銳利的劍氣幾欲絞碎葉元點的五髒六腑,生死一線間,葉元點腦中驟然清明,體內靈元頃刻間湧入細長石刀,硬生生將他身前的鄭毅震退了數步的距離。


    葉元點借勢腳步跟出,膝蓋微屈,向一旁側翻下,險之又險的躲過身後再次朝他斬下的金芒。


    在呂梁的偷襲之下,葉元點的後背被豁開一道深痕,傷口處仍舊止不住往外滲血,強烈的痛楚令他額頭細密汗珠,虛弱之意源源不絕如潮水般湧來。


    葉元點才剛止住翻滾身形,半蹲欲起身之際,呂梁已揮劍先臨,他雖然第二劍落空,可葉元點翻身退離時,他同樣緊隨而至,不留予葉元點半分喘息的間隙。


    手中石刀抬至半空,還未穩住之際,葉元點與呂梁又對上一擊,他的身形再次不受控製地被震飛了數丈。


    他今日消耗過於巨大,先前在林間一番戰鬥下已耗費大量靈元,此時又獨自與兩位生境大圓滿交手,眼下靈元就算說不上是油盡燈枯,但也是所剩無幾,被融蠻神強化的軀體酸脹難耐苦不堪言。


    倒並非是葉元點不夠強橫,換做任何一個生元境中期修士,怕是都無法比他做得更好,能與四英傑交手到如此地步,足以體現葉元點的強橫。


    此事若是傳出去,蒼虛內院將不再隻是四英傑,眾人將會見證一位比肩四英傑的強者誕生,甚至假以時日,他終將成為淩駕於四英傑之上的存在。


    隻是誇境界交手過於凶險,一步錯則步步錯,此刻的葉元點也漸漸顯露頹勢。


    身形倒退間,呂梁如影隨形,又與葉元點對上數擊,其每一次攻擊都經過他完美的蓄勢,而葉元點一次次抬手雖然能堪堪擋住其攻勢,但是在道器碰撞間,他總是被震退的一方。


    若非細長石刀的特性就是無比堅固,普通道器在如此碰撞下,都有可能直接崩壞破碎。


    葉元點眉頭緊鎖,哪怕處於劣勢隻能不斷地承受呂梁攻擊,他也並未有過放棄的念頭,正當他腦中快速思索著如何擺脫眼前困境時,身後再次傳來火熱之意,鄭毅不知何時已悄然襲來。


    鄭毅橫刀而至,與呂梁呈前後包夾之勢,無奈之下,葉元點腳下一頓,腰身後仰避開了率先橫向劈來的長劍,長劍剛與他擦身而過,葉元點小腿猛然發力,一個翻身旋轉躍起至半空,躲過了緊隨而來的呂梁長劍。


    鄭毅盡管一劍落空,卻似乎早已預料到葉元點能避開他這一劍,但見其手中長劍再次反手於半空中橫向揮舞,無數薪火隨著他這一劍揮灑。


    在半空中的葉元點沒有借力之處,靈元枯竭下也無法再次使出方寸炎牢,唯有與半空中的薪火碰撞,別無他法。


    薪火在觸碰到葉元點的刹那間如煙火綻放,輕亮的爆響回蕩夜空,葉元點的灰白衣袍上瞬時出現大量焦糊,皮膚更是在如此近距離的爆破下滿是裂痕,鮮血直流。


    薪火爆碎的衝擊力又一次將葉元點震飛,金芒針刺再次襲來,不給葉元點片刻喘息的機會,半空中的他唯有抬刀暫且抵擋金芒。


    在金芒針刺的撞擊與薪火爆碎的衝擊下,葉元點如一個一閃而逝的流星,劃破長空,瞬間與呂梁以及鄭毅拉開了數丈之遠。


    呂梁卻是一皺眉,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他竟於般半空中狼狽不堪的葉元點臉上,看到了一抹笑容。


    半空中葉元點飛掠的方向,正朝著李坤而去。


    從始至終,葉元點的目標都不是呂梁或鄭毅,憑借生元境中期的修為,他或許可以與一名四英傑戰的平分秋色,但是同時麵對兩位蒼虛內院最強之人,終歸是太過勉強。


    並且一直未出手的李坤如他心頭上的陰霾久久不散,所以李坤同樣不是葉元點的目標,他真正的打算,從來隻是借勢擺脫呂梁與鄭毅,破壞李坤天靈之上的法寶。


    隻要將此物破壞,蒼虛令牌就能恢複與逆雲秘境間的聯係,到時候他帶著任絳雪離開,也將輕而易舉。


    在金芒針刺與薪火的衝擊下,葉元點此時速度之快已遠超生元境修士,哪怕生元境大圓滿在這等速度下,也難以反應。


    眨眼間葉元點已到了李坤近前,他手中石刀也早有準備,就欲朝著那法寶劈下,電光石火間,葉元點餘光,卻瞥見了李坤眼中的那抹嘲弄。


    心中暗道不好,葉元點驟然收刀橫於胸前,下一瞬一根漆黑長繩自李坤身後探出,如一隻早有準備的遊蛇,襲向了葉元點,長繩尖端有一冷白錐刺,泛著嗜血寒芒。


    一聲脆響傳來間,葉元點雖擋住了欲將胸口洞穿的錐刺,可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出,重重地砸落在地。


    李坤沒有開口,隻是看向葉元點的目光中帶著玩味,他也沒想到葉元點靈覺如此敏銳,竟然能感受到他暗藏的殺機。


    抹去嘴角的血跡,葉元點喘息中盯著懸浮於李坤身旁的錐刺,心中略有震動,此物他曾在古籍中看過,名為甩頭一子,此物操縱無比困難,形如毒蛇,隨影而至,乃是殺人利器,這李坤不愧是“永夜”培養之人,竟以此物為自身道器。


    下一刻葉元點猛然抬手,然而還是慢上了一絲,左臂立刻被劃開一個大口,葉元點雙瞳驟縮,這甩頭一子在李坤操縱下速度已快到肉眼難以捕捉!


    李坤雙眼微眯,頭微微向左一側,似乎沒想到葉元點能夠又一次擋住他的攻擊,甩頭一子懸浮在他身側,一時也沒有發起下一擊。


    葉元點喘息劇烈,他如今已是傷痕累累,好不容易到了李坤近前,卻連靠近其天靈的法寶都無法做到,他的直覺告訴自己,一旦再向前半步,自己就將無法避開甩頭一子的攻擊。


    好在他身後的鄭毅與呂梁也並未出手,不知他們是不是懼怕貿然出手下,不慎觸怒了這位實力毋庸置疑的內院最強者。


    這就是蒼虛內院第一人的實力,與呂梁或是鄭毅簡直無法比較,同樣是生元境大圓滿為何差異如此巨大,葉元點死死盯著李坤,一個個疑問止不住地從他腦海中冒出,又被他強行壓下。


    將手中的細長石刀握得更緊了些,葉元點一聲輕喝,將靈元凝聚於石刀上,徑直向著李坤而來。


    李坤目光一凝,剛才葉元點與二人的交手他看得清楚,技巧與靈元拿捏都極為巧妙,可眼下葉元點這般魯莽的攻勢與方才大相徑庭,渾身上下滿是破綻,李坤盡管無法理解,不過甩頭一子已激射而去。


    看著朝自己心髒激射而來的甩頭一子,轉眼間隻距離胸口寸許,葉元點牙關緊咬,左腿於此時一屈間,左肩頓時被洞穿,他目中毫無遲疑,左手一把死死地握住了洞穿身體的長繩。


    與此同時葉元點已欺身於李坤近前,左腿微屈間,右腿驟然發力,手中細長石刀直指李坤天靈法寶,他有一種預感,若是選擇襲擊李坤,自己恐怕將再無半點機會。


    這是他孤注一擲地一刀。


    然而下一息,葉元點瞳仁劇震,李坤如鬼魅般陡然出現在他眼前,其嘴角的嘲弄愈發濃鬱,緊隨而來的,是看似平淡無奇的一掌,極為突兀地落在了葉元點的胸口。


    不待葉元點有任何反應,他整個人如一顆彈丸倒退而去,狠狠地撞在了保護任絳雪的屏障上,而後緩緩地滑落向地麵,斑駁的血跡如幹涸的墨筆,在屏障上拖拽出一道刺目的墨痕。


    結結實實的吃下這一掌後,葉元點終於明白,為什麽李坤的生元境一直給他怪異的感覺,為何同是生元境大圓滿,李坤與其他三人差距如此巨大,為何自己之前連生元境大圓滿都難以反應的速度,李坤卻可以輕易應付。


    因為此人的修為分明已是,半步死滅境!


    早已觸摸到了死滅境門檻的李坤,哪怕是其看似簡單的一掌,就足以讓葉元點重傷。


    葉元點口中不住地往外冒血,後背地的傷口崩裂開,他灰白的衣袍上被鮮血暈染,成了個血人,他在這撞擊下險些昏厥,意識都陷入昏沉。


    然而似有什麽在支撐著這具殘破的軀體,葉元點顫抖著翻過身,一點點欲從地上的血泥中掙脫。


    模糊的意識中,亮起湛藍的劍芒,葉元點恍惚間抬起頭,望見有所恢複得任絳雪,正壓榨著她體力稍有恢複的靈元,欲破開葉元點布置下的屏障。


    這無形的屏障微微一顫後,紋絲未動,可以承受生元境大圓滿襲擊的它,又豈是此時狀態下的任絳雪可以撼動。


    它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似一道陰陽的分割線,將生與死以此劃定,把屏障外的葉元點推向了無邊死域。


    對上葉元點的目光,任絳雪雙唇緊抿,她沒有開口,隻是使勁地衝葉元點搖著頭,漆黑的眸子裏如被水光暈染,泛著晶瑩的色彩,輕輕地晃動著。


    那晶瑩的色彩沿著柔美的弧度滑落,在白皙地玉瑕上如湛藍的珠玉瑰麗,他才知道,那是她的淚滴。


    怎麽能讓你落淚呢?葉元點心中自嘲道。


    看著屏障內的任絳雪,他似看到了兒時的自己,那時無助的他也唯有一次次敲擊著屏障,虛遙破碎,他卻隻能眼睜睜看著娘親為了守護自己付出生命。


    葉元點緩緩屈起一條腿,雙手撐著地麵,欲直起身子,隻聽他聲音沙啞道:“我記得,我娘曾和我說過。”


    他的話語很慢,每一字都伴著粗重的呼吸,令人懷疑他下一刻都可能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先昏死過去,可這些字眼卻不斷地撞擊著任絳雪的心,她失神得望著他,生怕沒有捕捉到他口中的任何一個字眼。


    葉元點艱難地拔起身子,又一次對任絳雪展露那抹她熟悉的笑容,隻是這笑容也透著無比的虛弱:“若是守護自己珍視之人都無法做到,這道……”


    “這道,不修也罷!”


    葉元點看向任絳雪的目光帶著溫柔,還有那難以名狀的決絕,鮮血淋漓的衣袍在長風中激蕩,一縷縷血跡沿著灰白衣袍向下流淌,如朱紅墨跡遊走於灰白畫卷上,隻可惜這幅畫也許還未完成,他的生命就將消逝。


    他死死地握著手中的細長石刀,石刀細長的裂紋中也已浸染著殷紅血水,血液順著裂紋彼此匯聚,最後凝聚於刀鋒一滴滴滑落。


    唯獨葉元點的目光,依舊堅定中蘊著平靜。


    呂梁看著緩緩朝他轉來的葉元點,目露輕蔑,在他眼中,葉元點此時的舉動也不過是垂死掙紮罷了,在絕對的實力麵前,任何的掙紮都已經失去意義。


    呂梁雙手微合,隨即向著地麵猛地拍去,他要將葉元點送入深沉的絕望中,不再給其一絲一毫掙紮的可能。


    淡淡的金光,好似黑夜中璀璨的星點,隨著呂梁的一掌落下,化作一道道光幕,將在場幾人身軀包裹,光芒流轉間,似琉璃般迷離,讓人為之沉醉。


    哪怕身處屏障內的任絳雪,以及昏迷的商陸行,都無法幸免,被這金光所沾染。


    這星點金光葉元點熟悉,是道律。


    被這金光觸碰的瞬間,葉元點似已感受到冥冥中有著一條規則,將他束縛,呂梁陰冷的聲音徐徐傳來:“身處我的道律內,任何人隻能選擇一種神通施展,直至我之道律消散。”


    呂梁的這道律使用極為苛刻,唯有在特定條件下他才會釋放,否則稍有不慎,他的這道律將會把他自己或是同伴置於險境,此時他也是看葉元點如風中殘燭般脆弱,才敢放心施展自己的道律。


    “葉元點,你體內靈元枯竭,身體還是這幅慘狀,在我這道律下,唯有死路一條!”呂梁輕喝道。


    他話語出口後,本期望於葉元點眼中看到被逼入絕境的絕望與無助,可令呂梁感到失望的是,葉元點的目光毫無動搖,隻是平靜地看向他。


    天穹於此時降下皚皚白雪,天際唯有一輪圓月高懸,再無半點星辰光亮,紛紛揚揚的落雪片刻間,已漸漸將地麵上的血跡覆蓋,唯獨空氣中彌漫著的血腥氣息遲遲不肯散去。


    葉元點張開幹燥的雙唇,沉沉地呼出一口白氣,冷白雪花落於細長石刀間,卻如火星將整柄細長石刀點燃。


    細長石刀上再次亮起了幽綠鬼火,它成為了長夜中除了皓月外另一抹光亮,淒淒慘慘地在石刀上搖曳著,於冷風中似飄零的燭火,隨時都會徹底熄滅。


    看到葉元點選擇的神通是鬼火,呂梁冷笑道:“明明知道我的神通可以驅散此術,你還是選擇這火炎作為你唯一可用神通,看來你也隻不過是一心求死。”


    葉元點並未回應呂梁的話語,他雙唇又呼出了一口氣,身軀中的刺痛在這冰寒冷風中,也漸漸失去知覺,然而他的手還是緊緊攥著細長石刀。


    一縷灰白的煙氣,如冷冬中燃起的煙火,離開了葉元點的軀體。


    伴隨著這縷灰白煙氣的離散,葉元點的氣息卻陡然攀升,之前其軀體的虛弱之意驟然消失。


    呂梁心中莫名一顫,他感受到葉元點氣息的變化,可還未等他明白眼前發生的一切,葉元點竟突然間從他眼前消失不見,他甚至一時間無法察覺其氣息。


    正於呂梁失神間,他耳畔傳來一聲清脆的撞擊聲,將他強行抽離回現實,呂梁難以置信地看到在他身側,鄭毅已一躍而起,於半空中生生接下葉元點一刀,若不是鄭毅出手,他此時怕是就被葉元點砍中。


    鄭毅隻覺得葉元點石刀中傳來巨力,這力道竟比二人最初比鬥時還要強上一絲,直接將他身形震退砸入地麵。


    呂梁也於此刻,對上了葉元點冷漠的目光,他還來不及稍作思考,葉元點再次於半空中消失。


    死亡的危機緊隨而至,呂梁憑借靈覺揮劍,硬是擋住了葉元點正麵揮下的石刀,石刀後短暫現出了葉元點的身形,狂亂的氣息呼嘯席卷四方,天空中的飛雪都暫時無法靠近二人身軀。


    “你為什麽還能用別的神通!”呂梁猙獰地盯著葉元點石刀上的幽綠火光,怒吼道。


    他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在他看去,葉元點此時的強橫,分明是在某種神通的加持下獲得的提升,但是他明明就已布下道律,所有人在他道律下都隻能使用一種神通,為何葉元點在使用這鬼火之後,還能用出其他神通!


    道律是於天地中攥刻下屬於自己的意誌,乃是得到天地認可的規則,道律一旦施展,任何人都隻能被迫遵守這規則,無人可以幸免。


    然而此時的葉元點竟當著呂梁的麵,使用出了另一道他無法理解的神通!


    可呂梁話音剛落,葉元點又一次從他麵前消失,凜冽的寒風再次吹拂向呂梁身體,他的身心都在這寒風下感到顫栗,隻因他還是無法捕捉到葉元點的氣息!


    葉元點縹緲的話音,似隨時將於風雪中消散,唯有寥寥幾字傳入呂梁耳中。


    “這不是神通,是禁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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