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徐州大地上,距離徐州州城郯縣被破已經過去了數日。


    但江淮一帶的徐州治土依舊不敢相信,他們的援兵還在路上,徐州牧陶謙就這樣戰死了。


    曹軍用兵難道是飛嗎?


    城破的細節他們並不知道,隻曉得曹軍用了巨大的發石車攻擊郯縣,然後城破了。


    郯縣一破,原先寓居在這裏的青徐名士再一次流亡。


    他們不願意投靠屠戮徐州民的曹操,隻能繼續向南逃跑。


    而曹軍在攻破郯縣後,並沒有止步不前,而是向著西麵的彭城,南麵的江淮地區裹甲追殺。


    而曹軍的酷烈也激起了徐州世家的反抗,於是在徐州大地上,雙方戰鬥的場景隨處可見。


    ……


    太陽照常升起來了,下邳城外的曠野被耀眼的陽光籠罩,明晃晃的,讓人看不清發生了什麽。


    此時,一支從郯縣破城後逃出來的車隊正向著下邳瘋狂駕駛。


    在其中一輛軺車上,一個年輕的女郎正和自己的女婢緊緊的抱在一起,身子隨著軺車的顛簸上下起伏。


    五日前,她還是那個天真無邪的名門閨秀,五日後她卻不得不隨著兄長們一路逃亡。


    而如她這樣的人,簡直就是徐州士大夫們的縮影。隻是她稍微有些許不同,她姓糜,她的兩個兄長,一個叫糜竺,一個叫糜芳。


    所以她叫糜……


    車隊仍然在高速行動,這幾日都沒有停過,誰也不知道他們狂奔了多少裏路。


    總之,每每當糜女郎撐不住困了,再醒來的時候,車隊還在奔跑。


    也因為如此,糜女郎已經沒有此前那麽怕了,她總能在車隊裏看到兄長堅實的背影,還是那樣一如既往的可以依靠。


    糜女郎並不擔心後麵到下邳怎麽生活。


    即便對家族的事業知道不多,糜女郎還是了解自家的產業不僅局限在琅琊和東海的。所以到了下邳後,他們也能過得不錯。


    隻是糜女郎也太不關心家族產業了,即便丟了琅琊和東海,他們糜家依然是天下有數的豪商,所以女郎眼裏的還不錯的生活,可能已經堪比王侯了。


    沒辦法,你不能說糜女郎不識人間疾苦,卻相反她是這個階層相當善良的了。


    在她一眾閨中密友爭奇鬥豔的時候,她每年都會給人施粥。


    隻是她到底出自天下的巨富,所以耳濡目染下,對富貴的生活早就習以為常了。


    突然,車隊有些驚慌,後麵的人在大聲喊。


    然後這些本抱團取暖的馬車就好像遇到天敵一樣,奪路狂奔。


    整個車隊都亂了。


    糜女郎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抱著女仆瑟瑟發抖,她左看右看,看不到自家的兄長。


    這個時候,一陣馬蹄聲傳來,一個年輕英武的騎士逆著車流奔了過來。


    遠遠的,他就對糜女郎喊道:


    “小妹,趕緊下馬車,我背著你走。”


    糜女郎一下子就看到這就是自家二兄,糜芳,她整個人都安定了下來。


    她猛然跳下馬車,然後還未落地就被自家二兄給抄在懷裏,然後就背在馬上。


    在糜芳調轉馬頭的時候,糜女郎問道:


    “二兄,大兄去哪裏了?”


    糜芳來不及多解釋,隻回了句:


    “大兄正組織部曲抵抗曹賊,他們從後麵殺上來了。”


    糜芳的話讓糜女郎的心再次提了起來,一想到大兄要和虎狼的曹軍拚命,她就擔心害怕。


    就在這時候,一隊騎兵從前方竄了出來。


    他們直接掠過了糜芳他們。


    其中有個騎將兜頭過來,看了一眼糜芳和他背後的糜女郎,催促道:


    “你們趕緊往下邳走,一會這裏要發生大戰!”


    說完,此騎將就要催馬去追前麵的袍澤。


    這個時候糜芳大急,連忙問道:


    “這位將軍,你們是哪裏來的軍隊?”


    那騎將看了一眼糜芳全身上下的披掛,回道:


    “我們是揚威將軍的部曲,也是剛剛到下邳。現在下邳城內的兵少,將軍和下邳太守招募了很多從上遊下來的黔首。但這些人都沒怎麽動過刀兵,我見你是個騎將,可願意隨我上戰場?”


    原來,這個騎將是看上糜芳了。


    但糜芳搖頭拒絕,他沒有說自己的身份,而是解釋道:


    “小子有殺賊之心,但奈何小妹在後,我得先將她送入城內。”


    這段話很難不讓人懷疑糜芳在貪生怕死。那騎將也有點這個意思,所以看糜芳的眼神稍微帶著點鄙夷。


    但他也不多說什麽,隻是讓糜芳趕緊走人,然後就走人了。


    糜芳不舍的看著那邊,歎了一口氣,然後帶著糜女郎策馬狂奔。


    抱著兄長,糜女郎嘟著嘴:


    “二兄,是婉兒拖累你了。婉兒知道二兄一直想上戰場,隻是大兄一直不讓。”


    前頭的糜芳笑了,他寵溺道:


    “小妹,沒啥比你更重要的。再說要殺曹賊什麽時候不行,我先將你送入下邳,不然大兄知道了非扒我的皮。”


    糜女郎笑了,很甜,心裏很暖。


    即便是亂世來了,兄長們還是沒有變。


    突然,糜芳神秘道:


    “你知道剛剛那騎將說的揚威將軍是誰嗎?”


    糜女郎當然不知道。


    卻聽她二兄調笑道:


    “可不就是陳登那小子嘛!這小子自和泰山軍打了一仗後,這官是哐哐往上升,現在已經是揚威將軍了。隻是可惜了。”


    糜女郎陡然聽到陳登的名字的時候,臉紅嫣嫣的。她當然知道大兄曾想將自己許配給他。


    所以她也知道二兄最後那句歎息是什麽意思,最後沒成可不就是因為陳登有妻了嗎?


    而糜氏兄弟是絕不會答應讓自家小妹為妾的。


    想到這裏,糜女郎暗暗下了一個決定。


    糜芳當然不知道這些,在他奔行的時候,突然看見從下邳城開出一支軍隊,繼而大門就關閉上了。


    此時糜芳大急,匆忙改變方向,然後到了一處叢林躲避起來。


    現在已經不能入城了,隻能先找個地方躲一躲。


    就在兄妹二人躲好,不遠方就傳來一陣高亢的號角,而隨著這聲震耳欲聾號角聲後,遠方激蕩起的塵土突然像被撞開一樣,一下子升騰起漫天霧霾。


    那裏,接戰了。


    ……


    糜芳他們所處的戰場,一片平坦,隻有他們現在躲避的位置有一段緩坡。


    他就這樣帶著小妹,解下馬轡,放開坐騎,然後人馬皆伏在坡上,然後一動不動的觀看遠方的戰場。


    那裏的勝敗決定了無數人的生命。


    也包括他們兩人。


    此時,身體下的大地猛然抖動,就好像一根棒子戳進了地心,然後左右攪動。


    陳登的大軍和曹軍在這片平原上撞起來了。


    遠處的呼和聲越來越大,糜芳的一顆心幾乎要跳到嗓子眼,額頭上的汗大把大把的淌著。


    直到他看到小妹用關心的眼神看向他,糜芳才努力咽了咽口水,但這口水入喉卻火辣辣的。


    少年郎的熱血被眼前的戰場廝殺點燃了,他多麽希望自己能像那些人一樣,馳騁疆場。


    而在這份呼和中,糜芳越來越激動,他緊緊抓住地上的泥土,雙手十指都陷入到了地裏都不自知。


    在遠處那遮天蔽日的塵土中,自東向南奔殺的是曹軍,一杆大纛迎風招展,上麵刺著鬥大的“夏侯”二字。


    而陳登的軍隊自南向北,此外,與他們並肩作戰的還有一支軍隊,他們高舉著“臧”字大旗。


    糜芳一下子就認出來這是臧霸的琅琊軍。


    琅琊軍現在的名聲不好,很多人都指責臧霸這些人棄土不戰,但糜芳的兄長是徐州的高層,從他兄長那裏,糜芳知道了更多的細節。


    實際上,臧霸軍一直要戰的。


    但在琅琊地區,徐州的本土派們想讓曹軍先消耗掉臧霸,然後再支援北上。但沒想到,臧霸軍在初次戰不利的情況後,果斷將戰線壓縮到了沐水一帶。


    沒有辦法的徐州軍隻能北上支援,卻不想在沐水一戰後,徐州軍大敗。臧霸隻能帶著琅琊軍到了後方。


    再然後徐州對臧霸就鋪天蓋地的指責,徐州也對琅琊軍斷了補給。


    已經丟了根基,又被斷了供給,臧霸隻能帶著琅琊軍到了下邳一帶。他和那裏的國相笮融有過交道。


    笮融許諾臧霸,可以讓臧霸南下就食。


    而臧霸的遠走,使得州城平白損失了一部分兵力,也為後麵被攻破留下了隱患。


    這就是徐州,自毀城牆啊。


    感歎了這句後,糜芳眼睛都不帶眨,因為遠處戰場的廝殺到了高潮。


    對麵的曹軍主帥是曹軍中素有“飛將軍”之稱呼的夏侯淵。他帶著所部五千人,日夜追擊。


    雖然極盡兵法之奇,但也非常危險。


    所以剛剛接戰,曹軍就處於了不利位置。


    因為追擊速度過快,各部之間的脫節很大。等陳登的軍隊突然攻過來,後麵的友軍還沒能抵達。


    於是,對麵的曹軍不斷催發號角,收縮陣線,讓前後兩部迅速回縮到中央,試圖組成密集的防線抵禦陳、臧兩軍的圍攻。


    而在曹軍收縮防線的時候,陳、臧二軍的方陣裏也傳來密集的鼓點。


    這鼓聲就如暴雨砸在瓦當上一般,急促又猛烈。


    在這鼓聲中,陳、臧二軍出擊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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