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光朦朧籠罩著也不知道綿延了多遠的群山,萬物沉睡盡顯一片祥和,當然也可能是區域太遼闊的原因。


    幾個黑影在林中疾馳,一前一後仿佛在追趕什麽。


    “混蛋,給我們站住,你在跑什麽!”


    “如果是我長成這樣的話肯定也要跑,好醜,簡直就是個怪物。”


    “不是怪物,隻是修煉形體的時候出了點問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為什麽要一直針對我?!”


    屆時才看清究竟發生了什麽,是一群化了形的獸在追趕一個半人的獸,人身人手一切都再正常不過,除了頭上多出了一對角。


    “你就是個怪物,形體不成就用本體啊,你這樣不人不獸的東西算什麽!還是說你已經變不回本體了,徹頭徹尾地變成了一個怪物?”


    這樣的言語他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因為化形途中做了個錯誤的決定,他確實是變不回去了,這個後果是難以承受的。


    身邊的朋友都漸漸疏遠,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也是如此,父母也一直冷眼相對。


    “可惡!”所有獸都討厭這副模樣,既然如此那還跑什麽?死了算了。


    “混蛋小子,終於不跑了嗎?”


    “不跑了,隨你們怎麽辦。”


    “哈哈噶…不過你也別期待我們會手下留情。”


    “你笑得真難聽。”


    …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勉強恢複一點意識,他吃力地睜開眼睛,看到月光隱匿在厚厚的雲層之中,天上僅有一顆星辰閃爍,原本時不時響起的蟲鳴聲不知道在什麽時候悄然停止,群山堆疊,卻隻聽得到自己的喘息。


    沒有死是情理之中的事,類似的情況之前已經經曆過幾次,這是個漫長的過程,每次被打得失去意識,待到醒來之際,是唯一值得高興的事,接下來就能夠安穩地睡一覺了,連躺下的動作都省了。


    但,疼痛並不會消失,即便是睡著了也能清楚感受到的來自全身的痛。


    …


    …


    “母親你看,前麵好像有一隻獸。”


    走了不知道有多遠的路,見到了數之不盡的獸,也遇到了千奇百怪的事,這種事並不少有,不過最近這段時間除了每日重複的那些事之外什麽都沒遇到,實在無聊。


    難得的機會,這勾起了我的興趣,大步向前跑去,不過到了近前之後興趣瞬間變成恐懼,他頭上好像是鹿角?人類的身體加上鹿的角,這是什麽啊,好醜。


    從未見過的東西突然出現,著實讓我嚇了一跳,慌忙跑到母親身邊才稍微鬆了一口氣,側臉問道:“就像是怪物一樣,世間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啪!


    話音還沒有落母親的手就已經用力落在我頭上,雖然不是很疼,不過我仍然叫了一聲,正準備埋怨的同時她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塊石頭放到我麵前,說道:“此類的才叫東西,他與我們一樣是獸,你在怕什麽。”


    道理是這個道理,要懂的話也很容易,可是害怕與否又不是自己能控製的。再說,就算是獸又如何?獸隻是籠統的稱謂,細分之下本就不計其數,肯定是有好壞的。


    我的話她根本就沒聽進去,坐到那怪物的旁邊,將他的頭靠在自己身上,對我道:“去找些水過來。”


    雖然之前有過類似的情況,可那些都是正常的獸,我才不要為這種東西去找水,想都不要想。


    看到我的態度之後,母親也沒有多說什麽,起身直接把那個怪物背到背上,我生氣了,那明明是隻屬於我的地方。


    夜,起伏跌宕的群山,某個山洞裏一簇燃燒得正旺的火光,火堆旁邊擺著一小塊肉和幾個以前從未出現過的水果。


    果子是特意給那怪物準備的,我低著頭躲在遠處,心裏完全不是滋味,幹嘛要去找這種難吃得要命的東西!


    埋頭發呆的時候無意間在角落裏見到了幾隻螞蟻,因為白天的天敵太多,所以它們通常在晚上捕食,像這種一隻手就能夠捏死幾十隻的蟻獸才是最應該幫助的不是嗎?我拿起一個果子在岩石上敲碎,小心翼翼地放到它們麵前,而後起身退到另一邊。


    這一切都在兩道目光之下,母親是必然的,而另一道是真的討厭。


    終於,我打破了寂靜,看著母親問道:“我們要在這兒住幾天?”


    “嗯,讓我想想。十幾天吧,等他的傷好了之後就繼續走。”她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完全沒在意我的感受。


    相比我的詫異,那怪物仿佛更加驚奇,咬牙坐了起來,然後略顯呆滯地看著母親。


    我再也忍不住了,對著他的身體狠狠撞了上去,這家夥這麽盯著母親幹嘛,是想吃掉我們嗎!


    他被我猛.撞到後麵的石壁上,好不容易才止住血的傷口又開了口子,一時間臉上隻剩下咬牙的動作,不時呻吟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幻覺,在那一瞬,我仿佛覺得眼前這個怪物和弱小的蟻獸沒有什麽區別,我罷手了,跑到了他們看不見我的地方。


    …


    “這孩子有些認生,什麽事都不懂,你別怪他,我再幫你處理一下。”


    看著眼前這隻拿著草藥為自己止血的母獸,他眼眶不知不覺地濕潤起來,之前的一幕幕湧上心頭,他哭了,終於開口,道:“我就是個怪物,你不怕我麽。”


    “你不是怪物,是獸,而且,你作為一隻鹿,應該反過來怕我才對。”


    聽了這話,他馬上反應過來,有些警覺地看著母親,“大姐姐你也是要吃我們的那種獸嗎?”


    “放心,我不會吃你的。”母親搖頭,又說道:“我要大你好幾百歲,姐姐這個稱謂不太合適。”


    “哎?”聞言他也不顧淚眼朦朧,更加好奇地看著她,看起來不算太大,怎麽可能有幾百歲,不對,也有可能!


    傳說道者生來擁有千載歲月,這位姐姐難道是這樣的傳說中的存在嗎?


    修行一詞是從人類口中傳來的,道者亦是如此,不過對於獸來說,所謂的道者有些許不同,人是生來就有三靈七識的生物,而獸卻隻有一靈一識,唯有吸收天地間的靈方能前進。但是,同樣的,獸之中也有生來擁有三靈七識的存在,此類的獸比起人口中的道者還要稀少千百倍!他們生來即可化形,並且擁有千年壽命,這一點是人也不曾擁有的。


    “不止可愛還很聰明,”上過藥,母親伸手去輕撫他的額頭。


    “不過要讓你失望了,我不是你口中的道者,連行者也不是,如果是的話也不會這麽麻煩來照顧你。”


    道者的血算得上天材地寶,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使傷口恢複,行者也足以擁有大手段,這種傷根本就是小事一樁,難道真的不是?


    “真笨!”


    山洞外一直躲藏在暗處的我隻覺得不屑,如果母親真的擁有那等神通,我身上就不會有那麽多傷口了,還敢說活了幾百年,更可笑的是那頭鹿竟然還信了。


    可是這種‘笨’卻似曾相識,不就與母親一樣?這一路但凡是有能夠出手的地方,不管什麽情況她都要停下來用上一天、幾天甚至是幾十天去幫助他們。


    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也無所謂,可是那些生物還反過來利用母親,這種時候拍屁股走掉不就行了,就像對我那樣,可是她每次都點頭,唯唯諾諾的樣子簡直就是十足十的笨蛋。


    那是什麽時候的事已經不記得了,不過她說的話倒是記得幾句。


    『我剛才聽到那些獸在取笑母親,說要讓你采完整座山的藥,你救了他們的命,他們卻忘恩負義。』


    『啊?真是這樣的話我們可要加快速度才行,這座山這麽大,超出預料的時間了。』


    『這些事那些獸都可以做,母親來了以後他們都很少上山了!』


    『因為山裏有可能會遇到危險,那一族可是最怕猛獸了。』


    『我們也怕好吧?這座山長了這麽多藥,肯定有特別強大的獸,我累了,你自己幹吧,笨蛋母親!』


    ……


    “嗬嗬。”


    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從那一天起就多了笨蛋母親這個稱號,當然開心的時候也偶爾叫一句笨蛋。


    現在這個笨蛋找到了另一個笨蛋…


    雖然很遺憾,不過這種笨蛋應該不會是壞的,哪怕他是個怪物也一樣。


    可是麵對這樣的笨蛋我又為什麽跑開了呢?是因為害怕?不對!跑開是因為他的表現隻是一個弱者,在我眼裏渺小的蟻獸是弱者,而他隻是個怪物,我不願意承認這一點,所以才跑開了。


    …


    這種一望無垠的群山密林之中,最不缺的就是食物,我們隻剩下一點點肉,連充饑都不夠,反正都出來了,趁著夜色正好去找些食物。


    我大概懂一點母親的想法了,我想要靠近她,哪怕隻有一點也好,想通一些事之後,也沒那麽氣憤了。


    我在黑夜中大步行走,完全沒注意四周的情況,一時間腦海中除了那蠢鹿的模樣竟然再無其它,直到落入了陷阱裏麵才想起,怎麽能忘了晚上同樣是各族捕食的時間?


    陷阱大約有七八個我這麽深,裏麵到處都是凸起的利刃,底部有獸類爪子留下的痕跡,隱約還摻雜著幾灘血跡以及少量毛發。


    也不知道該說幸運還是什麽,血跡都還沒有完全凝固,看樣子,在我掉下來之前不久才有東西掉進這裏,並且折斷了多數刀刃,不過我的後背還是被刺出了幾道長長的口子。


    與此同時陷阱上方冒出兩個頭來,看到下麵確實有一個影子以後瞬間露出笑容,縱身一躍跳了下來,穩穩地落在底部。


    “不是母親…”


    我失望了,看見上麵兩道黑影的時候,還驚喜交加地以為是母親以及那頭蠢鹿呢。


    “又來一個,還是人形!”


    人形也就意味著至少是三靈七識,這可比之前那頭熊有價值得多,換成骨的話,吃一個月都綽綽有餘。


    聽到這兒我才稍微分些心打量了過去,難怪之前會看錯,這兩個生物也都是人形,換句話說就是,這是兩個行者,擁有大手段的存在!


    我曾經見到過一場行者之間的戰鬥,舉手投足間皆可遮天蔽日,現在想起都後怕,無論如何我都是打不過的。


    我謹慎地往後退去,不知不覺就到了最邊沿,低聲道:“你們不是行者?”


    準確地說,行者二字應該換成「獸」,這隻是我的猜測,如果他們真的是行者的話,要殺我應該是輕而易舉,可這兩位的眼神卻是比我還要謹慎,就好像隨時會要了他們的命一樣。


    “你吼什麽!?馬上就殺了你!”


    果然如此,完全聽不懂我的話,不是由獸類化的形,而是平日裏見到就要躲得遠遠的真正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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