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聞道眉頭大皺,深知這“五仙欲麝粉”的厲害之處,此物無色無味,對於人體亦無害處,但是對於一幹毒蛇與毒蟲,卻有著強烈的催情奇效!若是再加上《猖欲合歡曲》的吸引與刺激,足以令這些毒物在短時間內狂性大發,瘋狂地攻擊一切它們所能見到的活物,直到精血耗盡、累死方止!


    沈聞道目光低垂,掃視著四周的地麵,分不出蒙幽說的是真話,還是在故意恫嚇,道:“南詔距此尚遠,即使你趕蛇有術,但這一路上千裏迢迢,恐怕也帶不了多少毒物吧?!”


    蒙幽捏著下巴,淡笑道:“沈老兄,你實在將蒙某小覷的狠了!這座龍虎山何其深大,一切‘寶貝’應有盡有,又何須我費力驅趕呢?”


    一邊說著,在胸中微微計算,一指西南方向的懸崖,道:“我在上山途中已派人分了數十條‘蛇道’,以‘五仙欲麝粉’為餌,終點齊匯此處峰頂,算算時間與路程,這一邊的‘寶貝’來得最快,想必此刻已接近了山頂。”


    不等沈聞道開口,天罡壇上的司馬玄幀早已是坐立難安,趕忙吩咐就近的一名弟子前去察看,那名弟子不敢怠慢,道了聲“是”,飛步跑向西南方向的斷崖,站在崖畔,俯身往下一看——


    好家夥!但見一整麵千仞崖壁滿爬著毒蛇、毒蠍、蜈蚣等毒物,一邊往上攀爬,且在不住地互相殘殺,山風之中,隱隱混含著一股腥臭之氣。


    那名弟子強忍著作嘔的欲望,大叫:“掌教,他說的不假,的確有大量毒物正在往上攀爬!”


    司馬玄幀臉色大變,黑袍一閃,已躍到了沈聞道的身邊,語氣急促地道:“沈老弟,來日方長,今次……今次就饒這二人一命吧!”


    又皺眉看了一眼會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補充道:“今日大會,除了五教弟子攜帶兵器、麵對毒物時尚有自保之力,其餘大多數的江湖朋友可都是空手上山的呀,一旦教這廝吹響了玉簫,就算最終斃在了你的劍下,可是這山上又要死多少人呢?這個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沈聞道沉著臉,未置可否,看了看好整以暇,麵露戲謔的蒙幽,在心中飛快的權衡著利害;


    終於,他長呼一口氣,定下了神,道:“請道兄安心!據我所知,這《猖欲合歡曲》吹奏起來、以至於後麵的毒物循聲聚集,都需要時間,倘若能夠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將此獠斬於劍下。屆時,縱使他成功的引來了萬千毒物,也隻不過是一群瘋狂發情的無頭蒼蠅而已,殺出一條血路料也不難!”


    如果說,在沈聞道的心裏始終存在一張必殺名單的話,蒙幽此人的排名還要在“拜火四聖”之上,僅次於一切禍端的源頭——安祿山。


    須知,不論是拜火教如今慣用的鬼蜮伎倆“極樂煙”,還是那天下第一奇毒“黃泉露”,均出自於此人的手筆。而在很多時候,這些個奇毒、邪毒、劇毒的棘手程度與殺傷效力,卻要遠遠的超過任何單純倚仗武功的武林高手;


    回想當年的赤練山一役,他與連雲暝若非身中“黃泉露”的緣故,導致一身功力縮水了將近四成,不然單憑拜火四聖,或許能夠打敗他們,但卻並不足以留下他們,所以,若是追溯根本,甚至可以說,連雲暝正是死在了毒王蒙幽的手裏!綜合這些考慮,可以想見沈聞道此刻的殺機之深!


    “可是……”司馬玄幀仍舊緊鎖著眉頭,遲疑地道:“縱然你說的不錯,為兄也相信你費不了多少工夫便可斬殺此獠,但是想要殺出一條血路,則難免會出現大批死傷啊,這,這……”


    沈聞道見狀暗歎一聲,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司馬玄幀畢竟是道盟領袖,又是此屆大會的東道之主,自然難以狠下心來,左右為難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這蒙幽一日不除,日後再度攻上赤練山,恐怕會給江南綠林帶來更大的傷亡,而今日實為拔掉這顆毒牙的天賜良機!眼看著時間越是往後遷延,對此獠就越是有利,沈聞道眼中寒芒陡現,心下已經有了決斷!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今日沈某若是縱虎歸山,日後此賊必為我江南綠林招來天大的禍端,司馬道兄,說不得隻有請你恕罪了!”


    聞聲,司馬玄幀駭然變色,隻覺眼前一花,沈聞道斜劍指天,奔走如風,人已疾衝了出去。


    他竟然願意賭上在場的眾多性命,哪怕背起一身罵名,付出如此大的代價,也要強行誅殺蒙幽!


    此刻,饒是多年來罕逢敵手、凶名昭著的蒙幽,心底深處亦是一陣發寒,暗暗自忖:“好一個殺伐果決的南劍,拜火教從此要有敵了!”


    “玉蟾,沈聞道來勢迅猛,而毒陣未成,你幫我暫且拖延片刻,爭取一些時間。”


    低沉陰冷的聲音,在白玉蟾耳邊響起,而蒙幽則是身形暴退,往會場中心而去。與此同時,手中的墨綠玉簫已搭在了唇上,隻聽一陣陣悠揚奇妙的簫聲愈來愈響,暗蘊內功,逐漸形成了音波,以峰頂為中心,朝著四下擴散而去……


    白玉蟾應了一聲:“好!”


    架起一對兒銀錘,擋在蒙幽的身前,神色凜冽,心中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要拖延住殺氣騰騰的沈聞道,對他來說也是殊非易事!


    不過瞬息之間,沈聞道已然襲至跟前,看了一眼疾步退走的蒙幽,再皺眉看向攔路的白玉蟾,臉色一冷,叱道:“憑你也想阻我?不知死活!”


    白玉蟾心下發緊,將一對兒銀錘交叉在胸前,強作平靜,道:“素聞擄月劍法天下無雙,晚輩雖然不肖,但今日適逢其遇,也想要見識一番……”


    “豎子狂妄!”不等白玉蟾說完,沈聞道已不給他繼續拖延的機會,冷喝一聲,手中長劍幾個縱橫起落,便見六道烏光騰起,似乎化作了六道閃電,在白玉蟾的眼前疾速掠過。


    白玉蟾大為失色,趕忙使出一招“雙錘拜月”,並錘如盾、用以格擋劍芒。


    可那六道劍光卻好似早已洞察先機,不待兩柄銀錘合攏起來,四道劍光悍然斬在錘身之上,又有兩道劍光趁著那一對兒銀錘微微震顫之際,自雙錘之間、窄小的縫隙之中穿梭而入,隨著兩條血箭濺起,已割裂了白玉蟾的兩臂手筋。


    “咚、咚、”


    雙錘落地,白衣染血,白玉蟾咬牙自視,隻見兩臂腕口青筋外翻,連一絲抵抗之力也沒有了。


    “念你年少,沈某不屑殺你,滾回去再練十年,若仍然不知悔改,他日再見,惟有死路一條!”


    沈聞道目光冷漠,一躍而過,淡淡的斜睨了一眼,旋即不再耽擱一刻,提劍直追蒙幽而去。


    然而就在此時!忽聽四麵八方逐漸響起了一陣“沙沙”的摩挲聲音,且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密。眾人定睛眺望,頓感一陣難言的惡寒,隻見在整片會場的各個方向、遠處均有密密麻麻的毒物朝著天罡壇圍聚而來,其中尤以劇毒蛇類居多。


    數不清的毒物越聚越多、越逼越近,且在“五毒欲麝粉”和《猖欲合歡曲》的雙重刺激下,早已經狂性大發,挾著一股濃鬱的腥風,一挨近人群,或纏繞、或飛撲、或顯露出毒蠆毒牙,擇人而噬!


    整片會場轟然大亂,人群蜂擁,均往天罡壇方向疾速退攏,且不時傳來一聲聲驚叫與哀嚎,隻過了短短一刻,便有十數人死在了毒物的獠牙之下,恐慌的情緒似乎瘟疫一般,在人群之中迅速的感染與蔓延……


    司馬玄幀立身高壇正中,此刻看得揪心不已,一邊指揮眾人聚集退守,一邊號令五教弟子守在外圍建成人牆抵禦,但是眼看那些毒物悍不畏死一般,麵對利刃也是不躲不避,又造成了許多傷亡;


    情勢危殆,一至於此!


    他不敢再有絲毫保留,看向壇下正在親自出劍抵禦的張秉昆、張秉芥兩兄弟,沉聲道:“二位師弟速速殺將出去,集合天師府所有的二代弟子,來此建成‘大哉乾元太清劍陣’,以為防禦,萬不可再令眾多的賓客以及各教弟子受到傷害了!”


    那二位張姓真人齊齊肅聲領命,擰起長劍,直衝進毒物之中,一路揮劍如電、所過之處血雨紛紛,往外衝殺而去……


    司馬玄幀目送他們離去,聽著周圍那些綿綿不絕的哀嚎與慘叫,於心難忍,長歎一聲,自語道:“或許沈老弟你是對的,蒙幽此獠一日不除,以其人的毒術,始終都是武林正道的心腹大患!”


    此刻張眼望去,隻見沈聞道已然截斷了蒙幽的去路,腳下緊逼,連連出劍;蒙幽自顧無暇,也收起了玉簫,自後腰摸出了一對兒散發著幽冷光華的長短鐵鉤,和巫山劍糾纏在一起,廝殺了起來。


    若是單論武功,三個蒙幽也不是沈聞道的對手,但他手中的那一雙長短鐵鉤實在是劇毒無比,且一直使的是以傷換傷的打法,可謂是用心毒辣!


    同時,纏在他肩上的血紅蟒蛇亦在頻頻助陣,不住地朝沈聞道的要害噴射毒液,眨眼間二人已走了五十回合。單以場麵來看,沈聞道竟然露出了一些束手束腳、裹足不前之態,似乎陷入了膠著。


    司馬玄幀看得暗暗皺眉,心下一凜,對這位毒王更加忌憚。


    而蒙幽卻是臉色潮紅,目含苦色,心知自己若非倚仗毒鉤與蟒蛇,其實一早就敗下陣來了……


    此刻,在沈聞道一記接著一記、勢猛力強的衝虛劍氣之下,他的兩腕虎口早已迸裂溢血,體內髒腑更如翻江倒海一般。若是任由如此下去,恐怕不出三十回合,他就要徹底的失去還手之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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