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木蔥蘢,樹影婆裟。


    逼仄狹窄的山道上,輕輕飄來一陣清脆牛鈴。


    草木撥開,卻見一位戴著遮陽草帽的老翁,正牽著一頭老黃牛沿著山道踱步而行。


    “老伯——老伯——”


    倏然,山道後方傳來聲聲呼喚。


    老翁停步回首,卻見一名頭插道簪,麵淨無須,身穿青袍大氅,卻背著偌大竹筐的年輕道士,健步如飛的追了過來。


    “敢問老伯,李家山寨怎麽走?”年輕道人走近,拱手問道。


    “路盡頭就是了。”


    老翁指了指山道盡頭,一臉好奇道:“老頭子就住在李家山寨,敢問道長所為何事?”


    “呀,那可巧了。”


    年輕道士一臉喜色:“貧道受人所托,送些東西過去!”


    “這是要送給哪家哪戶?”


    “李觀棋之妻劉氏!”


    “呀,她?”


    “正是,敢問李君走後,劉氏近況如何?”


    “不好哦!一個婦人,還是懷了孕的婦人,日子能好過哪裏呦!”


    “……”


    一問一答間,兩人逐漸熱絡起來。


    山路漫漫,彼此結伴而行,聊著村中軼事山野趣聞,漫長山道倒也別有生趣起來。


    沒多久,李家山寨已然遙遙在望。


    “爺爺!爺爺!”


    一名正在村口玩耍的稚童看到老翁,登時興奮的跑了過來。


    跑到近前,獻寶似的舉起一塊土黃色飴糖。


    “瞧,娘買的!”


    “呀,這是來了貨郎?”


    “嗯!一個挑擔子的老頭,擔子裏東西可多了,娘就是在他那裏買的飴糖,還在他那買了剪刀、針線……爹給的錢……”


    稚童如數家珍。


    一邊說著,一邊舔著飴糖,仿佛吃到了人間美味。


    可不是,周圍小孩子大多人手一塊,舔得滿手滿臉都是口水。


    唯有幾個家貧孩子,隻能慘兮兮繞著他們玩,眼睛直勾勾看著,偶爾得允,舔上一口,眼睛都要眯成了月牙。


    莫川瞧著有趣,逗趣道:“小哥兒這飴糖可否分貧道一塊?”


    稚童聞言立馬將手掌藏在身後,又向老翁身旁躲了躲,拿眼瞧著莫川,也不應聲,一臉警惕之色。


    “舔一口可好?”莫川不死心。


    “我不認識你!”稚童一臉警惕,躲得更厲害了。


    “小娃娃貪嘴,想從他手裏要糖,難哦!”老翁見狀哈哈大笑。


    莫川見狀莞爾。


    心想,小哥兒你今兒算是錯過了一回大大的口福。


    “道長沿這條路,走個三五家,遇見一個掛著白綾的院子,便是你要找的劉氏了。”


    老翁岔開了話題,指了指村中一條小道。


    “多謝老伯指點!”


    莫川拱手,抬腳進了山寨,在滿村詫異目光中,徑直來到劉氏籬笆院外,朗聲喊道:


    “有人嗎?”


    沒一會兒,一名挺著微微隆起腹部的婦人,滿臉蠟黃的走了出來。


    “可是李君李觀棋之妻,劉氏?”


    莫川見狀,再次朗聲問道,心中卻暗暗皺起眉頭,劉氏身軀怎麽羸弱至斯?


    “你是誰?找俺啥事?”


    劉氏驚疑不定的看著莫川,又看了看不遠處指指點點的村民,抿了抿唇,還是走了出來。


    “貧道受人之托,送些物什過來!”


    說著,莫川將早就準備好的竹筐摘下,遞了過去。


    打眼一瞧,裏麵零零碎碎不少。


    雞蛋,米麵,鹽巴,花布,針線,供香……琳琅滿目。


    東西很多,且十分零碎。


    看著價錢不多,實際合到一起價值不菲。


    “道長,你、你這是什麽意思?”


    劉氏臉色一變,下意識看了一眼四周圍觀之人,眼中閃過幾分惶恐。


    寡婦門前是非多。


    雖然李觀棋死後曾顯靈而來,嚇壞了村裏不少人,但這並不意味著嚼她舌根子之人就少了。


    “居士莫怕,李君遭那牢獄之災時,便知時日無多,故而早已變賣周身財務,托摯友換成物什送來。”


    “話說,今日才送來,實在有難言之隱,還望居士見諒。”


    莫川信口胡謅。


    說話間,暗中屈指一彈,讓渡一縷元炁贈予劉氏,不求長命百歲,隻求身體康健,母子平安。


    “還、還有這回事兒?我怎麽不曾聽人說過?”


    劉氏聞言眼眶頓時一紅,心中又悲又喜。


    丈夫身死,本就令家裏失了頂梁柱。


    她又懷有身孕,更是難以維係生計,日子過得很是艱難。


    如今憑白多了些財物,雖然談不上一夜暴富,但也足夠她堅持到十月分娩。


    有這,就夠了。


    “獄中之事,隱瞞還來不及呢,哪敢四處嚷嚷?居士莫要胡思亂想。安心拿著便是!如今事了,貧道便告辭了!”


    莫川不願多說,省得言多有失,幹脆拱手告辭,轉身之時,瞧見周圍那些指指點點的好事村民,心中一動,又轉身抱拳朗聲道:


    “舉頭三尺有神明,李君含冤而死,縣令已為其償命,天地虧欠,定償還於子嗣,還望居士保重!”


    說完,目光如炬的掃了一眼周圍好事者。


    不知是十幾年道行之威;


    還是那言辭力量。


    本來竊竊私語的婦人,登時臉色一僵,心虛的避開莫川目光。


    莫川見狀搖了搖頭,揚長而去。


    他並未走遠,出村之後,便在不遠處一條小溪邊停下腳步。


    溪水潺潺,清風習習。


    他脫下靴子,赤腳插入溪水中,腳底些許疲憊,頓時一掃而空,依石假寐間,白雲朵朵。


    不知不覺,日暮西垂。


    一陣人耳難辨的腳步聲傳來,腳步聲在不遠處停下。


    “李觀棋,拜見恩公。”、“李氏土地,拜見仙長。”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李家山寨的土地神以及李觀棋。


    此時,李觀棋正行大禮,叩拜於地,雙眼微紅,神情激動。


    至於土地神則要矜持一點。


    不過,也是行彎腰作揖大禮,儼然一副拜見前輩姿態。


    相較於李觀棋的激動,他更多的是惶恐。


    上次見麵,這位道長,還是頭頂短發,身穿百衲衣,一副饗食香火的鬼仙模樣。


    沒成想,今兒再見,已然化為人形?


    感情之前是出陰神而來啊?


    至於死而複生?


    這點土地神想都不敢想,實在是太過荒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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