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道某條山道小徑之上,青草植被鬱鬱蔥蔥。


    傍晚驟降的溫度,使得植被之上覆蓋了一層白霜。


    微風吹過,悉悉索索聲不絕於耳,若是仔細聆聽,定然別有一番享受。


    一滴猩紅的血液自一棵不知名的植被上滴落。


    這是何人的血?又是如何而來?還無從得知。


    密林深處,一男一女互相攙扶著,亦步亦趨往更深出走去。


    男子兩頰消瘦,麵色陰沉,嘴唇發白幹裂,雙眼浮腫凸出。


    女子麵容清冷俊麗,雙唇毫無血色,讓人更生憐惜之情,雙眼森寒布滿血絲,頭頂蓬亂長發,眼神堅定看著前方。


    想必剛剛植被上的血便是他們所留,他們已經不知道多久沒睡過一個好覺,多久沒吃過一頓飽飯了。


    “哥,我們休息一會吧,他們暫時應該不會追過來了。”


    前方出現一個亭子,應該是供應給爬山休息的遊客而準備的,如今三伏天,鮮有爬山的人,因此,這裏成了兄妹二人的庇護所。


    在二人坐下的一瞬間,一個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這個嗓音沙啞,難聽,好似被鐵水澆灌過。


    “二位,這裏可是藏不住人的。”


    兄妹二人脖子僵硬的扭過,他們進來這亭子之前並沒有看到有任何人,如今這人是誰?如何在他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進來的?無數信息串聯在一起,竟莫名生出一股恐懼之感。


    隻見身後是一名中年男子,胡子拉碴,雙鬢微白,因為天光昏暗看不清穿著什麽樣的衣服,隻能依稀看到那人的鞋子有些奇怪。


    “你……你是誰?”


    消瘦男子眼神陡然冷了幾分,左手默默的伸向身後的短刃處。


    “我是誰?若是你肯給我一壺酒,另外再把你拿匕首的手抽回來,我可以勉強給你指條明路。”


    那人說話斷斷續續,並且在不停的打著酒嗝,看得出他是個嗜酒如命的人。


    至少在沒確認他是人是鬼的時候可以認為他是人。


    清冷女子看了看自己的大哥,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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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內,魏子庚看著程歡淚眼朦朧的深情款款的看著手中的長刀,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


    程歡沒看他一眼,開口說道:


    “少俠不必擔憂,刀自然會還給你的,隻是能否讓我跟她單獨相處一會兒。”


    魏子庚無奈,隻能點了點頭,隨即轉身開了門。


    來到門外,他第一眼便看到了石化當場的許嶽,雙目圓睜,嘴巴長大,時不時的還發出幾聲怪叫。


    “這……是怎麽了?”


    聽到魏子庚的聲音響起,許嶽僵硬著上半身,慢慢轉過頭來,用尚未恢複完全的僵硬的嘴說道:


    “魏……她……她……二小姐……二小姐……她……喜歡女人……”


    少年聽聞一聲嗤笑,拍了拍許嶽肩膀說道:


    “這又有何妨呢?情這種東西總是無法說的清道的明的,我們不能用絕大多數人的目光來否定某些小眾人的情況,人生而平等,隻有妄圖攪亂這樣平等的人才是應該被抵製的。”


    魏子庚一直都是如此理智,理智的讓人不覺得他隻是個剛過十七歲的少年。


    此言一出,之前看這少年不順眼的三公子程熙頓生好感,並且也因為之前自己的行為而感到愧疚。


    因為,當知道自家那驚才絕豔的二姐喜歡女子之時,自己心中是覺得這種事是有辱門風的。


    想到這裏,他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心中暗道:


    “她可是你的姐姐,你不理解她誰還能理解她!”


    這一舉動讓魏子庚等人嚇得一激靈,許嶽活動了自己的四肢及麵部肌肉,發現沒有那麽僵硬之後才停了下來。


    一旁久久無言的程清,此時拍著手走到少年麵前。


    “好好好,少掌櫃此番言語讓我等茅塞頓開。”


    少年聽聞眼神略微變化,目光中透露著凶狠,自己一路來並沒有透露過自己的身份,在此之前隻有葉環玉一人知曉而已,而她是絕不可能透露的。


    “這位女俠是?!”


    許嶽一旁小聲對魏子庚說道:


    “這位是平湖山莊大小姐,程老太爺的大女兒。”


    程清繼續說道:


    “少掌櫃不必擔憂,我平湖山莊對江湖客棧沒有惡意,若是少掌櫃想問為何認識你。”


    停頓片刻,程清話風一轉,繼續說道:


    “少掌櫃應該知道“唇齒劍”吧。”


    聽到“唇齒劍”,魏子庚表情緩和,對於這個組織,他有所耳聞。


    江南道邊城山莊石家,沒有能夠比肩平湖山莊的雄厚財力,也沒有能夠媲美江南山莊的人脈背景,但卻依舊能夠成為雄居江南道的龐然大物,與另外兩家平分江南。


    所倚仗的便是“唇齒劍”,其暗子遍及江湖,縝密程度即便是候官魚龍衛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平湖山莊與邊城山莊之間來往密切,想得到一些還不算太難,一個月前傳聞有人打敗了蔣禮的七十二柄斬仙飛刀,這人是少掌櫃您吧?!”


    魏子庚眼神漸轉平常,江湖中受過江湖客棧恩惠的的確不少,但同樣的也跟很多人結下了梁子。


    “原來如此,是在下多慮了,還請程大小姐恕罪。”


    少年抱拳賠禮,不料大小姐卻緩緩拔出了手中的劍。


    “少掌櫃客氣,隻是我自小向往江湖,奈何家中長輩常以我是女子為由,故而空有一身本領卻無人與之切磋,今日得見少掌櫃甚是榮幸,不如少掌櫃陪我過上幾招?”


    魏子庚無意與麵前這位英姿颯爽的女子交手,故而隻能擺手推托。


    “實不相瞞,在下的刀尚在……尚在令妹手中。其餘兵器用不趁手,若是強用其他,隻怕無法讓大小姐乘興。”


    聽完,程清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就在她剛準備收劍入鞘之時,一旁的許嶽開口道:


    “不對啊,你不是還有劍嗎?我看你的劍也十分不俗啊?!“


    此時,魏子庚暗自握緊了拳頭,下一秒就想給這豬隊友一拳。


    “害嗨嗨,瓜果酒水速速給本公子拿過來!有好戲看了!”


    程熙大袖一揮,下人們那些桌椅板凳以及瓜果酒水陸陸續續來到書房前。


    “許兄快些坐下,喝酒喝酒。”


    許嶽跟個沒事人一樣,拿起一個酒盞,安安心心給自己到了一杯酒,甚至還和程熙碰了一杯。


    天色擦黑,但身處平湖山莊竟全然沒有感覺,回廊過道中,草木石竹中,每個角落都藏有用於照明的夜明珠。


    “噌!”


    原本已經入鞘的青色長劍再次出鞘,在月光的照耀下,劍身森然透露著寒氣。


    “我自認不是少掌櫃的對手,點到即止,無傷大雅。”


    魏子庚歎了一口氣,左手雙指掐劍訣,作抬手狀。


    “起!”


    伴隨著一聲嘶鳴,身後長劍出鞘,魏子庚伸手,長劍飛入手中。


    一旁存在感極低的酒鬼中年人略微睜開了眼睛,又喝了一口酒。


    “大小姐,請!”


    程清目光如電,嘴角帶著一絲笑意。


    一劍而出,大小姐沒有多說一句話,身形已掠至少掌櫃身前,那張英氣十足的臉龐就在少年的麵前,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


    一陣金鐵交擊之聲出來,在夜明珠不曾照亮的地方爆發出一陣刺目的火星,少年持劍的右手一甩,耍了一個極美漂亮的劍花。


    因為顧忌到對方的身份,魏子庚並不敢用太多手段。


    兩人身影你來我往。


    她本是個極美的女子,隻是一身英氣讓她少了幾分女子該有的模樣,手背的紅色如花一般的胎記此刻似乎要滴出血來,更顯妖豔。


    “少掌櫃,若是你顧及我是女子的話,那你可要小心了!”


    話音落下,程清劍勢陡然一變,之前若是如同清水芙蓉,那麽現在就是烈火烹油,一劍複一劍,層層疊加,劍意也在層層暴漲。


    魏子庚驚歎於大小姐在用劍一途的天賦,她不過二十出頭,但劍術卻是登峰造極,劍意也是可圈可點。


    “大小姐小心。”


    之前還在疲於應付的少掌櫃,在化解大小姐送來的三十招之後,麵對迎麵而來的第三十一劍,他沒有躲避。


    劍尖在他的眼中被無限放大,直到距離他僅有三寸距離,魏子庚微微一笑,隨即側身,他將劍高高拋起,雙指夾住送來的劍尖。


    “嗯?“


    大小姐目光略有驚訝,劍身緩緩遞進後,魏子庚又一彈,程清隻覺虎口一陣劇痛,手中長劍險些脫手,整個人往前方摔去。


    “小心!”


    魏子庚伸手一拉,一把抓住程清手腕,這才讓她不至於在眾人麵前摔倒出醜。


    高空之上,那柄長劍穩穩落入魏子庚身後劍鞘之中。


    而這一瞬間,在程清眼中仿佛靜止的,她看著眼前少年清俊的麵龐,隻覺眼前之人怎會生的如此好看,不由得臉一紅,快速將手腕抽回。


    好在天色已黑,並沒有看到她的異常。


    “少掌櫃好身手,在下佩服。”


    收劍入鞘,程清做了個中氣十足的一揖。


    “大小姐你別他一般見識,十七歲的開陽境,整個江湖也沒幾個了,偏偏被你碰上了,你說巧不巧?”


    隻要在許嶽在,就不會有什麽氣氛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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