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然知道,他顯然有了退下來的恐慌,這是為黨為人民奉獻了一生的老人,幾乎放下了一輩子的尊嚴去懇求自己以為的未來,而不久的未來他對子女的關照也將無能為力了。


    冷然何嚐不明白他的一片苦心?但死去的人太多了,隻要微微閉上眼就能看到櫻、怡、蓉的嬌容,淒慘的掙紮狀,他又如何能置之度外?他必須有所作為,雖然力所不逮,真相……真相總要知道吧。他漲紅了臉,像一個知錯的孩子,半天才憋出一句話:“爸!……我……真的不行。”然後拖帶了一下椅子,倉皇地逃去。


    他知道,如果再有一秒鍾的耽擱,就會無從招架地妥協下來。而他又是那種答應了就必須做到的人,可哪裏有那些時間呢?說不準晚上桐就會遭遇不測,也說不定明天妻也會有了危險。他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有憑著自己的直覺去盡點人事。


    他更加訝然怎麽脫口而出叫了一聲“爸”,自從上次翁婿爭吵後,他就已經暗暗發誓不會再次委曲求全,一直堅持著自己的堅持。無疑,他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家夥。


    就這樣,冷然思緒萬千地坐回了似乎永遠不想改變的位置。周圍很沉靜,沒有人願意說話,一瞬間閃動的目光也隻是探出對冷然的關注,然後又隻有悲傷。


    一個講究到極致的女人,從來都會照顧到別人的情緒,獲得這樣一種形式的悼念是很自然的事。冷然想蓉的這會功夫,拋了所有的雜念,沉下心來撿起了手中必須要完成的活,靠的是冥冥中她賦予的神奇力量嗎?


    當冷然再次抬頭的時候,猛然發覺晝夜更替的變化突現出來。


    現在是仲秋,早沒有了日薄西山的紅霞,大片大片的雲朵間隔好開,隻影孤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四下又是靜悄悄的,原來早已人去樓空。冷然想了想,防備般地離了座位,把所有能打開的燈全都打亮,然後換過一副心情似的又回到了原處。


    差不多要到吃晚飯的時間,估計這會妻應該還在路上。於是,他先給妻打了一個電話,再次確認她晚上住的地方,跟著踏實了心像平常一樣三言兩語也就掛了。然後去撥薛曉桐的,卻一直占線。


    好不容易接通,那頭卻是嗲聲嗲氣地說:“是馬老板嗎?晚上去哪?”冷然愣了愣,啞口無言。


    薛曉桐似乎嗅出了味道,連忙卻又平靜地說:“哦,是一個客戶約好了一起吃飯,怎麽,你有時間約我嗎?”她拖曳一段欣喜的尾音,更加讓人覺得真誠。


    冷然忍不住想提醒她,不要再玩那些危險的遊戲了,很容易玩火自焚。卻又不由自主地喟然,自己何嚐不是在玩火自焚?他隨後淡淡地說:“那你先忙,遲一點再聯係,記得一定要開機。”


    “好的。”那頭一個嬌聲,一下就被暮色吞噬。暮色卻來引誘冷然,趁著沒人的這會,剛好可以到蓉的辦公室坐坐。


    但是,滿滿的想法很快落空,她的門始終沒有開過。他握著圓狀的金屬把手,不禁自我解嘲,如今的他和她又何嚐不是人鬼殊途,相思無期?他忽然感覺那個遊魂似乎也不是那麽可恨,同樣也有過一段傷心的往事,怎樣才能解去這個結呢?釋懷的心還未散去,就直覺有條影子向他靠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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