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離開小餐館招呼侍衛去傳送法陣返回封日城。而就在他全無所覺的身後角落裏,一個穿著白衫消瘦的中年人一直在看著他。揮了揮手,邊上兩名普通如路人的家夥快步追去了傳送法陣。


    半個時辰後,這白衫中年人從巷子裏穿到了一座森嚴的建築後門。亮了一枚紅色的帶饕餮紋的腰牌之後得以進入。


    走過暗道,最後這人安靜的站在一間靜室門口。


    等了大概半柱香的時間,靜室裏才響起人聲:“進來吧。”


    “是,大人。”


    推門進去,靜室裏空空如也,隻有一盞燈,地上盤膝坐著一人,正是玄清衛指揮使龐斑。


    白衫中年人進來之後就雙膝跪在地上腦袋也杵在地上,沒敢擅自開口。


    “人呢?”


    “已經回封日城了。屬下安排了兩名好手跟了過去。”


    “其它的消息呢?核實了沒有?”


    “出身沒辦法核實。因為根據案牘上的記載他祖籍是靖中辛良城,是年幼逃荒到的黎城的,路上遇到一個散修領著他入了修門,而後散修過世他靠著微薄修為進了玄清衛的預備營混吃喝。這些隻有少量的人證可查,並不能鐵實。


    倒是他進入玄清衛之後的脈絡全部可查,清晰無誤都能核實。


    另外,此人天賦奇異,疑似在不停增長,特別是最近兩年來更是突飛猛進,一舉從煉氣四五重晉升到了如今的聚神五重。而且......他從聚神四重到五重隻用了不足兩月。”


    “嗯?!不足兩月?聚神四重進五重?”


    “是的。”


    龐斑嘴角微微有些上揚:“這是後天成型的天才嗎?”頓了頓,又道:“他的跟腳你繼續摸排。事關當年災荒應該還能有些痕跡可以查的。另外,以你的判斷此人可信嗎?”


    白衫中年人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回大人話,屬下沒有從他身上看到齷齪。”


    “那就是可信。”龐斑似乎很看著跪伏之人的看法。“如此你就繼續盯著他,不要讓他察覺,也不要攪擾他的任何行為,隨報就是。”


    “屬下知道了。不過,這兩天屬下發現還有人在暗中查他。”


    “什麽人?”


    “很老練,而且很隱蔽,沒法抓住把柄,很像是月影樓的手段。”白衫中年人的聲音在提到“月影樓”三個字的時候終於有了一絲絲情緒起伏,似乎帶著警惕。


    “哦?他區區一個從五品的百戶官也有人花大價錢找月影樓的人來查?嗬嗬,看來這小子還藏了事兒。你多派兩個人去封日城,盯著,也要保護住,這小子現在可是玄清衛裏的一根好苗子別讓人給弄折了。”


    “好的,屬下回去就再派人去封日城,絕對護他周全。”


    龐斑揮了揮手,示意對方可以退下了,他今日的功課還要繼續。可遂發現對方依舊跪伏不起:“還有事?”


    “大人,今早宮裏有消息傳出來。”


    宮裏?


    龐斑渾身明顯一怔,旋即眉頭微微皺起?說:“什麽消息?”


    “昨晚宮裏禦醫院的宦官發現陳禦醫在藥房熬製湯藥?藥渣裏有五豐黃剩下。屬下去問了,五豐黃是一種猛藥?催人潛力續力?但對根基損傷極大。一般是用來做應急的,鮮有入湯藥熬製的藥方。”


    “那藥渣呢?”


    “那宦官隻來得及看了幾眼沒機會拿就被陳禦醫回來包走了?看著扔進了藥爐裏燒了幹淨。


    再結合陳禦醫的平日的行蹤和行醫範圍,屬下認為那副猛藥應該?應該是給陛下準備的。”


    龐斑身上氣息微微有些亂了?沉默良久才道:“為何現在才發現?”


    “宮裏的五豐黃一直都有定量,從未短少過,也沒有見陳禦醫在藥房取過五豐黃入湯藥,想來這是陳禦醫從宮外帶進去的?所以一時失察。”


    “廢物!”


    一聲低喝?跪伏之人被無形氣勁掀飛數丈,一口鮮血溢出嘴角又生生咽了回去,爬起來繼續跪好不敢出聲。


    “盯緊陳浩業,就算他一天去了幾趟茅房每趟多久你們都要弄清楚!還有,立即給我把五門各星官都盯死了?但凡他們有什麽異動立即報來。下去吧!”


    “是,屬下告退。”臨走前還用衣袖將地上自己剛才灑出來的血擦幹淨才起身離開靜室。


    人走了?龐斑卻再無繼續功課的心思。煩躁的從蒲團上站起來,在靜室裏來回渡步。


    陛下為何要用猛藥?


    是禦醫陳浩業受人指使謀害陛下?龐斑搖頭自己否了這個猜測。陳浩業從小便是陛下伴讀?後入了宗門學醫術,修為不高但醫術卻舉國罕有?而且一家數代都深受皇恩和皇室命運捆綁?屬於那種皇室沒了他們會先陪葬的家族?不存在二心的可能。


    那就是陛下需要,所以才用的這種猛藥?這是要幹什麽?


    龐斑的心裏越發不安。想到最近這一年多以來陛下有意的放任各方勢力野蠻生長卻不加以製衡,甚至連幾個皇子的舉動都在陛下的默許下變得越來越出格。


    即便是一直被定為陛下親軍的玄清衛如今也鮮有被陛下點到名字的時候,一切都似乎不管不問。


    這讓龐斑突然響起一句話:且看著你。


    看著你笑,看著你哭,看著你陰謀詭計,也看著你左右橫跳,又或者看著你腳下生根天塌不驚。


    等一切都看清楚了才是動手的時候。


    這不是好事。這意味著陛下的身體可能變得極其糟糕,所以才會用這種幾乎看起來是準備釜底抽薪的狠辣手段。


    當然,一切都是龐斑在猜測。他暫時還不敢篤定。


    下午,龐斑從指揮使衙門出來,徑直去了宮門通報想要麵見皇帝,但被告知皇帝不想見他。遂又上了條子說有要事稟報,二次求見。又等了近一個時辰才被準許入宮覲見。


    這種被皇帝攔住不好見的情況已經讓龐斑習以為常了,近兩年來幾乎就是常態。也正因為這種跡象才讓玄清衛本來牢固的地位開始搖晃。


    龐斑跟在一名宦官身後,穿過巨大的宮城廣場,沒去萬民宮,也沒去勤政殿,而是繞到了後麵的福安宮。


    龐斑臉上沒有表情,心裏卻有些詫異,因為陛下極少會在福安宮這樣休歇為主的宮殿裏召見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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