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的一聲急響,路遺手中的鐵箭便離弦飛了出去,毛胡子眼看著自己就要被穿膛去見閻王,饒是他再不怕天地,也忍不住停了下來,麵色慘白地直視箭端,想閃卻來不及,隻能睜睜看著死亡的逼近。


    兩個小弟也是嚇得趕忙捂住了各自的眼睛。


    然而路遺的箭卻沒有將他刺穿,而是刻意偏開了一段距離,險而又險地擦著他的胳肢窩、飛刺進了他方才倚靠過的石牆。


    沒有想象的驚呼悶哼倒地,小弟們難以置信地將手指開了兩條縫,當看到毛胡子還捂著胳膊立在路中央急喘,都喜出望外地奔過去一陣問候。


    毛胡子則仍舊處在震驚之中,平日裏都隻有他收拾別人、威脅別人生命的份兒,即便有時得罪城裏的大頭,也還有自家大哥元魚罩著,哪裏遭遇過如此狼狽的局麵,然而此刻,麵對這個要殺自己的人,他第一反應居然不是記恨,發狠說即便做鬼也不會放過他之類,而是無邊的慶幸與感激,讓他有機會認識到自己,竟是如此地渴望生命。


    路遺沒有給他們太多震驚與後怕的時間,複將長弓掛在肩上:“看樣子,你們已經決定選第三條路了,既然如此,那就別再磨蹭,好好替我收集鐵箭!得了賞銀,自然也會念你們一份功勞!”


    路遺說完,沒有再多廢話,衝毛胡子身邊個頭中等、顯得圓滑機敏的壯漢揚了揚下巴,壯漢眼神不賴,當即回跑幾步,將刺在石牆上的鐵箭拾回,雙手奉給路遺。


    路遺沒有問俊逸男要不要同他們一道收集箭支,瞟了一眼神情不悅的飄逸男子,以及他懷中被緊抱著的箭筒,後讓拾起各自的東西,便頭也不回地領著壯漢們朝來時的路走了。


    這片石林沒有別的出口,攀岩過去倒不是不行,但岩壁那頭境況如何他並不清楚,而且帶著三個小弟,其中一個胳膊還受了傷,行動起來總是不方便,所以路遺選擇退回去,另尋進路,或可將他先前射了人忘取的那支尋回來也不一定。


    “小……少俠,箭……箭不要了嗎?”


    攙著毛胡子的另一個個頭較矮、麵相比較憨厚的壯漢,不甘心地伸手指了指俊逸男,仍舊不忘拿回屬於他們的東西。


    路遺沒有回頭,“他想要,給他便是,有我在,不差這兩三支!還有,我叫路遺!你們都是費縣出生?也自報下家門!”


    “嗯,我叫丁三兒!”


    “我叫黃止!喜歡吃辣,今年的願望是娶個漂亮媳婦兒!”


    聽得憨厚老實的黃止不問自答,丁三兒沒好氣地白他兩眼,衝路遺尷尬一笑,讓別介意後,才繼續扶著毛胡子慢慢跟著走。


    毛胡子呼喘著大氣,答得有些費勁:“我……我叫……元冒。”


    路遺點點頭,沒有再多寒暄,沉默領著幾人離開石林,往別的入口去了。


    當他們的身影消失不見,俊逸男子微微一哂,旋即也開始行動,卻不沿來路走,抱著不知何時被貼上“伏兮”二字紙符的箭筒,直接隱進了嶙峋黑巉的石壁。


    而他筒中的箭,業已由六支變成了七支……


    ……


    ……


    路遺元冒四人從石林出來,景象又與先前有所不同,原本被籠在濃霧之中的一切都一一顯出模樣。


    自小橋而過,共有四道石門林立,微錯成弧。


    路遺他們方才所在,乃為最左。


    最右一徑,先前元冒幾人已經去過,遂由第二道門入。


    內裏依舊蜿蜒,徑旁不時有岔口出現,路遺他們沒有順勢彎拐,而是一直往前。


    大約走了一盞茶的功夫,當視線不再被石牆石壁遮擋,逐漸開闊,卻是到了一片下凹為穀,寬長幽深的地塹旁邊。


    地塹將他們的前路斬斷,足足開了一道寬不知幾許的大口。


    探頭往下,深約兩丈的穀底,散亂地橫有許多具屍體,有人麵部朝下,有人以背朝天,還有人被鐵箭貫穿胸腹或頭部,又或被射中四肢,後墜跌而死。


    模糊的血肉四圍,還有被壓斷壓癟的弓、筒、箭支,但不是每一具屍體,都有對應一副弓箭。


    “看來,這深穀附近,曾發生過很激烈的爭鬥!”


    路遺說這話之時,已經背過身體,麵向了隨時可能衝出敵人的嶙峋石壁。


    他的目光不停地來回掃視,來路筆直,但岔口眾多,且地塹兩旁還有不知延伸到何處的狹窄小徑,而這些路都有石壁岩層遮擋,極易藏人。


    丁三兒將元冒扶靠到一麵滿是灰塵的石牆邊坐下,看著麵前寬深的穀溝犯了難,“這破石陣,怎麽這麽多阻礙?!又是落湖、又是石林,這會兒又來一道鴻溝……還讓不讓人好好比賽了!”


    黃止整個人趴在地塹旁邊,探出半個腦袋向下數屍體,對丁三兒的抱怨沒有在意。


    元冒也隻顧捂著胳膊呼哧呼哧急喘,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


    路遺警惕之餘,瞟了一眼元冒和丁三兒兩人,頓時覺得無奈又恍然,心想連這點防備之心都沒有,難怪你們會被那家夥坑騙。


    也還好他們遇見的對手弱不經風,否則,隻怕早被送去見了閻王。


    一邊想,路遺一邊提弓四下巡視了一番,確定沒有人藏身在石壁之後,才退回到凹穀旁邊。


    彼時黃止還伸著手指點數下麵橫七豎八躺著的屍體,路遺握弓眺望,發現深穀對麵竟有一方石院,院內有室,室裏燃燈,還有數道身影在其間穿行。


    “看來這道深穀也不是沒有辦法通行!”丁三兒聽他似乎成竹在胸,以為穀中有路,遂也湊過來探看,一無所獲後十分懷疑地乜了乜路遺,“小路兄弟,你不會是要我們滑下山穀再爬過去吧?”


    選擇同行之後,元冒丁三兒幾人很是識相,不用路遺強調說明,便自覺將他認做了馬首,心甘情願當起了唯命是從的小弟。


    隻是路遺到底比他們年輕,又喚元魚做大哥喚了許多年,哪怕為了保命,要改口也不容易,所以另外覓了個稱呼。


    路遺沒有介意丁三兒語中的質疑,伸手指了指對麵石室裏的人影:“他們能過去,我們自然也能!”


    “可……”丁三兒回頭望了望元冒,看著他因為忍痛而不停冒汗的大臉,遲疑說道:“我們能下穀能攀岩,元二哥怎麽辦?”


    路遺沒有回複,卻蹲身到黃止一旁:“可數明白了?有幾具屍體?”


    黃止點點頭,“十……十八……”


    “十八?那石房子裏的人呢?可能看清?”


    黃止順著路遺的聲音望去,微憨的一張臉上顯出幾分為難,“太遠了,看不清!”


    聞言,路遺頷首一笑,站起身,從懷中取出一張符,貼在黃止背上,用念力驅動後,唾了兩口唾沫在手掌,待搓抹一淨,便彎腰將還趴在地上的黃止提起,再緩緩旋身助力之後,猛一甩腰,就將他整個擲飛了出去。


    路遺一邊擲,一邊揚聲吩咐:“那你便過去好好看個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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