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誌龍剛接過管家何田遞過來寫有今日參加狩獵大會各人名姓的藍皮小冊,還沒來得及翻看,視線便被想要越過護衛仆丁徑直朝自己走來的一男一女吸引了過去。


    男子看來年紀不大。


    被牽著的姑娘,個頭很小,且幾乎整張臉都被大而破爛的灰黑鬥篷蓋著,但他隻瞥一眼她暴露在冷空中微微發青卻小巧如櫻桃的嘴唇,便知其必然是個美人胚子。


    不過冉誌龍到底已經年過半百,對於女人,他早已沒了當年那般旺盛的興致,尤其他身上的肉幾要堆成一座山,行動著實不便,否則也不會隨時隨地出門都要十二個民夫合抬。


    別人怎麽想他不清楚,但他自己知道,行房那等需要耗費大量體力的事情,換做十餘年前,倒也生猛,小妾曹氏所生那一雙兒女,便是如此來的,可惜現在,垂垂將老,心力皆不足矣。


    所以即便知道那破爛鬥篷之下是一張不凡甚至極品的麵相,他也生不出甚麽龐雜的想法,於是幾乎沒有停留便將目光落向了那個穿著同樣寒酸破爛卻五官分明,一雙墨綠色眼瞳裏泛著光,看來比較幹淨的男子。


    被護衛們攔在台下,男子沒有硬闖,而是衝他直接喊話。


    見他許久沒有反應,還毫無怵意地指著台前同方才幾乎沒有變動的漏壺,微有不滿地繼續說道:“既然未及未時,為何不能再報名?”


    管家何田見路遺對自家老爺絲毫沒有尊敬,惶恐之餘神色變得肅然冷漠,尤其當他看到他二人的衣著,更覺冉府上下的尊嚴都受到冒犯,正巧這時,通知參賽者入陣的第一道鍾響從高大石門後的石階下方傳來,遂隱下不悅溫和提醒:“時限既過,自然不能再報!二位,請回罷!”


    何田說完便同護衛們示意,讓將路遺佘初“請”出奇石陣,要看熱鬧可以,可若想搗亂,那得問他們的拳頭答應不答應。


    “老頭兒,你不要這麽迂腐!我們說要報名的時候,那鍾並未敲響,是你們拖延,才過了時限,豈能算在我們頭上?!而且,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鍾響不響,有甚關係,放不放我入場,不是那胖子一句話的問題?!”


    胖子?


    聽他這一番話出口,尤其是“胖子”二字,在場的所有人,包括佘初,都不由驚愣地好半晌沒有緩過神來。


    數息之後回神,冉尚一直接從椅子上跳起,舉著金戒尺就往路遺麵前衝,敢罵他老爹是胖子的人,都該被打死!


    管家何田的臉色慘白如紙,他沒敢去看冉誌龍的臉色,直接衝路遺怒喝道:“大膽狂徒!你可知道自己在同誰說話!來呀,將他那張臭嘴撕爛!”


    話畢,台前的幾名護衛果然就要動手,五人圍成一圈將師兄妹兩個圍在中央。


    路遺處在人家的地盤還敢那樣挑釁,自然不會沒有準備,被五名護衛圍著,他都不用鬆開佘初的手,一提膝一抬腳,便將自己正前的那人踢飛,後腿部在空中一旋,便將另一人側踢在地。


    陣型被打亂,另外三人卻沒有慌張,互相使個眼色,便先後對準路遺的腦袋揮出拳頭,左右齊攻,都落空後,便又以另一隻手出拳進攻路遺的腹部。


    路遺牽著佘初,動作依然靈便,對於幾人蓄力展開的迅猛攻勢,他不過微微閃身便輕鬆躲過,再又提膝之間,便見又兩名護衛應聲倒地。


    以一敵五,轉眼間便被解決了四人,舉著戒尺衝過來想痛扁路遺一頓的冉尚一跑到一半,便停了下來,高舉過頭頂的手,猶猶豫豫不知道該不該放下,臉上那又氣又怕的神情,不論是誰看了都會覺得分外好笑。


    但何田沒有笑,被路遺三兩下打趴的護衛更沒有笑。


    “你們都愣著做甚!一起上啊!”


    何田氣得吹胡子瞪眼,也顧不得維護自己素來溫和平易的形象,衝還跟木頭樁子一般杵在陣內陣外的兩排護衛大吼。


    眾衛應聲而動,紛紛拔出腰間別著的彎刀,霎那之間,百餘名冉府的特訓護衛便如潮水一般向路遺佘初湧近。


    刀光陰寒,吼聲如雷,嚇得不敢參賽隻想好好看一場熱鬧的老少男女紛紛一抖,後從石階旁的圍欄處回頭來望。


    但他們隻能看到黑壓壓的一群護衛或舉或提著佩刀往方台那處一層又一層地圍攏,都來不及猜測發生了何事,便見最裏層,陸續有黑影飛出升空然後落下,將後麵連成一片的黑色浪潮擊散,同漣漪一般蕩開一段距離後又迅速圍攏。


    與之相應,還有兵刃相擊的當啷之聲以及由拳腳入肉引發的悶哼慘叫不絕於耳地響起。


    冉府的護衛們人數眾多,占有在數量上壓倒路遺的優勢,但也因為如此,左右前後都是自己人的他們根本施展不開,使得他們所有人的攻擊都顯得緩慢又笨拙。


    路遺同他們對陣,越打越來勁,仿佛在踢打完全沒有還手之力甚至連動彈都不會的榆木疙瘩。


    對於這樣的對手,他都無需動用符術,隻使出三層的功力,便可盡數解決。


    不過路遺的目的不是打倒他們所有人,而是要讓冉誌龍看出他的戰鬥實力,讓他知道,隻要讓自己參賽,就一定能夠為這場狩獵會更添幾分精彩。


    他舉辦狩獵會,目的不就是如此?為了看大家逐利相爭,拚個你死我活,好從中獲取病態的心理滿足?


    不過麻煩的是,若他將自己的實力完全展現,使得局勢呈壓倒性勝利,又會使整場比賽變得毫無看頭,所以路遺沒有動用符術,最後甚至表現出了因寡不敵眾而筋疲力竭,差點被人一刀砍去耳朵甚至被攔腰切開腹部的劣勢……


    可即便他表現得如此逼真賣力,冉誌龍卻從頭到尾沒有給出一點反應。


    震驚倒是震驚,卻不是因為看到了路遺非凡的實力,更不是因為有人竟敢對他這費縣城中的第一大戶不敬,相反,慣常討厭被人說胖的他,今日被路遺當麵喚做胖子,他竟是一點憤怒都沒有,維持著接過藍皮小冊準備翻看後忽然抬頭的姿勢,若有所思地將台前不斷湧近又散開複又聚攏的護衛們望著。


    終於,當路遺實在打得沒勁,算時間,馬上就會敲第二道鍾,再拖下去就真的參不了賽而想一招定勝負的時候,冉誌龍將藍皮小冊隨手扔在側手邊的幾台上,站了起來。


    何田見自家老爺有話要說,立馬示意所有人停止動作,不準再發出丁點聲音。


    彼時路遺剛剛鬆開佘初的手,準備掏出五菱塔,將怎麽都打不完的所有護衛定住,結果東西還沒拿出來,他們就完全沒了動作,路遺不禁納悶,正想著是不是幾日不練,自己的術法又有所精進的時候,冉誌龍前走幾步,後緩慢而平靜地說道:“想入陣參賽?當然可以!


    不過,冉某人有個條件!


    你若取得優勝,該有的獎賞自然不會少了你的,但那之前,你得為我做件事……”“若不能又如何?”


    “那便,把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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