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會?怎麽會這樣?”


    床榻上,荀聲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從脖子以下被厚厚包裹住,隻剩一張臉,臉上皮膚微微泛白泛青,似是在慢慢凝結成霜。


    “他是半妖,一半妖氣,一半靈氣,他的肩膀被寒淵之魔貫穿,寒淵之氣已順著他血液中的靈力流竄全身,用不了多久,恐怕……”


    “如果需要的話,我可以讓他沒有痛苦的離去。”


    隻是被寒淵之氣侵蝕而未成為寒淵之魔還是很好解決的。


    兩股氣就已讓荀生痛不欲生,再加上這寒淵之氣,小小的身軀隻怕時刻承受著萬蟻噬心的痛楚。


    此時的薑岐早已心亂如麻。


    荀聲不是男主嗎?


    男主怎麽可能那麽輕易死去!小說中的劇情線都還沒開始,怎麽就要死了?


    就算要死,那也是大後期,作惡多端,致使三千世界生靈塗炭最終自食惡果,自爆妖丹與正道同歸於盡。


    察覺到薑岐慌亂的情緒,床榻上的荀生伸出手。


    細的一折就斷的手腕隻剩一張薄薄的皮,指甲已經開始變得尖利,他小心翼翼地想要觸碰薑岐的手。


    薑岐伸出手握住。


    “你別怕,荀聲,相信我,你會沒事的。”


    握住的手冰冷至極,那冷似乎隨著外邊兒的皮膚蔓延到了心裏。


    荀聲張嘴。


    “啊……啊……”


    這是他除了嗷嗚以外說的第三個字。


    明明是對方無時無刻承受著巨大的痛苦,明明是對方要死了,卻忍著痛苦反過來安慰她,為了她努力想要說話。


    “沒有別的辦法嗎?”


    “有,如今還未侵蝕到骨髓,隻需將他全身的血液抽幹。”


    可沒了血液又如何能活?


    血液抽幹的痛苦,哪怕是修士都無法承受。


    “你考慮一下,做好決定了與我說。”


    城主離開,屋內靜悄悄的,薑岐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許久,她抬頭,卻見荀聲眨也不眨的盯著她,與她視線相撞後,蒼白的嘴角微扯,想笑一下表示自己不痛,卻因不會笑而顯得僵硬。


    “你怪我嗎?”薑岐問他,“如果不是我,你現在不管過得如何艱難,如何受欺辱,卻依舊活著。”


    荀聲一秒都沒有猶豫的搖頭。


    他握著薑岐的手緊了緊,怕薑岐就此離去。


    薑岐眼眶一紅。


    “對不起……”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聲音:“向道長醒了。”


    “我去看看他,馬上回來。”


    薑岐鬆開手,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


    荀聲靜靜看著薑岐的背影,漆黑的雙眸早已沒有曾經的死氣沉沉。


    能在死前遇到薑岐,他已經很滿足了。


    整理好情緒,薑岐進了向禪房間。


    屋內城主與玄頃大師都在,他們不住搖頭歎氣。


    向禪的情況比荀聲的更糟糕,皮膚已然變至青灰色,眼球開始往外凸,尖利的指甲已經長了出來,他躺在床上,眼珠動也不動,沒有半點生機。


    “薑施主。”


    “貧僧有些話想與薑施主說,同向小友有關。”


    薑岐看了眼死氣沉沉的向禪,點頭。


    兩人站在稍遠處,玄頃施了隔音陣。


    “貧僧有辦法救他,但不能保證,並且還需薑施主的幫助。”


    “什麽辦法?”


    薑岐眼睛一亮,向禪這種情況都有辦法,是不是荀聲也……


    猜到薑岐的想法,玄頃搖頭:“這辦法隻能救向小友,不能救半妖。”


    ……罷了,能救一人,已是意外之喜。


    “大師你說,隻要我能做到。”


    “其實向小友的情況原本沒有很差,如果按照貧僧的辦法,成功幾率也將很大,但是他自己不想活。”


    “他主動斷絕了生機。”


    就好像,隨著他父親的死,他也跟著去了。


    “修仙之人最忌諱的便是像這般主動放棄,一旦放棄,神仙難救,所以,還請薑施主幫幫他,如今也隻有你能幫他了。”


    “可我與他沒甚交集。”


    薑岐不解,原身在她穿越前,向禪與她的交集甚至比褚離的都多,穿越後,雖與向禪交集頗多,可對向禪來說,不過是短短一月,連周圍的鄰裏都比不過。


    “每個人自出生起,做的每件事,說的每句話,與他人產生聯係的同時,便係上了因果,擁有了因果線。


    每個人的身上都有無數因果線。


    而如果一個人的身上沒有因果線,其一是親屬全無窮凶極惡之徒。


    其二是對塵世毫無留戀之人。”


    他看得分明。


    “向小友身上的因果線全斷,隻和薑施主之間的那條線,欲斷未斷。”


    如果薑岐能夠把向禪拉回來,便是十萬裏挑一的修佛苗子。


    薑岐怔怔,好似想到什麽,隨即低聲道:


    “我盡量。”


    “薑施主善哉。”


    -


    屋內靜謐之極。


    薑岐看著向禪,向禪呆呆地,視線沒有焦距。


    她不由得想起剛才玄頃大師的話。


    當時她想的,不是向禪為何沒有斷了和她的因果線,而是薑恨離。


    肚子裏未出世的嬰兒。


    他衝元嬰被心魔反噬,亦是主動斷絕生機,明明他與荀聲在一起的時間更久,交集更多,無數次性命相托,心中的第一位,愛與恨皆是她。


    因她而起,卻不知如何自處。


    那時的他,身上的因果線是不是也隨著‘薑岐’的死去而盡數斷開?


    薑岐無意識撫摸肚子,回了神。


    “荀聲為救我,沾染了寒淵之氣,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他不會死,隻要食下化靈果,身體便不會再疼痛,便能正常的活著,不論人或妖。”


    向禪睫羽微動。


    “說實話,不怨是不可能的,你明知道那化靈果對他有多重要,卻仍舊搶了,他的命不是命,你父親的命便是命了嗎?”


    “這也罷,可你竟在氤魔啃食之時沒有半點反抗,你知不知道,但凡我們晚來一步,你就會被它啃食殆盡,而它不但不會恢複神誌,還會闖出去傷人,讓那些鄰裏命喪它口!這麽多條人命你擔當的起嗎!”


    隨著她話音落下,向禪的眼眸終於有了焦距。


    他張嘴,聲音沙啞的不像話:“我會阻止……”


    “你都死了如何阻止?!”


    於是向禪再次沉默。


    “聽說向伯父在死前恢複神誌,對你說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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