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初的質問,路遺無可辯駁,隻能任由她將那一小箱銀子抱回自己的房間,車思病訥訥地杵在一旁,臉上的笑容有些凝固。


    不多久,佘初藏好銀子重新回來,開門見山問接下來有何打算安排,卻沒有問他們二人昨日去了何處,又柴無悔現今的去向之類,便是路遺眼瞳顏色的變化,她也沒有多問的打算。


    在縣衙受訊的時候,車思病說柴無悔被果道人燒死了,她自然知道那是假話,否則這師兄弟二人不可能還表現得這般淡定。


    隻是,看到車思病隻點燃一根彩色羽毛,就瞬間將她從縣衙帶到了蓬萊仙棧,這般非人的能力,讓她本能地有些畏懼,不敢去觸碰背後的那些真相。


    所以,如果路遺他們沒有主動告知的意思,她便打算一直裝作沒有注意毫不關心,因為她覺得,對任何一件事或任何一個人的了解都不能太多太深,否則會嚴重幹擾到自己的判斷。


    “我們恐怕還要在此地待上一個月。”


    路遺沒有隱瞞冉誌龍交代讓監視施府一家的事,並就後麵一月的所有事情都做了詳盡的安排,佘初沒有提出疑議,車思病看著路遺卻有些欲言又止。


    路遺知道他想問什麽,收集魂魄的事,上參伏兮他們雖然沒有明言,但肯定不會讓他一拖再拖,好幾年都不動作。


    最主要,師父柴無悔還在他們手上。


    明麵上,上參伏兮他們將柴無悔留在東昊殿,是為了助他更快更好地休養康複,但誰能保證他們不是出於私心,特意施法軟禁?


    就他們三兄弟那一身身大可通天的本事,連生魂死魄都可從人體剝離,活死人肉白骨,又豈在話下?


    所以略一思考,路遺便明白過來,不是柴無悔的傷太嚴重他們無能為力,隻是不想那麽輕易就將人救好罷了。


    畢竟,複活匡嘩,要以他獻祭自己體內的伏矢命魄為代價,即便不死,也會成為一個沒有思想甚至行動不能自理的活死人,這和要了他的命沒有兩樣。


    如果到時候他心生悔意,不肯主動獻祭,豈不功虧一簣?


    就伏兮同他所說,尋到殘魂宿主之後,要收集匡嘩的魂魄,有兩種方法。


    一是生剝,二是死離。


    顧名思義,生剝便是在人活著的時候,將匡嘩的魂魄剝離。


    這種方法,不會要人性命,但對宿主產生嚴重影響的同時,還會損傷被抽剝出來的魂魄。


    要想避免此種情況的發生,就必須得在人自覺自願的狀態下進行。


    而死離,雖可無損無傷,但容易積聚宿主生前的戾怨悔恨之氣,尤其是像劉天奇那種本就凶狠暴力又死於非命之人,從他體內分離出來的殘魂,若不加以淨化,便會對匡嘩的心性也產生影響。


    而所謂淨化,因人各有異,實施起來,會非常困難。


    好比治病,如不能對症下藥,便極有可能弄巧成拙,加劇病情的惡化。


    即使能找到病因所在,用藥的多少、時長,也都要根據病人的具體情況來定,少一分不夠,多一分是毒。


    何況,有些病,根本就藥石難醫……


    這便罷了,若為可視之症倒還好說,然其魂中戾怨,無形無量,不好掌控,遠不如生離來得簡單容易。


    所以,為了確保他們的四弟匡嘩,能夠無損無傷且心性毫無改變地順利複活,使些小手段,乃是必須之要。


    隻要路遺在他們的掌控之中,其他幾魂的收集,便不用再多加上心。


    上參伏兮他們如此做,其實無可厚非,換做路遺自己,他也一定會有所顧忌保留。


    看穿不戳穿,他才能和他們“和睦相處”,也才能從他們那處“討要”到幾件法寶作見麵禮,甚至得了伏兮承諾,凡他所需,皆會不吝相幫,乃至在他獻祭之後,也會想辦法,使他不至淪為廢物……


    而這一切,都建立在他切實一心一意為複活匡嘩之事忙碌奔走的基礎之上,一旦他有所敷衍拖延……


    想著自己的死相可能會很難看,路遺不由自主抖了個激靈。


    車思病佘初見他如此,一同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大師兄,你怎麽了?”


    路遺回神,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你們有沒有覺得,今日這天,格外陰冷?”


    ……


    ……


    是夜,當施府的人全都熄燈入睡,並夜入三更之後,先和佘初來執行監視任務的路遺才跳下後院門牆頭,一邊揮扭踢甩僵硬的四肢,一邊同來交接的車思病叮囑:


    “車師弟,夜裏可能有人會偷偷出來,你留神些,若有情況,及時相告。


    注意不要被發現!”


    車思病點頭:“大師兄你放心回去休息,這裏交給我和師妹就好!”


    路遺拍拍他寬厚的肩膀,打個哈欠,“嗯,再辛苦,也不過幾日功夫,你們便忍忍!


    待我研究出感應陣,布滿這府宅的每一個角落,屆時,不論是誰,隻要進出施府,一個時辰內,不論往何方去,都可以被感知,能省下不少時力!”


    車思病撓頭憨笑一聲,歎道:“不愧是大師兄!可惜我連最簡單的風符水符都寫不出來!”


    路遺無意在他麵前炫耀,強忍住困意安慰他一陣,便不再多待準備回去客棧。


    施府也是費縣城裏數一數二的大戶,坐落在城東,與蓬萊仙棧相隔不是太遠,也就五裏左右的距離,來回還算方便,不用浪費掉伏兮給他的寶貴雀羽,這讓路遺很是安慰。


    但路遺剛走不過幾步,車思病忽然想到什麽似的,急匆匆追上來:“師兄,你……你不在客棧的這段時間裏,發生了一些怪事……”“怪事?怎麽,又有官差來找你麻煩?”


    “不是,是……你白日裏出門前不是說,今日格外陰冷嗎?那時我還沒覺著有甚不對,但你走後不久,我們房內,竟結了厚厚一層冰,將裏麵所有東西都凍上了,連被褥,都被包進了冰塊裏!”


    聽得車思病如此說,路遺眼瞳微張,心道一聲不妙,都顧不上詢問之後的情況,拔腿就往客棧的方向跑。


    車思病話未說完,路遺已經不見蹤影。


    他在原地呆愣幾息過後,才小心翼翼爬上施府後門的牆頭,一眨不眨開始監視。


    路遺同車思病分開,沒有停留,一口氣直接跑回客棧。


    開門的小二一見是他回來,滿臉的倦怠氣一瞬即散,哈著腰噓寒問暖,極盡討好,因為這位爺一口氣付了五十兩的定金,說要在棧內住上一個月,掌櫃讓一定將他們伺候周到,不能有半點怠慢。


    路遺拒絕小二要為他掌燈端茶送水的好意,徑直衝回三樓自己的房間。


    入內關門點燈後所見,雖然沒有車思病口中所說被冰封的異象,但路遺仍舊沒有放鬆警惕,他喘著粗氣大跨步到床榻邊,直接將赤光海螺從包袱裏翻找出來。


    將小東西托在手心,路遺不禁有些後怕,伏兮曾提醒過他,劉天奇殘魂所帶的戾氣太重,無法淨化,需要他自己想辦法解決,然而他忙著拿錢、辦冉誌龍交代的事,竟把這茬給忘了個一幹二淨。


    還好劉天奇的死魂現在還沒徹底覺醒,否則,被冰凍的,恐怕就不止這一間屋子這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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