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哪兒了?鐵子!”


    緩緩前行的馬車內,傳來一道慵懶的聲音。


    坐在車外的壯漢,聽聞後笑著答道:“少爺!咱們方才剛過長沙,如今應是到了武陵了,若是不出意外,咱們再有三五天就到了!”


    “啊~哈~終於到了武陵郡了,快了!”


    張大福打了一個哈欠,而後掀開車簾,衝著正在駕車的王老三道:“王老三!去,將我的馬牽來,我下車透透氣!”


    “好嘞!少爺!”


    王老三轉身跳下車去,一路小跑,去後麵車隊牽馬去了。


    “哎~張大哥,出來透氣啦!”


    車隊一旁昏昏欲睡的南星辰,見到從車中出來的張大福,才稍稍打起一些精神。


    “這路上也太平靜了,自打上次後,就再也沒碰著山匪!不是說這兒邊山匪挺多的嘛!”


    張大福看著無精打采的南星辰,笑著打趣道:“怎麽?如此不好嗎?莫不是老弟還希望多來一些盜匪不成?”


    南星辰對此亦是笑著回道:“哪能呢?我就是想著我們哥倆這一路都是仰仗張大哥的照顧,卻還沒幫上什麽忙,拿著銀錢,屬實心中有愧呀!”


    宮明月聽聞後亦是點頭表同意。


    “小了啊!格局小了!”


    張大福笑著西看向他們倆,從袖中掏出一把折扇,“啪”的展開,輕輕搖動。


    “錢?這種東西,俗得很,我們張家有的是!而你們倆叫我一聲大哥,這可是買不來的!我張大福別的也許不行,但是看人,準得很!”


    “二位兄弟放心收著就是,若是不夠,也別不好意思吱聲兒,萬八千兩還是拿的出的!”


    宮明月與南星辰看著一臉真誠的張大福,心中也是一暖。


    這時王老三已經將張大福專屬的白馬牽了過來,張大福徑直跳下車去,結果王老三手中的韁繩,翻身上馬。


    白衣輔白馬,折扇蕩秋風。


    三傑齊頭進,談笑從容聲。


    “不過方才星辰說的也不錯,這一路屬實蠻奇怪的,仿佛盜匪都偃旗息鼓了!不過也好,省得打擾咱們聊天兒的雅興!”


    張大福騎馬趕了幾步,來在了宮明月與南星辰間,三人一同前行。


    “莫不是大哥你家的名頭,都傳到了荊州這一塊兒?”


    南星辰打趣道。


    “閃一邊兒去吧!這點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況且我們頭車連旗子都卸了,誰知道這是我們張家的車?若是拿出來,沒準還得弄巧成拙,讓人家給逮住宰!”


    張大福白了一眼南星辰道。


    而這時宮明月卻是出聲問道:“張大哥!這南方的匪患如此猖獗,若是想要將其治理,可有什麽好的方法?”


    張大福聽聞後,眉梢一挑,看向宮明月,見宮明月一臉真誠討教的神色,便露出笑顏,將折扇“啪”的合上。


    南星辰亦是滿臉好奇的盯著張大福。


    “匪患呐!想要治理這南方的匪患,卻實有些麻煩,不過我到是可以從我的角度,簡單的聊一聊,也不必太過當真!”


    張大福手拿折扇輕敲手心,而後開口道:“我呢~是個商人!作為一個優秀的商人,我們張家向來講究的透過事件的表麵,抓住其真正的根源!所以我們才能從無到有,有聲有色的活了這麽長時間!”


    “而這匪患之事,想要治理,也得需要找到其根源!”


    張大福轉頭看向宮明月,笑問道:“我倒是托個大,考教一下二位老弟!對這‘根源’二字,可有想法?”


    南星辰笑道:“找到山匪老巢,統統砍死!就解決了!”


    張大福聽聞後,差點破了功,連忙打開折扇,掩住自己的輕咳。


    宮明月沉思片刻,恍然道:“是山匪因何而出現,成為山匪!”


    “正是了!”張大福露出笑顏,而後瞥了一眼南星辰,笑著說道:“山匪呀!是除不盡的!”


    南星辰疑惑地問道:“這是為何?我此次入江湖,就是想要仗劍江湖,懲惡揚善!如今我還力有不逮,等我功夫再高一些,徑直一路殺過去,將惡匪皆鏟除。若是天下人皆是如此,山匪不得膽戰心驚,不敢為惡,這匪患不就除了嗎!”


    張大福聽聞後,笑著搖頭道:“星辰啊,你說的確實有些道理!不過,卻是太過理想了!世上之人依我看,名曰士,實則暗為商!行俠仗義也好,仗劍江湖也罷,就其根源,又有多少真正看淡了名利之人?又有多少置生死與度外,隻為蒼生的聖賢?”


    “與山匪相搏,可是要死人的!人呐~就這麽一條命!沒了,要那些名與利,又有何用?世上之人精明的很,聽著江湖之上,喊著什麽‘行俠仗義’,不過是撿個倒黴的軟瓜,捏一捏,賺個名頭罷了!真要他們去找那些悍匪搏命,誰也不傻!也許有傻的,估計早已經連骨頭都找不到半塊兒了!”


    南星辰聽聞後,想要反駁,卻發現仿佛嘴邊的話語,如今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索性便沉默聆聽。


    而宮明月對此到是頻頻點頭,若有所思之態。


    “再者,星辰你方才也說了,‘懲惡揚善’,那能隻是行那‘懲惡’,而把那‘揚善’摒棄在一旁呢?”


    張大福歎了一口氣,繼續道:“就如禪宗所講的那般,‘眾生皆苦’!世上有多少人,所作所為,僅是為了能夠活著!咱們南方盡是群山密林,泥沼遍布,是大夏的荒蠻之地,土地貧瘠,糧食匱乏,而交通又是十分不便!這裏的百姓,活著本身就是一件苦差事!”


    “再有那匪官剝削,山匪、大盜奪掠,有多少人流離失所,慘淡度日。所以與其喪命,還不如發狠,直接進山為匪搏上一搏。生死一線,可不是什麽國法與道德可以遏製的!就算是殺掉一茬兒,安定一時!可是再過幾年,這裏照樣兒還是山匪滿地,最後根本什麽都沒有改變!”


    “以戈止戈?除了捧出幾個大俠,又有什麽用呢?”


    張大福停下了手中的折扇,目光深沉而悠遠,少去了往日那份痞意與邪魅之態。仿佛這山間的秋風,將他心底簾布的一角掀開,溢散出些許往日珍藏的憂傷與淒涼!


    宮明月同南星辰聽聞後,皆是沉默不語,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被這話語所擊碎!


    而這時,張大福卻是轉臉,折扇繼續,恢複了往日的模樣笑道:“所以,終究還是要務實,什麽懲惡揚善?太虛了!當然這隻是我個人拙見,聽聽就好!”


    宮明月此時卻是牽馬站定,在眾人的目光中,翻身下馬,而後執手抱拳,向詫異的張大福深施一禮!


    “今日教誨,月明自當謹記心中!此番遊學,得識張大哥,即不負此行了!”


    南星辰亦是翻身落馬,真誠的道:“大哥說的有理,小弟受教了!”


    “二位兄弟,這是說的哪裏話,小了啊!快快起身,上馬,走了!”


    張大福看著他們二人,略做怒色道。


    而後其二人見此翻身上馬,繼續了他們的旅程。


    上馬後,宮明月一臉真誠的問道:“張大哥,如你這般博學,為何不參加科舉,為朝廷效力,某求個一官半職?我看朝中之人,也沒有幾個趕得上張大哥的!若是張大哥……”


    宮明月還沒說完,便被張大福擺手打斷:“唉~明月老弟,其實當初我也想過!不過,後來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為何?”宮明月疑惑的問道。


    張大福繼續搖扇笑到:“一來呢?我們家有祖訓,獨子不得不入朝為官,隻安心打理家族產業!我老爹就我一個兒子,家中的產業還得有人繼承,所以不好違背!”


    宮明月聽聞後亦是稍稍點頭,表示理解。


    “這二來嘛~”張大福停下了手中的折扇,看向宮明月,歎息一聲道:“我走了一趟江湖,也見了不少世麵!而在家中亦是同那官場之人打了不少的交道!”


    “然後,我才發現,這官場之上,可是要比這江湖山匪,要凶險上萬倍不止,交流起來,不說人話,屬實難以聽懂!沒有半點豪氣可言!於是也就算了,我終究還是安心做我的張家少爺就好了!何故去那兒自討苦吃,而且一個不小心,還得給我們張家全栽進去!嘖~怕了怕了!”


    宮明月聽聞後,竟是深以為然!好像那些當官的,還真就過得憋憋屈屈的樣子,一點沒有如今在江湖上這般灑脫!


    而張大福卻有說到:“還有,明月老弟,你也是高看我了!要說這匪患之根,朝中千挑萬選的官員,怎會連我一屆俗商都不如?怎會看不出呢?說白了,這事兒費力不討好,還容易牽扯太多!在官場上,有句話來著?對!難得糊塗!難得糊塗哇!”


    張大福笑著笑著搖頭,感受著折扇帶來的陣陣清風,歎息一聲。


    而宮明月確是陷入了沉思,麵沉如水!


    “張大哥,其實我一直也有個事兒想要問你來著!”


    南星辰此時,一臉不好意思的看向張大福。


    張大福笑道:“見外了不是,說吧!”


    南星辰看看了四周,並未有旁人注意,便小聲問道:“張大哥,向你這般,長得英俊瀟灑,還博學之人,為何,額,起名為‘大福’呢?而且也未知大哥你的字號!”


    宮明月聽聞之後,也是從方才的事件回神兒過來,眉頭微皺,不過他到是也挺好奇這件事情的,不過卻是不好開口問起。


    張大福聽聞後,並未如南星辰與宮明月所預料的那般,非但沒有生氣,而且還露出一臉自豪的模樣,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呀!這是我們家傳統!”


    張大福“啪”的一聲將折扇打開,笑道:“常言道人生起落,家族興衰,世間皆是不可避免!所以呢,我們張家,講究的是一個平衡之道,以應起落之勢!就如我爹,叫‘張小貴’,而我的爺爺就叫‘張大貴’,這般起名,避免太過張揚出風頭,並且暗合平衡之道。”


    宮明月聽完張大福的解釋,卻也是覺得有些道理,大俗即大雅,返璞歸真!


    南星辰卻是突然出聲道:“那這樣一來,大哥你的兒子是不是要叫‘張小福’?”


    張大福笑道:“是了!生了兒子就叫他‘張小福’!”


    宮明月卻是笑道:“‘小福小貴’平平安安,頂好!頂好啊!”


    張大福聽聞亦是哈哈大笑起來。


    不過就在這時,原本前行的車隊卻是緩緩的停了下來,前方傳來些吵鬧的動靜!


    張大福感到異樣,而後催馬前行幾步,宮明月與南星辰亦是緊隨其後,並將身後的負劍,取下,警惕突發狀況!


    “鐵子!怎麽回事?”


    張大福衝著此時從車隊前方回來的鐵子詢問道。


    鐵子三兩步來至近前道:“前麵路上也來了一個車隊,和咱們碰到一起了!這官路太窄了!過不去!少爺,是否讓他們挪一下車?”


    張大福歎了一口氣道:“哎~算了,算啦!來,叫咱們的車隊往山上挪一挪,讓他們先過去!別堵著,浪費時間!”


    “好嘞!少爺!”


    鐵子喚來王老三,拿過長鞭衝著天空猛揮數下,整個車隊便就地向一側的山林間挪動,片刻便將主路讓了出來,所有車隊人員皆是站在車旁,以防對方車隊的突然襲擊。


    而後,前方一行車隊便緩緩的前行駛過來!


    宮明月同南星辰見此皆是將神經緊繃,兵刃隨時準備出鞘。


    並非是過於緊張,而是前方這一行人,皆是一襲黑袍,蒙住麵容,並且滿負兵器。


    南星辰輕輕嗅了嗅,神色頓時一變,而後朝著宮明月悄聲道:“小心!有血腥氣!”


    一時間車隊皆是緊張的氛圍。


    不過,並未持續多久,一輛輛滿載貨物的馬車,行駛而過。


    對麵約莫有三十餘人,護送著十餘輛大型馬車,對於張大福的讓行之舉,也並未出聲道謝,僅是掃了他們一眼,而後雙方交錯而過!


    直至完全對方完全離去,眾人才將一顆心放下,招呼著將車隊趕回。


    不過卻有一人,仍是驚魂未定,此時正靠在車旁,兩股戰戰,麵色慘白!


    “哎!王老三,你這膽子也忒小了!人都走沒影了啊!像個娘們兒似的!”


    而那王老三此時卻是,撐著馬車緩緩站起,環向四周,確定發現無人後,此時他才敢大口的喘息,汗水布滿了他的臉頰。


    眾人剛想勸慰,卻不想那王老三顫抖的說出,驚人之語。


    “少爺!方才那車隊,全是‘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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