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遞向前的茶杯,掌間靈力流轉將整個茶壺裏的茶水頃刻間都預的溫熱,一杯一杯倒給她,嘴角噙著的笑的看著慕天音喝了三杯後也未消去。


    慕天音醒來後總感覺心口有些隱隱的疼,想到自己舊傷,心下想著‘莫非今日那人一掌將我打的舊傷犯了?應該不能吧?這世間何人能將我舊傷一掌給震裂?’


    確實是那道舊傷,慕天音今日生生受了魔佐一掌,魔氣侵入身體,將她在十二年前好不容易恢複好的舊傷又給打的複發了。


    不過慕天音如今感受不到魔氣,才會沒有發覺。


    可心口的痛感是真的,她沒有因恢複知覺而高興,反而有著隱隱的擔憂‘如今自己這般情況,若真舊傷複發,難不成要再睡上幾十幾百年?而今已經聽聞有魔族現世,若自己再陷入休眠…’


    她不敢想象,若是自己真的一下睡過去,這世間會不會變成另一個煉獄。嗯?另一個?為什麽自己會這般想?想了好久,什麽也想不起來,大概是會重蹈當年大荒神族的覆轍吧,慕天音這樣想。


    蕭卿玉看著慕天音在自己麵前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沉思,一會兒又恢複如常,不由讓他想起當年,與她朝夕相處的那些日子裏,她好似也一直這般。


    她的眉極美,像遠山隱於青霧,像新月懸於星空,眉峰錚錚眉梢細長,卻常年如一日的輕蹙著,十二年前他以為她是因過去,因她心底無法忘卻的故人而如此。


    如今,他好似漸漸明了,不,在他十二年前得知她神族身份時,在她流雲宗上為救眾人不惜以身為祭時,他終於明白,在過去和世間萬靈之間,她心底最重的永遠都是後者!


    心底泛起苦澀,他想…他想他能在她心底是特別的存在,哪怕…哪怕她將他放在世間之後!


    “今日你給我的丹藥我還需要幾顆。”慕天音突然開口,既然這人認識自己,應當還有小還丹,又道:“受了些傷,一顆丹藥不夠。”


    蕭卿玉忙拿出一顆藥伸手就喂了過去,慕天音感受到唇間的碰觸一頓,隨後吃了喂到嘴邊的小還丹輕聲道:“謝謝,我記不得以前的事了,不過我想,我應該是認識你的。”


    頓了頓,慕天音又道:“你叫什麽名字,我該如何稱呼你?”


    不記得了?怪不得今日見她對自己如此疏離,收起剛剛喂藥時觸碰到她唇時心尖的異樣,心口痛的難受仿佛要炸開一般,他在心裏無聲呐喊‘阿玉,你喚我阿玉!’


    握住慕天音的手,在掌心寫下玉殊兩個字,意外的,慕天音沒有躲,也沒有收回手,任由他在掌心落下字,想了想道:“玉殊,真好聽,那我喚你阿殊可好?”


    麵前,蕭卿玉垂下眸眼中光倏地消散,複又在慕天音手心寫下一個玉字,抬眼怔怔的看著她。


    不知為何,慕天音想到阿玉這個稱呼,心裏便悶悶的,依舊道:“那我便喚你阿殊了。”


    蕭卿玉看著她眼中不帶任何溫度的色,眸子暗了又暗,她…忘了他的一切!


    蕭卿玉在這裏住了下來,住在隔壁的小藥房,每日一有時間就陪著慕天音,慕天音發呆,他便盯著她發呆,慕天音睡覺,他便守在床邊寸步不離。


    慕天音因著舊傷隱隱複發,變得有些嗜睡,蕭卿玉在院子裏的一顆果樹下放了一張搖椅,每日定好了時辰帶著她在樹下曬太陽。


    莫陶陶看著慕天音生病很是自責,便自己給慕天音熬了雞湯,濃鬱的雞湯看著就鮮香四溢,慕天音坐在搖椅裏喝了一碗,摸摸莫陶陶的腦袋“雞湯真好喝,謝謝陶陶。”


    莫陶陶高興的滿眼都是星星,起身拿著碗去廚房放碗了。


    蕭卿玉拿著帕子給她擦嘴角,慕天音以為是莫陶陶,便往前伸了伸腦袋,蕭卿玉看著在自己麵前放大的臉,呼吸都滯了滯,手下的動作猛地停下。


    慕天音以為莫陶陶夠不著停下了心中疑惑“夠不著了嗎?”然後笑道又將腦袋往前伸了伸。


    慕天音的鼻尖快要碰到他,蕭卿玉心在這一刻跳的飛快似乎要蹦了出來,隻覺呼吸都停了下來,喉頭滾動,忍者心底衝動一雙眼眨也不敢眨,一點一點將慕天音幹淨的嘴角再次擦了一遍,慕天音這才收回了腦袋,縮回了搖椅。


    看著陡然離了眼前的容顏,蕭卿玉眼心底泛起一絲失落,他剛剛…剛剛…十二年前隨著她消散後沉寂心底的愛意在這一刻無限翻騰!


    他好像生魔了!中了她的魔,此生無解!


    而無意間撩動他心弦的人卻在喝完雞湯不久就在搖椅裏睡的香甜,蕭卿玉回神嘴角牽出一抹苦笑,自始至終,終是他一人自導自演生了一場無疾的情劫!


    莫陶陶給一直照顧慕天音的蕭卿玉盛了一碗,給自己也盛了一碗,莫陶陶剛喝了一口便吐著舌頭在一旁直皺眉頭,苦兮兮的轉頭對一旁的蕭卿玉道:“我好像忘記放鹽了……”


    蕭卿玉笑笑,突然腦子裏閃過什麽,看著旁邊睡熟的慕天音突然紅了眼睛喃喃一聲“原來你竟連味道都嚐不出了!”


    晚上的時候,蕭卿玉在慕天音手心寫了味覺兩個字,又寫了雞湯無鹽四個字,慕天音才發現自己五感已失了四感。


    她聞到了雞湯的味道,就以為雞湯是那個味道,原來味覺也是會騙自己的。


    感受到蕭卿玉在自己掌心寫了個問號,慕天音想,能得自己贈藥的定是自己親近的人,便告訴他一些事。


    “我這次醒來,記憶被封印了許多,而且被封印的記憶是相互的,曾與我相識的人,如今見麵兩不識,而今五感失了四感,不過也不必擔心,說不定哪天就又都回來了。”


    她的聲音還是依舊聽不出任何情感,仿佛這一切不過像今日天氣一般是好是壞都無所謂。


    不過慕天音也有些奇怪,按著天道的意思,應該是沒人認得她才對“你應該也不認識我才對,為何你會認出我?”


    蕭卿玉聞言仔細想想,想到之前自己見過一次慕天音和莫陶陶,而那時的自己沒認出她,是什麽時候認出的呢,是她被魔佐打傷吐血的那一瞬間!


    蕭卿玉在慕天音掌心寫下突然兩個字。


    既然是突然便識得了,那定是天道搞的鬼,慕天音已然明了,同時也隱隱明白,此人,定是往昔重要之人,不然天道不會如此寬厚。


    這一段時間,蕭卿玉都陪在慕天音身邊,慕天音的舊傷起先隻顯現出一條淡淡的紅痕,半個月後紅痕的顏色慢慢加變深,傷口也越來越疼。


    蕭卿玉已經習慣小醜了,小家夥最近每日都趴在慕天音懷裏用自己的靈力幫慕天音修複傷勢,每次看到小醜,蕭卿玉都會想起雲樂,想起十二年前慕天音墮魔……


    蕭卿玉去信問了譚安知慕天音的情況,信上沒有提及慕天音,隻說自己遇到一個奇怪的病人,譚安知回信說他師父也沒有丹藥可用,不過若能尋到五味果,許能有用。


    五味果,能治天生五感缺失之症。


    蕭卿玉得了消息,便欲帶著慕天音去尋五味果,但是鍾琇瑩和莫陶陶還有永安懷安那些孩子他無法帶著。


    陽光照的大地暖暖的,慕天音安安靜靜的坐在樹下的石桌旁,手指一下一下的點著桌麵,蕭卿玉雖然已經習慣慕天音這樣了,卻還是有些心疼。


    坐到她身旁,將慕天音的手拿起放在自己的掌心,在上麵寫道“五味果,帶你去尋”然後又在最後寫了個問號。


    五味果,聽說能治好先天五感盡失之症,慕天音不知道這五味果對自己是否有用,可她感受到這些天蕭卿玉一直對她寸步不離的照顧,她想,他們原先應該是很好很好很親密的關係。


    為了不讓蕭卿玉失望,慕天音便對他道:“好,但是莫夫人和陶陶還有那二十八個孩子我不放心,你是哪個宗門之人,能否讓他們去宗門小住,那些孩子如果有天賦也可收了做弟子。”


    蕭卿玉握著慕天音的手沒有放開,繼續在她掌心寫了個好字,他沒寫宗門名字,因著當年已然出了九仙山,便不再是九仙山弟子,如慕天音給他起名的那把肅風劍,在十二年前與九仙山的一切斷的幹幹淨淨!


    晚上的時候,蕭卿玉去找了鍾琇瑩“莫夫人,我準備帶天音去尋五味果,許能治好她五感盡失之症,但她擔憂你們安危,我與九仙山有些淵源,你們可去九仙山住下,也可免了天音的擔憂。”


    蕭卿玉不知何時開始喚她天音了,他的心抗拒自己再喚她作師叔!


    鍾琇瑩早在山腳下遇到慕天音將她帶回家中的那一刻就知曉終有一日她會離開她們,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如此的快,可她不能自私的留下她,因從遇到她的那刻起,她就知曉慕天音生來就不是與她一樣之人。


    “我們在這裏住著就好,不用去九仙山那麽麻煩了,而且,還有永安懷安他們要照顧,不能給九仙山的仙人們添麻煩。”鍾琇瑩不想去,她覺得這裏是她的家。


    蕭卿玉笑笑“莫夫人不用擔心,那些孩子會同你們一起去九仙山,過去後他們可入九仙山,成為九仙山弟子修煉靈力,將來也能有一個好前程。”


    “而且,你們不去的話,若將來你們有什麽事情,天音她會很傷心的。”


    畢竟十二年前,他已經見過了。


    這句話蕭卿玉沒有對鍾琇瑩和莫陶陶說。


    雲樂死的時候,慕天音有多傷心,如今依舊曆曆在目。她的關心和愛意總是藏得嚴嚴實實,從不讓人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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