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縣令瞅著突然插話的展越,這個孩子一直沒有說過話,以至於他都沒有注意過,隻是,這孩子不是展七的弟弟嗎?怎麽事到臨頭,反倒幫著外人說話?


    展七一把拉過展越,按在地上跪下,“回大人的話,這是小人的弟弟展越,大人別聽他胡說,這孩子還小,什麽事兒也不懂,壞人說兩句便也就跟著走了,現如今還幫襯著壞人汙蔑自己哥哥,信不得,信不得。”


    任心微微皺眉上前一步,對著縣令輕行一禮,“大人,正所謂童言無忌,小孩子天性單純,自然是有什麽說什麽,許多事情,正因為是孩子,所以才能毫無顧忌的說出來,也說的真切,這若是換成了年長之人,這或許顧及的也就多了。"說罷,任心習慣性的抬頭衝著縣令微微一笑,這是在徐夫子那裏養成的習慣,單純的禮貌而已。


    可這笑容落在了縣令的眼中,卻變得別有一番意味了,縣令看著任心,想入非非。想當初他也曾經是一個溫文有禮的讀書人,為了書中的黃金屋,顏如玉寒窗十載,好不容易混了個進士,做了個縣令,這樣糊裏糊塗的生活了二十幾年。雖說這些年來,黃金屋他是沒有賺到,不過這每年的俸祿卻讓他衣食無憂,妻妾也是稍有些小姿色的,他也就滿意了。


    官場沉浮幾十年,他早就倦了,對於當年“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淩雲壯誌早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已經被他拋諸腦後了,他現在想的就隻是安穩的抱住烏紗帽,過他衣食無憂的小日子就好了,這官職能升就升,不能升,那也就算了。可是,任心抬頭衝著他那盈盈一笑,卻撩撥了他塵封已久的心弦,少年時曾經憧憬的顏如玉不正是眼前這般模樣嗎?


    一時間,縣令望著任心的笑臉看得出神,看得任心尷尬,直到她嘴邊的笑意僵住,消散。


    縣令身邊的師爺輕咳一聲提醒縣令失態了,縣令嗬嗬笑笑,隨手拍了驚堂木,敲散了方才尷尬的空氣。“童言無忌,說的正是。小孩子的話自然是最真實的。”縣令指指展越,“小娃娃,你說你奶奶是被你哥哥害死的?你可知道,按照大殷律例,殺人者,是要償命的。”縣令說完,師爺怕小孩子不明白殺人償命是個什麽概念,便為展越又解釋了一番,“也就是說,你哥哥害死了你奶奶,按照律法。他是要殺頭的。”


    要殺頭?聽師爺這樣一解釋,展越的心慌了,雖說這個哥哥從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但是確實他唯一剩下的親人了,奶奶已經去了,他不想連最後的哥哥都……可是,可是……他終究還隻是一個孩子,即便在早熟,麵對這樣的狀況,他也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


    “我……我……我不知道……哥哥不能死……”展越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他甚至組織不出完整的話來,他不知道自己能依靠誰,一雙幹淨的眼睛卻巴巴的看著任心,雖說不知道是為什麽,但他總覺得,這個姐姐,一定會幫他,一定可以幫他。


    任心輕歎,血濃於水,展越終究是關心展七的。“大人,我們隨著展越進屋的時候,老人家已經倒在了地上,展越的哥哥也癱在一旁,究竟發生了什麽,我們就不得而知了,總之,在我們進屋的時候一切就已經發生了,老人家的死,與我們無關,因而,也就沒有了謀財害命這一說。”


    縣令點點頭,示意任心繼續說,一則是任心說的有理,二則,任心說話的時候,那神采奕奕的樣子實在是讓人移不開眼睛。


    “至於拐賣人口,大人難道認為我們兩個舉人會為了賣一個孩子將自己的仕途棄之不顧?”任心點點頭,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這個問題很簡單,但凡這個縣令還有點智商,就能想得到這一點。


    縣令看著任心,很配合的附和,“是,說的有禮,你繼續。”


    “是,”任心應聲,狐疑的看了縣令一眼,這人的眼神讓她總覺的有些不自在,“展越是因為一些其他原因自願與我們走的,其他的,似乎也沒什麽值得多說的了,事情很明確了不是?”


    “嗯,是,任姑娘能言善道,聰慧可人,真是難得一見的……”


    “大人,您明察秋毫,案情的事實已然明了,還望大人早作決斷。”


    縣令轉了話題,竟誇起了任心,這讓任心和石頭都有些奇怪,石頭站出來打斷了縣令,將他等我注意力引回了案子本身,順便默默的站到了任心的身前,擋住了縣令看任心的目光。


    對於石頭的打擾,縣令顯然有些不滿,隻是不好表現出來,他冷冷的一敲驚堂木,“展七,那你可還有什麽話說?”


    展七驚恐的一個勁兒的磕頭,“大人,小人絕沒有說謊,求大人為小人做主!”他仍舊不肯改口,任心等人意外的看著他,他們都已經對他夠仁慈了,他怎的還是這樣不識好歹!


    其實,展七並不傻,他隻是考慮了一下得罪任心,石頭還是得罪賭坊的這個問題,細細的權量之後,他還是決定咬著牙的將任心幾人告倒,他堅信一個小孩子說的話,算不得真,而任心和石頭也隻是靠一麵之詞,沒有證據,這個時候,就要看兩邊誰的嘴更硬了。


    在任心和石頭看來,展七這點小伎倆挺無聊的,也是很不識時務的。這事若是官府認真的查下來,恐怕,他就是自掘墳墓。


    “大人,事實已經很明了了,無需再審,望大人還我二人清白。”石頭一拱手,沉聲說道。


    縣令做了這麽多年的官,事實怎麽著,他心裏跟明鏡似的,他也懶得搭理展七了,歪了歪脖子看石頭身後的任心,“不知任姑娘和穆公子是什麽關係呀?姑娘你年方幾何,家中可還有什麽人?”


    哈?怎的問起這個來了……


    任心瞧著縣令那眼神,頓時就明白了他是打了什麽主意,眨眨眼,柔柔一笑,挽住了石頭的胳膊,從他身後探出個腦袋,“他是我未婚夫。”一句話斷了縣令所有的念想。石頭聞言一愣,含笑的與任心相視一眼,輕輕點頭,“是。”


    縣令聽著心中一陣失落,他失望的看看一旁的師爺:世事怎麽總是這樣不順心,好不容易碰上了心目中幻想了許久的女神,丫的,卻是別人家的老婆!


    “大人?”展七在一旁不甘心的詢問,他還等著縣令為他“做主”呢。


    縣令心裏正煩著呢,誰管他一個大半夜的給縣令找不自在的家夥?縣令不耐煩的擺擺手,“來呀,這件案子還有諸多的破綻,將嫌犯展七壓下去,日後再審。”


    “大人,小人才是來報案的,小人冤枉……”展七吵鬧著被拖了下去,任心將展越拉起來,護在身邊,安撫他,“沒事,沒事,你哥哥最多不過關幾天……”


    “你說,你一個女兒家都已經有了未婚夫了,怎的還要進京趕考,不是應該在家裏等著他衣錦還鄉之後,娶你回家然後相夫教子,富貴榮華嗎?”縣令有些鬱悶的看著任心幾人,就算是別人家的媳婦兒,能看幾眼那就看幾眼吧。


    “他為我尋得黃金屋,我也是一個配得上的顏如玉呀。”任心說的俏皮,她不過是見事情了結了,開個玩笑活躍一下氛圍,卻忘記了,大堂之中並不是一個適合開玩笑的地方。


    任心的一句話,恰好說中了縣令的心中所想,她是不是石頭的顏如玉,縣令不知道,但是縣令卻認定了,這個能都跟他心有靈犀的女子就是他盼望了多年的顏如玉。


    師爺跟在縣令身邊多年,對他的心思了如指掌,縣令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他就能猜到縣令的心中所想,“大人,此案疑點頗多,想來要破案還需要些時日,今日兩位舉人或許是走不了了,隻是咱們大獄恐怕有辱功名,不如,先委屈了兩位舉人在縣衙暫住幾日,待事情查清楚了,咱們再說其他的……”


    “嗯,師爺,說的有理,此案還有諸多的疑點,兩位不妨暫且就在縣衙住下吧,待案件清楚了,兩位自可上路,可好?”縣令對師爺提議很是滿意。任心和石頭心裏卻隱隱的覺得不妥,這住在縣衙,絕對是不安好心的提議。隻是,如果他們斷然的拒絕了,說不準就會被懷疑是做賊心虛了,再者,若是人家沒什麽別的心思,真的隻是為了查案而已,那麽他們拒絕了,也顯得小人之心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任心與石頭互相使了個眼色,想著主意,忽而任心想到了城門口的那個客棧,“大人,居住在縣衙實在是太抬舉我們了,我們若是住在這官家的地方,也著實會有些惶恐不安,我們這幾日就住在西城門處的那個客棧之中,在案件查清之前,我們會一直住在那裏,大人如果有事,自管遣人來尋我們,這樣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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