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他身邊這些時日,膽子還大了不少。”青衣男子輕笑道。


    他依舊沒有轉過身,而是望向窗外的竹林出神,似要將每一片竹葉的舞動韻律都牢記於心。


    “你究竟要做什麽?”小蛇在門口,望著青衣男子的背影道。


    “當初我救下你,是想讓你在蒼虛好好修煉,成為一尊大妖守護蒼虛。”青衣男子話語平淡道,“但是沒讓你管不必要的事。”


    “少廢話,那踏仙洞窟究竟怎麽回事!”小蛇兩顆豆大的眼睛微眯,盯著眼前的青衣男子怒聲道。


    青衣男子沒有回應小蛇的話語,他轉過身,俯視著地麵的小蛇,在他的身上感受不到絲毫的修為波動,若一個凡人般平平無奇。


    可在小蛇兩寸長的身軀麵前,他又如一個高大的巨人,而小蛇隻不過是一個渺小的螻蟻。


    “你要殺我,也隻不過是翻手之間,可你龍爺爺就算死,也要做個明白鬼。”小蛇語氣略微平和後道。


    “我給他的,確是一場造化。”青衣男子平靜道,“隻看他自身,能否經受住這場考驗。”


    “考驗?”小蛇陰晴不定道。


    “蒼虛曆史上,共有五人參與過這場考驗,其中四人日後都成為了執掌蒼虛之人。”青衣男子話語間,卻想起了剩下的另一人。


    “考驗的內容呢?”小蛇問道。


    “每個人經曆的考驗都各不相同。”青衣男子搖了搖頭道,“不過據先輩總結,靈元越是渾厚者,考驗的內容越是困難。”


    小蛇瞳孔猛縮,整個蒼虛,恐怕也隻有它一人對於葉元點體內靈元渾厚程度有充分的了解,若是按青衣男子所說,葉元點的考驗豈不是無比艱難。


    “這場考驗持續多久。”小蛇深吸口氣道。


    “若是他三日內能從其中走出,便是通過了踏仙洞窟中的考驗。”青衣男子輕歎道。


    “若是超過三日呢?”小蛇焦慮道。


    青衣男子沒有回答小蛇的問題,而是側目望向了木架上諸多擺放整齊的木雕,陷入了沉默,他再次背過身,望向了窗外的那片竹林,不知在想些什麽。


    “生死難料。”半晌過後,青衣男子一字一頓道。


    ……


    ……


    葉元點雙眼微眯,他的麵色因修為的驟然消失,而慘白得像一個死人,而他眼前的世界,卻正如埋葬他的墳場。


    在這沒有日月光輝的世界中,天穹之上唯有陰雲密布,放眼望去,皆是茂密的枝葉相互糾纏環繞間,形成一堵堵聳立的高牆,高牆彼此交錯相連,灰白的迷霧在其中遊蕩,一眼難以望到它的盡頭。


    這是一片幽暗的迷宮,也是一片令人絕望的不毛之地。


    葉元點終於明白,為何自己的修為與靈元,會被抽離得一幹二淨,自己會成為一個凡人出現在這片世界中。


    若是他還擁有修為,如今已然辟穀的他,可以經得起長時間的消耗,在這片迷宮中尋找著自己的出路。


    可一個凡人,身處在這個世界中,沒有任何的食物與水源,等若身處絕境。


    他活不過三日。


    葉元點心中一歎,一麵麵枝葉構成的牆麵,在昏暗的世界中,發出暗綠的幽茫,這也是他唯一能夠獲得的光亮,失去修為的他,第一次覺得黑暗中的一點微光都如此彌足珍貴。


    盡管迷霧在這幽暗的光芒下,多了些許迷幻的氣息,可葉元點感受到了,唯有將他緊裹的惡寒。


    出手撫摸這些枝葉,指尖冰寒,無法感受到其中任何的生命氣息,似在以如此的形式告誡著他,這個世界中的生命,僅有其一人。


    “是要我徒步尋找出路嗎?”葉元點自語道。


    他伸手拽下了一片枝葉,它似失去了補給,在他的掌心迅速暗淡,而後失去光亮,在微光中僅剩下一片模糊的輪廓。


    千裏之行始於足下,葉元點突然想起了當年翻閱典籍時,看到的這句話語,無論如何,總比待在原地坐以待斃好。


    唯有真正的置身於其中,方可感受到那種絕望,沒有了日月,葉元點無法知曉時間的流逝,他的眼前總是一麵麵類似的木牆,哪怕他在岔口曲折回轉,下一個拐口迎接他的,依舊是相同的景象。


    他唯一能感受到的,隻有自己逐漸耗費的體力,以及一點點將他淹沒的黑暗,葉元點甚至在這片迷障中,無法分辨出自己哪些路走過,哪些路從未踏足。


    焦慮、無助、絕望等諸多負麵的情緒,接二連三地湧入葉元點心頭,讓他本應沉穩的步子,都不自覺散亂了起來,雖快上了許多,可片刻之後,徒留陣陣疲憊衝刷著他的肉體。


    他甚至產生過念頭,想徑直穿過枝葉纏繞而成的厚牆,可幾經嚐試後,帶給他的唯有更深的絕望,沒有修為的他,隻能在其麵前苦苦掙紮。


    時間漸逝,再也無法離開此地的念頭,第一次出現在了葉元點的心頭,它似一顆種子,以葉元點的迷茫絕望為養料,在他心中茁壯地成長著。


    或許這片世界中繁茂的枝葉,也是從太古至今,無數如葉元點這般,由在這片迷宮中苦苦掙紮的人,放棄了生的最後希望後所化。


    葉元點的右手緊緊地握住牆體中的枝葉,不讓自己倒下,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此地度過了多少時間,可他幹裂的雙唇已然說明了一切,他這凡人之軀,儼然已處於崩潰的邊緣。


    他的雙目渾濁地望向前方,頭輕輕地左右晃動著,而後在他略微失神間,身體重重地砸向地麵。


    似伴隨著他身體的倒下,一同崩塌的,還有他離開此地的信念,葉元點如一個死人般,躺在地麵上一動不動,他的氣息都於此刻似有若無。


    四周的枝葉發出微弱的光亮,一點點地伸出它們的手,彼此觸碰相連,似乎在討論著,接下來要如何瓜分這具軀體。


    踏仙洞窟外,倒掛的長石上仍有水滴不斷地滴落,它不知疲倦日複一日重複著同一件事,似乎這便是它存在於世的意義。


    時間一晃,三日已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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