂上的張索邊舉碗邊與下麵的弟兄們互喝,而張求坐在他旁邊的案幾邊,笑吟吟得看著這一切。


    有人來敬他,他也是淺嚐輒止,好幾個盜賊氣得砸了碗,直罵這個大郎君不爽利。


    但張求也不反駁,直說自己不勝酒力。


    張索在旁邊,也著看這這一切,心裏冷哼,又重重幹了一碗糟酒。


    張衝一直扮做盜賊,不斷被人使喚著添酒拿肉,但張衝心思全在張求這裏,直覺告訴他,張求在這裏,不簡單。


    果不然,他很快就看到張求手放在案桌下,對著幾個候著的隨扈比劃了幾次,那幾個隨扈就不作色得退了出去。


    張衝覺得不對勁,忙給王章三人使眼色,然後四人就退到了牆柱的陰影裏,觀察著這一切。


    突然,外麵煊沸如湯,眾賊寇疑惑的望著外麵,隻見數十人拿刀衝了進來,一見到人就砍。


    盜賊們慌忙起身,就要拿刀,但刀去哪了?還有,我這身體怎麽這麽墜得慌。


    然後就見堂上的盜賊們,紛紛趴在了地上,四肢無力。


    全場人都知道了,這酒有問題。


    那衝進來的正是張求帶來的部曲,他們在青奴的帶領下,看見人就殺,一路殺到了張求邊上。


    張求見局勢盡在掌握,吃了一口案幾上已經放冷的牛肉,讚了一聲好手藝。


    “為什麽?”


    見張索問這話,張求笑了,然後就肆無忌憚得狂笑。


    “為什麽?這不都是你要的嗎?弟。你在這山裏快活的時候,想過你享受的這一絲一毫都是張家的嗎?你還敢背著我們和徐和勾勾搭搭。


    想拿著我張家的基業做你晉升之階,你怕不是發了夢了。”


    這會,這張索還鎮定自如,他好像是臨死前要死個明白一樣,還是不斷在問:


    “你是怎麽知道我和徐和的事的,我砦裏有你的人?也對,有才是正常的,是我問了傻話。”


    張求沒管張索在這自顧自答,他又吃了幾口牛肉。別說他幹這事也挺緊張的,一晚上沒咋吃,這會已成定局,趕緊吃點。


    張索還在這問:


    “你不好奇,我將當年老祖齊王的資財都藏到了哪裏了嗎?你就這樣殺了我,財貨都不想要了?”


    聽到這話,張求一驚:


    “什麽,你怎麽知道這事的?”


    聽到這話,張索站起身來,哈哈大笑:


    “我知道的還多著呢!”


    說完,就把眼前的案桌一推,就見數十名操大斧的盜賊就從張索身後破壁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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