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日的準備後,於禁帶著全軍的騎軍五千,並後續營軍萬人,終於向西出發了。


    他要沿著董家軍撤退的方向一路追擊過去,任務還是頗為艱巨的。


    但這也是立功勞的機會,所以於禁將他和楊茂軍中的兵馬都匯總了一番,然後親自挑選了出征人選。


    其中第一個肯定是趙雲的控鶴軍啦。


    不僅是因為控鶴軍本身就相當精銳,能打,更重要的就是趙雲什麽人?漏了任何人都不能漏了趙雲呀。


    他於禁是第一講政治,講態度的。


    除了趙雲之外,於禁還帶了呂氏兄弟,是的,他帶了呂氏兄弟,卻沒有帶潘璋。


    不是因為潘璋得罪過於禁,而是於禁自己不知道從哪裏聽過什麽小道消息,說王上對於潘璋是有不滿的,認為他居高自傲。


    也不論這是誰傳出來的,他於禁也不想去求證,反正那麽多軍將在呢,不差他潘璋。


    而且潘璋本身就能打,由他配合楊茂坐鎮後方,他於禁在西麵也放心。


    確定好出征序列後,於禁和楊茂私下裏坦誠的聊了一下,對後麵兩人的工作分工和功勞分配上達成了共識。


    實際上楊茂沒什麽不滿的,說到底還是他自己拉了,帶著大軍卻被一群彌勒道徒給牽絆了。


    而且人家於禁做的事情是相當尊重他這個老前輩啊,不論功勞還是犒賞都有他們臨汾大營的一份。


    那還有什麽不配合的呢?


    他楊茂從來就是,你尊重我,我就尊重人,和和氣氣,共同進步。


    最後,於禁心滿意足,帶著一萬四千銳士、精騎沿著渭水道,旌旗獵獵,直擊西土。


    昔冠軍侯揚名西州,我於禁也要耀武涼州,建不世之功。


    ……


    隨著一萬四千多泰山軍撤出長安後,長安城空了不少,但城內的秩序卻還是非常穩定的。


    對於這一點,新接手長安治安的楊茂做了很大的作用。


    在從於禁接手過第一棒後,楊茂第一時間就穿上了樞密的正式衣冠,紫袍青綬,騎高頭大馬,在一眾扈騎的簇擁下,巡視長安內外街道。


    可以說,這是長安百姓第一次見泰山軍的公卿級別的重臣,尤其是那特殊的紫袍,更是有一種華麗壯麗感。


    在巡視中,楊茂親自在各大道要衝張貼安民告示,示各民安宅,有膽劫掠,格殺勿論。


    在高調亮相之後,楊茂就開始在長安內外實行了大太的基層裏社製。在內城設坊長,在外城設裏社長,實行連帶責任。


    而楊茂則從軍中專門抽調精銳骨幹,於各坊市、裏社設立兵站,一旦遇到劫掠事,即刻出動鎮殺。


    除了硬手段外,楊茂還恢複了之前實行的濟糧策略,無論是城內、城外皆一視同仁。


    而除了這些比較傳統的威懾懷柔方法,楊茂搞的最突出的辦法就是禁止長安城內在街道隨意出大小恭,違者重辦。


    說來有個上不台麵的事,但卻又是惡痼的,那就是古代城市真的是很髒很髒。


    現代城市幹淨是因為有著發達的地下官道、大規模的城市維持資金和專業人員,這些一起維護,才有了現代城市的樣貌。


    而在古代哪有這些?就是有這個意識,也沒這麽多資金來維護,以至於一個城市生活了一段時間,就必須遷移到另外一個別都。


    而長安城同樣是如此,作為天下第二的大都邑,它有常住人口十萬多人,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在城裏解決。


    在以前,長安的糞便都是由外城的農戶清晨時入城來收的,各公卿家都是統一時間潑倒在淨桶裏。


    但這隻是公卿之家,城裏的依托於公卿們生活的徒隸們是絕沒有這個條件的。往往都是半夜跑到哪個犄角旮旯一泡解決。


    所以誰要是半夜走路,踩上一泡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為何各公卿之家,或者是城內稍微體麵一點的士族,都會在家中養著牛車?除了維持上層階級的派頭外,不想走路踩到屎也是很重要的一個因素。


    這種情況已經是長安這個城市能維持運轉的時候了,但此前長安城大亂了五六日,這裏麵屍體、糞便不知道堆積多少。


    於禁主政長安的時候,對於屍體是清理了,但因為對城外的民戶有意見,那些民戶也不敢入城,所以整個長安城隨意潑倒糞便是越來越嚴重。


    可以說隻要起風,那就是迎風臭十裏,簡直是人獸避易。


    很自然,當楊茂一襲紫袍,身騎白馬走在長安的街道上時,簡直要被這史詩級的惡臭給熏暈過去。


    甚至那漂亮的白馬也都染上了糞便,不再純潔。


    所以在回到未央宮的幕府,楊茂幹的第一件事就是組織城外的農戶入城收集後麵城中產出的糞便。


    同時,楊茂令人在各巷口設茅廁,供人方便,還以幕府的名義出錢雇傭人清理,而對於那些屢教不止的,則被罰做清糞工作。


    當楊茂做這些事的時候,城內就傳出這樣的話了:


    “泰山軍真的是什麽都管,連乃公拉屎拉尿也要管!以後乃公敦倫了,還要問問泰山軍。”


    這話迅速成為笑談,風靡長安城。


    說到底,長安內外的人心裏其實都不服的,覺得泰山軍能打入長安全是因為他們這邊內亂,不然他們這些老秦人非要那些泰山軍好看。


    正是心中這隱約的不服氣,所以才會弄出那麽多幺蛾子。


    你看同樣是大都邑,洛陽有沒有這麽“桀驁”?因為任誰在看到泰山軍連挫關東、陳公國兩支大軍後,沒人還敢對泰山軍不尊重了。


    而且泰山軍做的這件事,也給大家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在很多人看來,隨地大小便那是自古以來都這樣的,誰都知道人有三急,感覺來了,你怎麽忍得住?


    所以泰山軍做這事在他們看來就是沒事找事,是變著法子折騰他們這些亡國人。


    但泰山軍的法禁又是真實不虛的,那些被巡視街道的吏士抓住隨地大小便的,當場就被拿走了。


    第二天人就出現在街道上開始清掃糞便了。


    但這樣的日子過了一段時間後,即便再嘴硬的世家遺少都感歎:


    “泰山軍入了長安後,從上到下都煥然一新了。”


    於是漸漸的,城內外的風評也開始轉變了,民眾對於泰山軍開始有了正麵的評價。


    外麵的民戶們提到泰山軍都會說一句,泰山軍有信譽。


    他們有些人會將家中一些雞子供應給城內的泰山軍,而這些人送來的雞子,泰山軍都是按照市麵上的價格足額給付,一點不拖延。


    而且有時候,泰山軍還會到附近拉練,那些在戰火中被焚燒、毀壞的茅屋,都是在外拉練的泰山軍給建的。


    從這方麵來看,自從張衝給西征軍下發了《軍民魚水情》一文後,泰山軍對待地方上的工作的確用心、細致了很多。


    而效果也是顯而易著的,正如張衝常說的,不要把民眾當成傻子,他們雖然可能缺少文化,但絕不會少樸素的是非觀。


    誰對他們好,他們明白的。


    當泰山軍真的實心實意開始接濟放糧,開始替他們修補家宅。


    甚至開始不斷有軍吏帶著本地書手深入到長安內外周圍,開始勘察土地,說等局勢穩定了就要開始分地。


    這些事情做下來,長安老百姓們知道誰對他們好。


    而且神奇的是,此前他們對泰山軍的怨言,都歸咎為了於禁這個人。頗有點:


    “泰山軍是好的,就是於禁這樣的人是壞的。”


    這當然對楊茂來說是樂見其成啦,說明他工作確實做的到位。


    而且他在內心也不免有點自矜的:


    “軍中能躍馬橫陣的車載鬥量,但如我老楊這樣,可以下馬安民的,又有幾個?”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楊茂說的還真的就是對的。


    而城外有口碑了,泰山軍在城內也沒落下。


    隨著楊茂親自主持了對漢室公卿的審判後,確實有不少人因為交代清楚,與泰山軍也沒有什麽血仇在,所以很快就回家了。


    雖然回到家中後,是家徒四壁,但能僥幸撿回一條命後,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這些人都對泰山軍的“法製”交口稱讚。


    而其他的公卿家,雖然家中長輩還都被壓在長樂宮裏,但見有這份希望,也開始吹捧著泰山軍的“善政”。


    在這樣的諸般舉措下,長安的秩序也逐漸得到了恢複。


    而當這個消息傳出去後,出現了一個讓楊茂都意外的事情,那就是很多此前逃出京城的公卿子弟們,竟然又陸續回家了。


    這裏麵的道理並不複雜,就是因為還是外麵太難熬了,而城裏卻穩定了。


    此時已經是到了深秋了,當時很多逃出城的公卿子弟們都太急了,就架著車馬,隨便帶了點東西就出奔了。


    這些人出了長安後,因為不敢走大道,走的就是小路,這種路到處都是成片成片的爛泥地,馬車隻是行駛了沒多久,輪子就顛簸壞了。


    沒辦法這些人隻能相互攙扶著,走在茫茫無邊的關中平原上。


    而好死不死,這個過程中又下了一場暴雨,道路泥濘,衣服潮濕,那就更難行了。


    他們這些公卿子弟們倒是有投奔的地方,但這一路都被亂兵洗劫空了,哪還有什麽地方給這些人落腳。


    所以在逃亡的幾天,這些錦衣玉食的膏粱子弟們真的是風藏露宿,白日要提防劫道的亂兵、盜匪,晚上還不敢合眼,深怕遇到什麽猛獸毒蟲。


    這樣的日子隻是過了三四日,他們就熬不住了。


    直到他們聽說泰山軍開始占領了長安,並開始在城內恢複了秩序,這些人才決定原路返回碰碰運氣。


    他們當然明白,就是回去後也會被泰山軍打擊報複,但實在沒辦法了,這種漂泊無依的日子,他們是一天也不想再過了。


    現在重要的是回長安,至於後麵的,那就聽天由命了。


    而後麵,這些人回到了長安後,也的確被泰山軍給分類看押起來了。


    說個丟人的話,在長樂宮的臨時監牢裏,他們終於睡上了這些天裏的第一個安穩覺。


    但後麵泰山軍似乎遺忘了這些人,一直沒有對這些人進行審查,而這些公卿子弟們則也悠然,每日自得其樂的。


    實際上,泰山軍那邊並不是遺忘了這些人,而是已經實在顧不上這些小人物了。


    隨著從洛陽那邊傳來的消息越來越多,長安這邊必須要立刻改變後續工作安排,因為在東方到底是出事了。


    在西征軍不斷攻略的關西的時候,京都方麵也做好了準備。


    經過三個月的整肅軍紀、作風,留守於京都的十三個軍在得到擴充整編後,各軍的戰鬥力都有所恢複。


    同時因為對軍隊的作風的審查教育,大量講究派係出身的軍吏被送往鄴城學習,而這些人在騰出位置後,很快就補充上了精幹的年輕武士。


    這些人都是從基層上來的,對軍隊的情況更為了解,也更加朝氣蓬勃。


    而隨著這些人的示範作用,越來越多的基礎吏士們相信他們也會是下一個,如此人人求戰,人人踴躍。


    而在京都這邊加緊整肅時,整個東方的局勢也迅速變化。


    江東的孫堅、江淮的陳登並梁、汝、沛、彭等地區的世家一並出兵北上,開始從魯國一帶突入中原,打算與泰山地區的曹操匯合,共同夾擊中間的關羽、黑夫部。


    隨著江表群雄的加入,中原東部戰場的敵我力量對比已經失衡,對於現在的張衝來說,要麽放棄魯中南,要麽就是選擇同樣加注。


    而一旦張衝選擇後者,這就是往決戰方向去的。


    但對於集團大決戰,從張衝到普通吏士,所有人都充滿了自信。既然你們這麽欲做俘虜,那就成全了你們。


    終於,在張衝寫完那份《軍民魚水情》一文後,他就帶著十三個軍,合計兵力七萬出兵南下中原。


    同時,由丁盛、董訪共同組成了河北軍團,合計八個軍,計兵力四萬,也開始準備南下。


    既然敵都擺上餐桌了,那但凡有一點猶豫,都是對這份“美食”的不尊重。


    所以,張衝這一次帶著十萬大軍來了。


    昔日你曹阿瞞不是說十萬大軍會獵中原嗎?如今他張衝來了,那就一戰定乾坤。


    在南下的道路上,鐵甲洪流充塞道路,所有人都有這樣一個念頭:


    “這應該就是最後一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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