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武今年隻有十六歲,但卻有七尺七寸的好身量。


    而比他身量更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超識膽魄。據說其人年十二便率領宗族部曲為父報仇,並成功繼承了家族。


    之後一直在大江上販賣私鹽,還曾攻打過大別山內的山越眾,可以說年紀輕輕就是廬江地界的大豪了。


    廬江郡這個地方因為地處大別山,北麵是淮河,南麵是長江,東麵巢湖、芍陂,可以說是地地道道的江淮之間。


    也是因為山澤俱有,所以廬江郡境內不知道多少宗族、山寮。而陳氏便是其中比較出名的一支。


    其家所處鬆滋縣就處在長江岸邊,占據著大別山和長江沿岸物資交通的要地,所以陳氏占盡了兩邊的便宜。


    大別山中缺鹽,而陳氏就通過把持江上的鹽路來供應山裏。而陳氏能獲得的是兩樣,分別是山貨和丁口。


    吸納大別山內的山越、蠻寮丁口可以擴充部曲,那些稀罕的山貨又可以沿江販賣。


    可以說,陳氏依靠長江水路過得很好。


    而當陳武開始繼承了家業後,卻並不甘隻停留在地方做個土豪,他看出天下已經大亂,新的權力正在重組。


    而他陳武要抓住這個機會。


    本來陳武是比較屬意本州的孫堅的。雖然當時其人的勢力還隻是停留在吳郡、會稽、丹陽三個郡。但在聽取一些地方上的分銷商的看法,陳武認為孫堅擴張到整個揚州隻是一個時間問題。


    但可惜,時間本身就成了問題。因為這個時候豫州的袁紹竟然突然將擴張方向放在了南方。


    通過占據義陽三關後,袁紹將勢力觸角插入了江夏和大別山,雖然後麵他放棄了江夏,但對於廬江卻並沒有放手。


    這裏麵的原因就是,原來袁紹看上了大別山內的丁口,他有鑒於泰山軍依靠泰山的山寮而建立了這樣的強軍,所以也自然想吸納大別山眾來擴充武裝。


    如此,依靠大別山生存的陳氏家族必須在袁紹和孫堅當中做出選擇。而很顯然,後者完全比不上袁紹有吸引力。


    於是,在當時的袁軍後護軍李通的延攬下,陳武帶著自家宗族部曲六百人加入了後護軍的序列,並在之後的江夏戰事中屢獲殊勳,最終成長為一支兵力在四千人以上的軍級部屬。


    而當時陳武的年齡隻有十六歲,是袁軍最年輕的軍主,真正的英雄出少年。


    之前也有人勸過李通,說陳武年齡太小了,在他這個年齡,大部分的武家子弟才第一次出陣。


    但李通隻說過這樣的一句話:


    “做多大的事從來與年齡多少無關。在我之前,也沒有哪個方麵帥能有我這般年齡。”


    於是,眾人沉默了。


    ……


    過河之前,陳武麵見李通,被指示過河後要務必在北麵和東麵發哨騎出去,那裏很可能會出現敵軍蹤跡。


    所以過河後,陳武將自己的中軍帳下輕騎派了出去,人數不多,隻有五十騎,但也已經是陳武手裏能發出去的全部了。


    他讓這五十騎分作三番,每五裏換一番,然後他又在自己東麵的一處密林布置了二百人左右的步軍,然後在密林東半裏,又布置了一支十人騎軍,那裏有一處小溪,可以作為臨時停駐點。


    然後陳武又在北麵幾處也如此布置,這樣就可以對己方陣線的東麵和北麵進行持續的監控。


    這些個哨所將構建一連串的交通線,可以將兩個方向的情報及時傳送到他的手上。


    做完這些後,陳武帶著前軍吏士開始向河間地的中央靠攏,他要同那裏的前護軍取得聯係。


    在陳武那邊向西挺進的時候,他的後方,後護軍剩下的四個軍也在緩慢渡河。


    在袁軍的五大軍序列中,戰力第一的一直是前護軍,其次是淳於瓊的中護軍,再次是李通的後護軍,李整的右護軍和李通在一個水平,而戰力最差的就是周昕的左護軍。


    左護軍幾乎都是來自當年桐柏山一帶的黃巾降賊,要不是其軍主周昕是袁紹的私人,這個軍序列哪會在第二個梯隊過河呢?


    但沒辦法,大漢就是這樣的人情社會。


    在陳武那個軍過河沒多久,李通也隨軍抵達了伊水北岸,正式加入到了這處戰場。


    他是和丁奉的中軍一起過河的。但實際上來說,丁奉隻是李通的扈將,他的年齡太小了,幾乎不具備調度軍武的能力。


    丁奉和陳武還不同,陳武雖然年紀輕,但是有自己的家族部曲,甚至前營的底子就是陳武的六百名部曲,所以他可以掌控住軍隊。


    但丁奉不行,他除了武勇幾乎一無所有,所以李通隻是將他掛職在那,其中對中軍的調度還是自己來做。


    在全軍過河沒多久,就開始向著河間地的中央開始靠攏,他們要與那邊的張郃匯合。


    而此時,華蓋下,李通正眯著眼看著前方,在那裏他的萬餘部下已經完全展開,幾乎將這片土地鋪滿。


    車騎人馬,絡繹不絕,一片精光耀目。


    其中走在最前頭的是陳武那個軍,但現在已經已經看不見行軍列,隻有隱隱約約的黑影還能辨認出來。


    而在自己右手方不遠,吳碩的那個軍正部屬為兩列,占據著河間地的東北麵,他們將為自己的北麵遮擋。


    再然後是劉靖的汝南軍在左,正向著前方一處塢壁進發。按照戰前的規劃,他們的任務是要先占據那裏,以為全軍留一個戰場休整地。


    此時,看到漫無邊際的袁軍包圍過來,那塢壁的主人好像也放棄了抵抗,隻能老實的洞開門壁,等候劉靖軍的到來。


    但李通了解自家的隊伍,知道這處塢壁裏的人會有什麽命運。


    接著他就看向了劉靖那個軍的後麵,那裏是陳恭的那個軍,他們正推行著大量的輜車和弩炮走在後方。


    這些都是攻擊泰山軍的殺器,所以雖然道路泥濘難行,但陳恭那個軍的吏士都在用鞭子使勁抽打馱夫、力夫,為的就是不放棄一輛砲車。


    戰前,他對陳恭說過,你們軍的力夫就是全部死絕了,也不能漏掉一部弩炮。


    而現在看來,陳恭幹得不錯。


    而在陳恭軍的北麵的,就是李通真正的帳下精銳,五百江淮騎從。


    這些手提馬槊的江淮騎士正在艱難的跋涉在爛泥上,華麗的衣袍這會滿是汙濁,猶如一群在泥塘中摔打的鬥雞。


    但李通看著很高興,因為這意味著敵軍的騎兵也會是如此,他可不會忘記,誰才是騎軍的優勢方。


    之前的接觸戰,他就已經奇怪,為什麽泰山軍會在騎軍交鋒中落在己方下風,他當然認同文醜的武勇,但他也不會自大的認為文醜一人能改變什麽。


    而後麵的戰事也清楚了,原來那張王竟然在和他們決戰之前敢抽調全部的騎軍去襲擊西麵的關西軍,並一戰畢功。


    這真是一個可怕的對手。


    ……


    “泰山軍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你們此刻任何的疏漏都會要了你們的命。”


    此時,在河間地中央,張郃正騎在馬上對那些奮力紮木排的部下們怒吼著。


    不能怪張郃這麽焦急,他知道隻有自己不能犯一點錯誤,不然那些泰山軍就會突然出現然後將他絞死。


    就在之前,他放出去的哨騎回來了,但隻回來了三人。


    他們甚至都沒有抵達東麵找到李通的部隊,就已經被戰場附近的泰山軍突騎給趕了回來。


    現在,他們沒有找到李通的部隊,還被泰山軍給隔絕了交通。


    在這裏,薄霧雖然有所散去,但陰沉的雲層依然抵擋了大部分的陽光,戰場的能見度依舊很差。


    所以張郃並不清楚他現在的處境,他甚至不敢確定是不是友軍已經覆滅,戰場上就隻有自己一支孤軍。


    但這些他都沒有和部下們說,而且讓他們盡快在這裏修建工事。


    現在張郃唯一能確定的,那就是敵軍至少占據了戰場的主動權,人數也可能占據優勢,至少在騎軍數量上是肯定多於他的。


    所以張郃直接更改了自己的作戰隊形。


    此前,因為有友軍存在的情況,張郃是將自己麾下五個軍按照三個方陣排布的,這樣能發揮出自己麾下重甲步兵的優勢,能抗線。


    但現在友軍一直未按照計劃出現,張郃再按照這樣布陣就會非常危險。


    因為這種品字陣型的迎敵戰線太短了,如果遇到大規模的敵軍,那他們就會被敵軍包圍,到時候沒有空間騰挪的前護軍隻有死路一條。


    所以他現在改變陣型,將原先的品字型變動為橫行陣。


    也就是將原先的三個方陣全部一字排開。這樣一來他們就會有一個更長的接敵麵,敵軍就很難在兩翼包抄他們。


    此前張郃專門巡視了這片戰場,他發現這片地形中,正適合他用這種橫陣應敵。


    在他的兩麵都有一片樹林,可以為他們阻擋兩翼的敵軍,更重要的是,前兩日的大雨來得太及時了。


    張郃他們所處的這片平原是京畿最重要的良田,所以他們腳下的土地大部分都經過翻耕,而當一場暴雨結束,這些厚實的黏土立即成了泥潭。


    所以張郃意識到,將這裏選定為戰場,就可以大大阻緩敵軍的進攻,也能發揮自己一方的弓弩優勢。


    一想到敵軍穿著重鎧艱難前進時被自己的弓弩盡情收割,張郃就越發覺得自己這片戰場選對了。


    而一旦選定戰術,張郃就開始確認自己這一邊弓弩的數量和戰備情況。


    很快他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數據。


    此戰隨軍過河的前護軍弓弩手,竟然在三千人。


    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數字,張郃從來沒想過自己的麾下會有這麽多的弓弩手。


    其實這也是張郃接手前護軍的時間太短了。他並不十分清楚,一直以來鞠義就在自己的前護軍實行新的戰法,也就是“迭陣法”。


    雖然後來因為鞠義被調離前護軍,但前護軍依舊保持著非常高的弓弩隊,這些人雖然平日在編製上或是戈矛手或者刀楯手,但卻常備弓弩。


    於是問題就簡單了。


    張郃一方麵感慨鞠義的慷慨,一方麵開始做了如下布置。


    他將麾下的五個軍全部一字排開列為為五個方陣。其中中軍直接處在中間,前軍放在中軍左側,左軍放在左翼。然後是右軍放在中軍的右側,右軍布置在右翼。


    然後三千名弓手分成五個部,其中四個部分別插在每個軍之間的空隙,最後一個部直接隸屬在中軍,作為後備。


    將五個軍按照這樣調度後,張郃就下令開始以此布置工事,鹿角布置於前,木樁插在弓弩手之前。


    從這樣的布置中可以看出張郃並沒有留任何的預備隊,或者說他自己手上的扈兵就是預備兵。


    張郃當然明白這是犯了兵法大忌的,沒有後備兵,就意味著戰線上的各軍隻能靠自己堅守,他們沒有援兵補充,也沒有援兵替換。


    所以這就對他麾下的五個軍的軍將有了極高的要求。


    左軍的黃忠和右軍的滿寵都是老軍,是張郃最放心的,所以他將最艱巨的兩翼都交給了他們。


    他最不放心的就是前營的廬江兵和後營的梁沛兵,這些隊伍在個人戰力上並不差,但缺少足夠的大戰經驗,也沒有足夠的中高級軍吏彈壓。


    所以張郃做了一個決定,他將自己手上的精銳武備北府騎士拆分了,他一共在兩個軍裏麵安插了五百北府騎士。


    在張郃看來,以目前的戰場環境,騎兵的用處並不多,反不如將他們下放到前、後二營,讓他們做個基層軍吏,這樣他也更放心些。


    布置完這些後,張郃還是決定從北府騎士中抽調出一個精銳的小隊,他們的人任務就是去戰場前方探查戰場形勢,最好是找到敵軍的主力並確定敵軍規模。


    為了順利完成這個任務,他將自己的扈將張喜派了出去。張喜既是自己的族人,又隨他轉戰天下,有足夠的能力來擔任此任。


    而張喜也不推辭,帶著五十名北府騎士就向著北麵地區哨探。


    在那裏,戰場的迷霧將將消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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