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的無影燈忽地打開,我模糊的感到光亮,暗影,被打了麻藥的眼部感覺不到絲毫疼痛,生麻的感覺占據了我的大腦,一下子什麽都看不見了,我知道;手術開始了。恍惚中,我聽見一個聲音問:“你希望看得見麽?”


    “我希望。”我說道,一邊不屑地想著是怎樣愚蠢的人會問這樣的問題。


    我聽見手術室門打開的聲音,感覺到自己被推出去,聞到比剛剛新鮮卻依舊渾濁的空氣,仿佛人潮撥開的腳步聲,種種雜音,喧囂然後又歸於沉寂。


    我被安排在三樓的單人間,安靜是我所需要的。


    我的床靠近窗戶,哪怕看不見窗外的景色,我也希望感受到晝夜更替的陰暗變化。自從患了眼疾,我固執地覺得順應自然是生命繁榮的基礎,沒有什麽,能比自然更有力。


    病房裏常常會看見這樣的景象:一個穿著素淡病服的女子,在天亮時起床,麵朝窗戶,有晨光打在她臉上,房間裏的微塵,讓丁達爾效應所帶來的美感剛剛好。盡管她的眼睛被繃帶封住,但憂鬱的氣息還是從她的眉宇間,烏黑而在光中泛紅的發絲間流露出來。


    但由於長相欠佳,她依舊顯得過於普通。


    半個月過去了,在醫生的指導下,我的眼睛可以拆去繃帶,醫生看了看,說恢複的非常好,伴隨著敷衍的微笑。


    打的回家,還沒等走進家門,就聽見打開的窗內傳來刺耳的爭吵。


    門,猛地開了,闖進眼球的是父親因憤怒而扭曲的臉,“爸。”他沒有理會我,徑直摔門而去。留下我愣愣的站在門外。


    “我們離婚!”又見母親的嘶喊。我默默地拿出鑰匙,打開門,看見母親掩麵而泣。她不需要安慰,此刻的她隻需要宣泄。


    一場沒有愛情的企業聯姻,沒有情感,有的隻是交易。他們能為了我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


    為了一個孩子,堅持18年,過這種索然無味甚至滿是胡椒粉的生活,我從心裏感激他們。從某種意義上講。但我又無比的厭惡他們,無休止的爭吵,隻是每次相見都話不投機以至於惡語相向。毆打,東西落地的聲音,沒有一次安寧,如果兩個人同時在家。我不知道他們哪來那麽多的糾紛。


    而我,在他們中罪孽深重,那顆沒有感情滋養的果實蠶蝕了他們的青春,束縛了他們的自由,這又讓我有何麵目於這兩個人。


    僅管我在別人眼裏極為優秀,但這一點不能為這個悲傷的故事帶來一絲轉機。


    我到底是個罪人。


    我默默地回到房間,仰麵躺在床上,拉上窗簾在黑暗中,看著被粉飾上彩虹色的天花板,隻有黑灰兩色,懸掛著的熒光星星發出淒冷的光。


    我閉上眼睛,想在夢中得到解脫,隔音效果極佳的門板傳不來一絲不愉悅。如果我睜開雙眼,可否讓我看見不一樣的世界?


    我在心裏祈禱著,卻始終閉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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