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東,一處不起眼的廢棄院落中,舒可臨和他的手下都藏匿在此。


    這處廢棄的院落據說曾有一戶人家居住在此,而這戶人家卻在去年的正月十五,月正圓的日子裏,家裏的男主人一把火將院落燒毀,並用刀無緣無故捅死了自己的妻子與兒女,致使這場災禍過後,整個宅子陰森鬼魅,夜裏時常發出奇異的喊聲,人人都說這宅子裏鬧鬼,平民百姓無一人敢靠近。


    舒可臨卻不會害怕這些莫須有的鬼怪一說。


    舒可臨站在院落中,命令他的手下將雜草叢生的院落清理幹淨,而後按手裏拿著的一張圖紙,在地上用冰靈力凝出了一個詭異的陣法。


    舒可臨凝練出陣法,已是用盡了大半的靈力,他不把這最重要的畫陣一事假借人手,讓他的手下去辦,是因為這事事關符嬋的生死,一點差錯也不能有。


    舒可臨累得一下子單膝跪地,眼前迷迷茫茫,他甩了甩腦袋,總算清醒了一點,周圍他的手下都紛紛要來扶他,卻被他揮手製止了。


    舒可臨抬手招呼他的手下,“把於倩芝和失魂珠帶上來……“


    於是幾個人架著昏迷的於倩芝,把她拖到陣法陣眼上插著的十字架處,將她的手縛了起來,而另一個人手裏提著兩個布包,包裏裝的八成就是失魂珠粉末,舒可臨一揮手,便又有一個手下從溪邊端了一盤涼水過來,一下潑在昏迷的於倩芝頭上。


    舒可臨暗自呢喃,“這個儀式還是讓她醒著進行的好,否則失魂珠咽進了氣管裏,把她咽死,我去哪裏再找一個三靈根來……“


    於倩芝被涼水凍得一個噴嚏打出來,整個人便悠悠醒轉,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卻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的舒可臨。


    接著就發現自己被綁在了一個十字架上,憤怒的她大喊大叫,“你們這是幹什麽!竟然敢這樣對我!“


    舒可臨一笑,吩咐手下道,“喂她吃下失魂珠!“


    “失魂珠?“,於倩芝當然知道失魂珠是什麽,當年她窮追淺裳不舍時,就到處搜集過有關淺裳的種種事情以討好他,自然也知道,淺裳的生母,淑妃娘娘就是因為失魂珠被打入冷宮,而失魂珠,則是可以迷惑人心,使一個人無條件愛上另一個人的邪惡靈物。


    在她看來,舒可臨就是因為愛她不得,這才霸王硬上弓,想利用失魂珠控製住自己,把自己鎖在他身邊,可是在於倩芝眼裏,她哪能就這樣屈服於舒可臨的淫威之下。


    於是就在舒可臨的手下掐住她的嘴巴準備給她把紅色失魂珠粉末喂下去時,於倩芝後麵被綁著的手用力一鬆,一道風刃從於倩芝手裏揮出,立時割斷了繩索,於倩芝趁那手下不備,幾道風刃接連刮出,將那手下打翻在地,手中的失魂珠粉末亦四處飄灑開來。


    於倩芝大喊著某句中二的台詞,“我才不屬於任何人!“


    然而舒可臨反應極快,立即出手,一揮袖袍,便將那零零碎碎迎風飄蕩的紅色失魂珠粉末盡皆凍住,凍住之後,依他冰靈力的控製,很快就將失魂珠粉末重新聚成一團,接著從地上隱隱約約凝起了冰蔓,不到一瞬之間,於倩芝已經被冰蔓重新纏在了十字架上。


    冰蔓爬上於倩芝的臉,拉開她的嘴巴,舒可臨背著手,控製著凝住紅色失魂珠粉末的冰球往於倩芝的嘴裏去。


    於倩芝眼睜得大大的,隻能看著那冰冰涼涼的半顆珍珠就這樣順著自己的食道進入胃裏。


    舒可臨控製冰蔓放開了於倩芝,於倩芝立時摔到地上,立馬用手去摳自己的嘴巴,妄想將失魂珠吐出來,卻仍舊是徒勞無功。


    這時舒可臨身邊那個拿著青色失魂珠粉末的手下,立刻拉開紙包的活結,一下把青色的失魂珠粉末和著水灌進肚子裏。


    於倩芝見舒可臨居然不是自己吃下失魂珠,頓時猜不透他的意圖了,她大叫起來,“舒可臨,你到底想做什麽!“


    舒可臨慢慢地笑著,那是得償所願的笑,他開口道,“我想做什麽?“


    “我想做的,從始至終隻有一件事,那就是救我的阿嬋!“


    “十三年前,我就開始為這事謀劃,我絕不容許出半分差錯!“


    十三年前,一個大雪紛飛的夜晚。


    舒可臨五歲。


    他的母親是青樓楚館裏千人騎萬人壓的妓子,後來生下他來,被青樓的鴇母趕出,母親便帶著年幼的他找到了父親安國公。


    那天他的母親在病痛中死去,而他還不是安國公府的世子爺,隻是安國公一個不受重視,人人均可欺辱,甚至無人知曉的庶子。


    他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叫舒可卿。


    舒可卿的母親已經死去,而舒可臨和他的母親收留了他。


    舒可臨和弟弟趴在母親床前哭得昏天黑地,一直到他餓昏過去。


    最後舒可臨被舒可卿叫醒,兩人強撐著身子,挖了個大坑,將母親無人問津的屍體埋在了他們居住的那個破爛的院落裏頭。


    舒可臨安頓好弟弟,讓他在屋子裏好好待著。


    自己拿了個破碗,將破爛的木門掩好,出到街上,在大雪封路間,尋了個暖和的牆根角落,擺好破碗。


    他像往常一樣在乞食。


    安國公府不會理會他們這母子三人,隻是給了他們一間破屋子當做容身之所,從不為他們提供食物,為了醫治母親的病他們又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即使最終還是藥石無靈。


    舒可臨這回已經不指望自己能求得一分半點的錢了,他看見一個又一個錦衣華服的人路過,卻再也沒有力氣上去乞求對方給他幾個銅板,他把自己蜷縮成一團,想著就這樣等待著死亡的來臨,然後就可以與和他一般苦命一生的母親團聚。


    直到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怎麽啦?“,那個小女孩握起他髒兮兮冷冰冰的雙手,那雙比他小了一點的手炙熱如火,幹淨得仿佛染不上一點塵埃,小女孩道,“你是餓肚子了還是病了?“


    舒可臨慢慢地睜開眼,看見一張笑得天真爛漫的小女孩的臉在盯著他看,那眼裏仿佛隻有他一個人,看小女孩的年紀,應該比他小上一歲不到。


    他張口,“你是娘親派來的天上的仙人嗎?來接我上去的?“


    那小女孩笑得更燦爛了,“對啊,我就是天上的仙女,不過我不是來接你上去的……“


    她鬆開舒可臨的左手,舒可臨被她放開的一瞬,條件反射一般就要去抓緊她,卻終究還是放了下來。


    但見她極是認真的掐指,把手指頭撥拉兩下,道,“嗯,我算出來你陽壽未盡,所以我是來助你還陽的……“


    然後她便從懷裏掏出幾個饅頭交給舒可臨,“這個給你,先填填肚子……“


    說著就蹲了下去,做出讓舒可臨趴到她背上的姿勢來,舒可臨看著她渾身穿著厚重的大襖,顯然是富貴人家的孩子,而自己卻一身衣衫襤褸的乞丐裝,一時便顯得有些束手束腳。


    他不敢去玷汙那樣的美好。


    那小女孩見他久久不肯上來,回頭道,“喂!你到底上不上來?不上來我可就不背你啦,我拖著你回去!“


    小女孩假裝嚇唬他道,“你看這坎坷不平的道路,四處堆積著冰塊,我要是拖你回去,你保證渾身都要被冰淩割出一個又一個大口子來,到時候渾身浴血,千瘡百孔……“


    她做出嚇唬人的架勢來,卻隻是莫名有點可愛,“哈!可怕不?“


    舒可臨眼底一暗,“是你叫我靠近你的,你可不要後悔……“


    “師父說過,治病救人,醫者本分,我怎會後悔?“,小女孩依舊笑得很開心,“來吧!“


    小女孩背著舒可臨,舒可臨那時候已經幾天幾夜沒有吃飯喝水,身子單薄得如同一張紙一樣,小女孩即使力氣很小,略吃力還是能背得起來,兩個人在街上走著,舒可臨不知道女孩要把他帶去哪裏,隻覺得這條路程漫長到似乎走過了一生。


    突然,小女孩背著他向一邊的巷子裏快速跑去,舒可臨睜開了眼睛,問她,“怎麽了?“


    小女孩麵帶狡黠,咯咯地笑著,“是我師父來抓我回去啦!你可小心一點,我師父怕是已經知道我偷跑出來玩了,他要是抓我回去,必會把我剝皮抽筋,狠狠打上一頓不可!“


    舒可臨已經知道小女孩說話總是會誇大其詞,心裏想著她師父必不可能像她說得那樣對她,看她那偷偷摸摸想捉弄人的表情,她師父應該對她極好,頂多口頭上說她兩句罷了。


    不一會兒,就有一個年輕穿著雪白長袍的男子靠近了這條小巷,那男子眉間很是柔和,一看就是一個懸壺濟世的醫者,那男子四處張望了一會,緊接著見人就拉著比劃著問有沒有一個看到一個這麽高的,穿著雪白大襖的小女孩,過路人都是擺手,均說沒有。


    那男子大聲叫起來,“阿嬋!阿嬋!別跟師父玩鬧了,快點回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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