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鬆意臭著一張臉, 被徐嘉行和楊嶽抱著大腿, 摁下了手印。


    他覺得柏淮可太小氣了。


    還說喜歡自己?


    嗬, 渣男。


    果然,自己沒答應和他好,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當天晚上回家, 簡鬆意一路上沒和柏淮說一句話,還把密碼門從裏麵反鎖,斷了柏淮半夜潛入他家的後路。


    似乎是十分不願意和柏淮合奏一曲。


    隻是不知不覺間, 還是走進了琴房。


    公館小樓是三層建築, 第三層是一個麵積較寬的閣樓, 有一個琉璃穹頂,貼著民國時期教堂常用的彩色窗紙,陽光落下來,很好看, 還有一扇很大的窗戶,風一吹,帶動白色紗簾,也很好看。


    而木質地板上空空蕩蕩,隻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


    簡鬆意掀起琴蓋。


    想來家裏阿姨勤勞又細致, 鋼琴上竟然沒有一點灰塵,明明他大概已經有四五年沒碰過了。


    他不是一個長性的人, 也沒有耐心,之所以會學鋼琴,是小時候, 看見之眠叔叔彈琴的樣子,覺得實在是很好看,而柏小淮坐在鋼琴前,也很像個大人的樣子,所以很是心動,嚷嚷著要一起學。


    但他坐不住,又不願意吃苦,最後勉強混了個十級,就沒有下文了,柏淮卻是正兒八經拿過不少冠軍。


    不得不承認,柏淮在這方麵的天賦,的確比自己好。


    所以大概真有遺傳這麽回事兒,想想之眠叔叔,再想想傻白甜唐女士,簡鬆意突然慶幸,還好老簡家的智商水平夠高。


    掀開琴蓋,坐上琴凳,踩上踏板,手指搭上琴鍵,放平肩,挺直背,準備信手拈來一首肖邦,彰顯一下自己鋼琴王子的氣質。


    然後一彈,錯好幾個音。


    亂七八糟,手生得厲害。


    簡鬆意覺得自己是個完美主義者,做不到完美的事,就不做,於是沒了耐心,“啪”的一聲合上鋼琴蓋,走了。


    算了,誰愛彈誰彈。


    老子不練了。


    大不了到時候四手聯彈一個小星星,也甚有童趣。


    反正藝術節這回事兒,對於高一的新生來說,是一件興致勃勃的喜事,對於高二來說,是偷懶不用學習的好事,對於高三來說,就純粹是形式主義的負擔。


    沒什麽人會特別在意。


    大家還是該複習複習,該刷題刷題。


    畢竟南外考試安排得緊,十二月中旬又是月考,一月中旬就是期末考,等開了學回來,就要準備自招了,行程滿滿,一點都不敢耽擱,所有人都很忙碌。


    簡鬆意雖然沒這麽大壓力,但是在這種氛圍下,也漸漸忘了藝術節這檔子事,一心準備著馬上要開始的物理競賽。


    直到十二月月初,藝術節的表演名單被張貼出來後,才又提醒了他這個殘酷的事實。


    本身興致缺缺的高三年級,看到高三一班的節目表,頓時隻剩興致,沒有缺缺。


    當晚,貼吧出現無數熱帖。


    《鐵血漢子突變文藝青年,是為哪般?》


    《他們究竟是不死不休的宿敵,還是相愛相殺的知己?》


    《鬆哥那雙用來打籃球和打架的手,真的會彈鋼琴嗎?》


    《音樂廳價值二十萬的鋼琴,是否命不久矣?》


    《請用那雙錚錚鐵拳,繼續捍衛我南的家園!大戰在即,我們不需靡靡之音!》


    《一切是否都是柏淮的錯,畢竟夜柏秦淮近酒家,還可來個後庭花》


    ......


    簡鬆意躺在床上,挨個兒掃完那些帖子,冷笑一聲。


    膚淺愚昧的無知大眾,自己本來想低調一些,他們非要逼自己這個超a的omega裝個b。


    挽起袖子,露出筋骨分明的瘦削腕骨,連帶著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選了個最好的角度,拍了張照片,上傳朋友圈。


    【這麽好看的手,大概隻能用來彈鋼琴】


    可愛小洛洛:還能用來探索身體的奧秘。


    徐大傻逼:還能用來撫慰少男的寂寞。


    陸淇風:還能用來丈量alpha的偉岸。


    算命找我打6折:還能用來抓床單。


    ......


    看著後麵整整齊齊的加一,簡鬆意覺得自己似乎誤入了什麽法外之地。


    這麽一對比,居然顯得柏淮也沒那麽畜生了。


    下一秒,【債主】發送了一張圖片。


    朋友圈截圖。


    附言:其實,我覺得都能用。


    簡鬆意:......


    嗬,真正的畜生,隻會遲到,從不缺席。


    憤而打算拉黑柏淮,還好柏淮的下一條微信挽救了這段瀕臨破滅的關係。


    【明天陪我去琴房練練吧】


    還知道要幫自己撐場子。


    還算有點良心。


    還有利用價值。


    不著急拉黑。


    勉勉強強回複到:行吧。


    南外有一棟很大的藝體館,形體教室、室內體育場、美術室、樂器練習室,各占一層。


    藝體館四樓靠窗的一排,被隔成一個又一個小小的琴房,放了一架鋼琴和一張琴凳後,再沒什麽富裕空間。


    兩個一米八幾的大男孩兒,並肩坐在裏麵,顯得有些擁擠,好像隨便動動,就會碰到對方。


    簡鬆意坐在琴凳上,手一直揣在校服衣兜裏,看上去有些拘謹,不自在。


    柏淮試著琴音,輕哂:“緊張什麽,我還能吃了你?”


    “誰緊張了?我是覺得冷,不願意動彈。你說這藝體館怎麽陰森森的,也不知道多裝幾個空調。”


    簡鬆意怕冷,柏淮是知道的,十二月初的南城,溫度不算很低,卻陰惻惻的冷,凍到骨子裏。


    他拽出簡鬆意的手,握在自己掌心。


    確實涼。


    簡鬆意一到夏天就熱得像個小火爐,冬天就涼成小冰塊,熱不得,冷不得,空調吹多了還會頭疼,金貴又嬌氣,難伺候得很。


    柏淮從自己包裏拿出一個暖水袋,塞到他手上,然後命令道:“轉過去。”


    簡鬆意像小鬆鼠捧堅果一樣,捧著暖水袋,乖乖轉過去了。


    柏淮又拿出兩個暖寶寶,拆開,手探進簡鬆意的校服和針織衫,貼在他打底的t恤衫上。


    熟門熟路,一看就是做過很多年,很有經驗的事。


    隻是時隔三年,這次的感覺不一樣。


    黑色針織衫空空蕩蕩,柏淮的手輕而易舉就探了進去,隔著薄薄的t恤,指尖能清晰地感知到簡鬆意瘦削單薄的脊梁,順著往下,一點一點滑動,輕而易舉能數出每一個骨節。


    瘦削單薄,卻毋庸置疑,是成熟男子的骨架。


    以前覺得再正常不過的行為,突然就有點曖.昧。


    簡鬆意抿了抿唇,沒敢動。


    柏淮的手指得到默許,就這樣一路下滑,在脊椎最下段一處骨節停住,低聲道:“是這裏嗎?”


    簡鬆意瞬間繃緊身子,強裝淡定地吐出兩個字:“不是。”


    “唔,那看來還要在下麵。”


    語氣淡淡,正經得像是在討論什麽學術問題。


    簡鬆意生怕他繼續往下,連忙轉過身,一把打掉那隻胡作非為的手:“別他媽亂摸。”


    柏淮把手伸到他麵前,輕笑:“這麽好看的手,不用來探索人體的奧秘,可惜了。”


    “你要點臉!”簡鬆意羞得滿臉通紅,“我還不是你男朋友,別一天到晚對我動手動腳,小心我報警把你抓進去!”


    聽上去有些凶。


    他和柏淮明明還沒確定關係,卻親了,抱了,摸了,還一起睡過了,這樣顯得自己這個omega甚是好欺負。


    簡鬆意對此很不滿意。


    盡管他差不多已經確定了自己的心意,可是他臉皮薄,又愛麵子,做不出來平白無故地跑到柏淮麵前說“我做你男朋友吧”這樣的事。


    就一直在等柏淮給一個契機,可是偏偏柏寒出現後,柏淮再沒有正經地提過這件事,兩個人就這麽不深不淺的擱著。


    簡鬆意一個藏不住事兒,把這點小怨氣,換了個方式,表達了出來。


    而向來心細體貼的柏淮,這次卻好像沒接收到信號,隻是收回手,問道:“這下身子暖起來沒?”


    他一說,簡鬆意才反應過來,好像確實暖和了些,手上也暖,背上也暖,渾身上下的血液也因為害羞的燥意,熱乎起來。


    柏淮指尖搭上他的手背,試了試溫度:“嗯,可以開始練琴了。”


    “哦。”


    簡鬆意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瞥了一眼琴譜,“梁祝?”


    “嗯。四手聯彈需要反複練習,但現在一共就隻有四五天了,你又很長時間沒碰,太難的怕效果不好。這首不太難,而且能帶情緒。”


    校園藝術節,觀眾都是外行,真正的炫技不一定能聽出來,耳熟能詳感人至深的曲目反而能帶動情緒,穩妥,效果也好。


    柏淮的確想得很周到。


    但過了第一遍,簡鬆意感覺卻不太好。


    他之前練的都是單人,第一次用聯彈琴譜,有些不適應,不夠流暢,細節處理得也不細膩,手指沒活泛起來,偶爾還會帶錯音。


    這樣練下去,效果必然不會太好。


    柏淮把琴譜推到他跟前:“十分鍾,過幾遍,記熟,邊過邊活動手指。”


    簡鬆意在這種時候還是很懂事的,沒計較柏淮的態度,一邊看著琴譜,一邊做起了手指操。


    柏淮坐在一旁,閑來無事,隨手就在琴鍵上摁了起來。


    琴音自然流暢,傾泄而出。


    沒有琴譜,應該是早已爛熟於心,無意識下順手彈的曲子。


    簡鬆意聽了一小段,挑了挑眉:“流行?”


    “嗯。”


    簡鬆意突然來了興趣,他和柏淮都不愛聽流行音樂,所以到底是什麽曲子,能讓柏淮這種彈慣了肖邦和莫紮特的人,能翻來覆去地彈,以至於都形成了肌肉記憶。


    那曲子,聽上去旋律並不複雜,抒情中帶著點淡淡的感傷。


    柏淮喜歡什麽東西,一定是有原因的。


    簡鬆意問道:“喜歡的歌?”


    “之前偶爾聽到,覺得還行。”


    “我好像沒聽過。”


    “嗯。”


    “那小柏要不要給爺唱一個?”


    柏淮輕笑:“我們下海掛牌的人,唱歌是另外的價錢。”


    “隻要你唱得好,爺保證給夠你打賞。”


    “之前輸給我,說好一天親一下,都還沒履約,我不信你。”


    “......愛信不信!誰稀罕!”


    簡鬆意逗柏淮不成反被逗,惱羞成怒,好奇心被吊起來又得不到滿足,氣呼呼轉過身,繼續看琴譜,語氣格外凶巴巴。


    耳邊傳來一聲縱容的低笑:“又生氣,是不是又要我哄你。”


    “沒得哄!我給你說,我現在特別討厭你......”


    簡鬆意聲音漸漸淡了下去,因為耳邊響起了低而輕的男聲。


    是一首關於兩小無猜的歌。


    聲線清沉冷然,極淡,微涼,低低從唇齒間溢出。


    雖淡,卻情深,像是經過許多歲月後,緩緩沉澱在記憶裏,變成生命裏與生俱來的部分,稀鬆平常,卻沉溺了每一個細胞,無孔不入,讓人窒息。


    一字一句,皆是如此,娓娓道來。


    小小的孩子,手牽著手,仿佛一生一世,不可離分,卻因為太小,別扭又稚嫩,還是虛擲了青春。


    最樸素平淡的琴音和歌聲,沒有任何技巧可言。


    簡鬆意卻突然眼角有點酸,別過頭,散漫地打斷柏淮:“你怎麽會喜歡這首歌。”


    “在北城偶爾聽見的,聽見那句歌詞,就想你了。”


    “哪句。”


    “將來要娶我進門那句。”


    簡鬆意抿了抿唇。


    小時候,自己很黏柏淮,總是跟著他,纏著他,鬧著他,說長大了要娶他當老婆,為此還和也想娶柏淮當老婆的那個幼兒園大班的大塊頭打過一架。


    不過那時候才三歲,自己打不過,被揍了一頓,哭唧唧地去找柏淮,柏淮把那大塊頭打掉了兩顆門牙,但卻不願意嫁給自己,死活都不願意,氣得簡小鬆狠狠咬了他一口,兩個鼻青臉腫的小孩兒就又打了一架。


    後來簡鬆意就沒有再想過娶柏淮了,他覺得柏淮小小年紀,就斷了這份念想,兩個人隻是兄弟。


    卻沒有想到,這人想的不是給自己當老婆,而是要給自己當老公。


    小小年紀,野心就不小。


    簡鬆意不自覺地翹了下唇角。


    柏淮手上依舊彈著曲子,慢條斯理說道:“那時候每天晚上做夢都夢到你,可是已經兩年沒見,我不知道你長成什麽樣了,夢裏夢到的都很模糊,也都是不開心的事。但很奇怪,聽完歌的那天晚上,我就夢到了小時候的你,你的樣子特別清楚,還都是高興的事兒。所以後來一想你,我就彈這首曲子。”


    “那你沒聽過這首歌的時候呢?”


    “兩年,沒太睡個完整的覺。”


    輕描淡寫一句話,帶過了分離後的獨自等待。


    他曾等待自己,如同這首歌裏的故事。


    簡鬆意轉過身,看著他:“我還想聽你唱。”


    “好。”


    那雙常年練琴堪稱完美的手,在黑白的琴鍵上溫柔地流動,微垂著首,脖頸線條被拉長,薄薄的眼皮淡淡垂下,窗外冬日傍晚的目光落進來,勾勒成一個逆光的剪影,蘊上一層淺淡的金光。


    看上去有些薄情的唇,微張微合,淡得仿佛是再漫不經心不過的事。


    隻有喉結突兀滾動,伴隨著琴音,講著那些曾不為人知的愛戀。


    溫柔而驚豔。


    後來,藝術節上四手聯彈的視頻廣為流傳,被譽為南外校史上最唯美的雙男神同台。


    但在簡鬆意心裏,卻絲毫不及這個冬日傍晚,狹小簡陋的琴房裏,那個獨屬於他的少年彈唱的這一支簡單的曲子。


    那是隻唱給他聽的,隻有他懂的,隻有他明白的故事。


    隻有他。


    他撐著鋼琴,探過身子,偏頭,咬上那處喉結,留下一圈淺淺細細的牙印。


    “蓋章了,我的,所以以後不準唱給別人聽了,誰都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補丁:


    1.根據我多年駕駛經驗,omega的腺體一路往下連接生殖腔,尾椎骨那裏大概就是原點,所以……嘿嘿嘿


    2.歌曲是容祖兒女士的《小小》,我很喜歡的一首歌,歌詞很戳我,但因為怕涉及版權,沒有直接引用,大家可以去搜搜看,配合食用。


    3.晚上加更,時間不定,明天臨時標記,可以攢著一起看。


    4.基友的文文《教裝o的alpha做個人》正文完結啦,喜歡abo的可以了解一下


    5.我話好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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