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亂之地內與塞外邊域相似,並無一年四季之別,一年到頭每日都如晚秋一般,涼風中透著微寒。


    林間的植被似早已適應了此地特殊的環境,除了一些脆弱的枝葉經不起風雨飄零,否則也罕有枯枝落葉的出現。


    灰蒙蒙的天穹盡頭,泛起了一絲火紅,如黑暗爐火中剛點燃的火星般分外明亮,隨即整片天幕都如被點著了一般,迅速被這一抹紅霞暈染。


    天,要亮了。


    夏寒霜等待了一夜,終於在遠方的紅霞中,等到了自己熟悉的身影,她嬌軀微鬆,臉上露出了如負釋重的笑容。


    葉元點衝她溫柔一笑,為了不讓夏寒霜擔心,他特地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衣袍,其目中大戰的疲憊也被他深深地掩藏。


    小蛇靠在葉元點的肩頭呼呼大睡,焚夜城的屠戮造就了海量的殺戮氣息,盡皆被它一絲不納的吸收,可謂是獲得了極大的好處,待它將這氣息盡數煉化,實力又將獲得一大波的提升。


    “還好嗎?”葉元點輕聲道。


    夏寒霜玉首輕點道:“我們沒事,你呢?”


    “你看這樣像有事的樣子嗎?”葉元點聳了聳肩,目光指向肩頭的小蛇,言語中將略微沉重的氣氛化去。


    夏寒霜輕輕嗯了一聲,她與葉元點相隔千裏,可幾個時辰前她隱約中依舊感受到了從遠方傳來的震動與凶厲氣息,她沒有詢問葉元點究竟對焚夜城做了什麽,因為她相信葉元點做什麽都是正確的,那些人死,是因為他們該死。


    葉元點將目光移向了已經熟睡的糖糖,在夏寒霜的幫助下,她緊皺的秀眉在睡夢中舒展,心神逐漸安定平穩,可惜家人與族人失去的痛苦,在夢醒後依舊如夢魘隨行,不會好上半分,這種感受葉元點比誰都要清楚。


    第二將子微微一笑道:“牙將子果然沒有讓我失望。”


    “你好像打心眼裏希望我能把邱濤殺了。”葉元點淡淡道。


    “罪大惡極之人本就應該受到懲罰,邱濤注定要死,隻不過是死在誰手中罷了,不過如今能死在牙將子手中自是最好。”第二將子不急不慢道。


    “哦?此話怎講?”葉元點麵色平靜道。


    “能被歸靈境的牙將子所殺,才能體現在血祖第一次考核中,就能夠獲得三枚血祖印記的牙將子有多麽不凡。”第二將子幽幽道,話語中沒有恭維之意,反倒多了一股莫名的意味。


    “二將子消息倒是靈通。”葉元點不溫不火道。


    “那是自然,牙將子當初獲得三枚血祖印記,引發破亂之地異象顯現,此事誰能不知,誰能不曉。”第二將子道。


    葉元點雙眼微眯道:“二將子莫非與那些人一樣,想獲得葉某的血祖印記?”


    “哪裏的話,在下來此,是專程向牙將子發出邀請,還有寒霜姑娘,有請二位共去千盛帝都一敘。”第二將子微微歪頭道。


    “與何人一敘。”夏寒霜俏臉微寒,她就連千盛帝都是哪都不想多問,自從第二將子昨夜道出,她在夜雲峰救下葉元點時,有其在暗中推波助瀾,她對這第二將子的戒心就提高了數個檔次。


    “一去便知。”第二將子輕笑中,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夏寒霜就要拒絕,葉元點一手放在其香肩,一邊淡淡道:“既然是化虛境強者的邀請,那這千幻帝都我等還是要去上一去。”


    第二將子心中一滯,緩緩道:“牙將子果然從未讓我失望。”


    “相比之下,二將子給我的驚喜倒是從來不少。”葉元點微微一笑道。


    二人一言一語中,打著啞謎,彼此都從對方的話語中探知了一些端倪,隻不過都不曾說破。


    因為糖糖昏迷的關係,一路上又較為遙遠,小蛇被強行喚醒,重新展露九幽煞龍本尊,心不甘情不願的當了一回代步工具,載著眾人前往。


    幾日過後糖糖從昏迷中蘇醒,她的眼眸雖有了光亮,但又很快變得晦暗,曲著腿抱著自己雙膝沉默不語,夏寒霜心疼下在她身邊輕聲寬慰。


    葉元點輕歎一聲,沒有如夏寒霜一樣上前安慰,這麽多年來,他一直不擅長安慰別人,畢竟那年十歲的他在經曆這一切時,也是一個人熬過這一切,當時他年歲尚小,不知在多少個冬日的寒夜,從夢魘中驚醒。


    注意到葉元點的神色,第二將子意味深長道:“牙將子莫非是心生共鳴,同情憐憫這小姑娘。”


    “在修士的世界,同情與憐憫都毫無意義,我隻是有些後悔了。”葉元點又是一歎道。


    “哦?牙將子後悔什麽了?”第二將子好奇道。


    “我應該留下邱濤的性命,她的仇恨應該讓她親手抹去,對她來說會好上不少。”葉元點神色中帶著一絲唏噓,或許讓糖糖親手要了邱濤的性命,更容易解開她的心結,事到如今,唯有時間方可磨平她心中的傷痛,再無他法。


    葉元點突然失笑道:“與二將子這般言辭,我倒覺得你我有幾分像是故友。”


    “我想我們已經是朋友了。”第二將子話語中多了一絲真誠道。


    葉元點搖了搖頭道:“二將子說笑了,哪有故友對對方沒有一絲了解的說法,恐怕就連塞外邊域的神將們,都不太了解二將子,何況是我。”


    “牙將子想知道?”第二將子問道。


    “二將子想說?”葉元點反問道。


    第二將子輕歎一聲感慨道:“與牙將子聊天果然很有意思,其實關於在下,牙將子應該或多或少早有聽說。”


    “哦?願聞其詳。”葉元點道。


    “牙將子可曾記得,曾經在塞外邊域記載中,有一位將子曾進入過破亂之地,之後再無音訊。”第二將子說道這就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


    葉元點眉頭微皺,想起當初在海陵關時,他確實聽夏寒霜說起過此事,塞外邊域曾有一個將子自告奮勇進入破亂之地,而後再也沒有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


    “是你?”葉元點又一次失笑,沒想到這傳聞中的主角,竟然之後又以將子的身份重新回到了塞外邊域。


    “看來你家神將也非同一般。”葉元點大有深意道。


    第二將子不置可否,也沒有了繼續細說下去的意思,他側頭遙遙看向遠方的地麵,葉元點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但見地麵上有著一個無比巨大的深坑,深坑內一片漆黑,在空曠的大地上格外醒目,哪怕破亂之地的紅天,都無法將其染上一絲色彩。


    似乎猜測出了葉元點心中的疑惑,第二將子道:“此處名為冥坑,乃是一處絕境,牙將子日後途經此處時最好還是遠離。”


    “我肯定不會閑著沒事跑去,就是這漆黑坑洞憑何就能被稱為絕境?”葉元點皺眉道。


    “天道死輪回散後,世間死魂的去留一直是個謎,不過冥坑內,存在著大量死去之人的魂魄。”第二將子緩緩道。


    “你的意思是,在破亂之地內死去之人的魂魄都會出現在那?”葉元點眉頭皺得更緊道。


    “不止,其中數量難以估量,恐怕外界的死魂也會出現在冥坑中,具體成因至今不知,牙將子還是小心為妙。”第二將子肅穆道,這冥坑似乎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憶。


    葉元點沒有再細問下去,剩下的一路上變得頗為平靜,糖糖從始至終保持著沉默不言不語,直至兩月後的一日,一行人才來到了千盛帝都。


    千盛帝都擁有著破亂之地任何一座城池內都不曾有過的繁華,城池的範圍之大,足有其他擁有血祖殿的城池數倍,也遠超葉元點在碧落星域內見過的任何一座城池。


    奇異的是,這千盛帝都與其他城池不同,在內幾乎看不到碧落星域內的修士,全是破亂之地的原住民,這是葉元點至今見過的,最為純粹的屬於破亂之地原住民的城池。


    “千盛帝都是整個破亂之地的中心城池,與另外九座擁有血祖殿的城池一樣,乃是起初最早的城池之一。”第二將子介紹道。


    “此地沒有血祖殿?”葉元點聽了他的話後問道。


    “不錯,千盛帝都內雖並沒有血祖殿,卻是進行血祖第二次考核之地。”第二將子解釋道。


    葉元點微微頷首,他曾聽周拋說起過,個別修為不俗的修士會進行血祖第二次考核,通過考核之人,大都會被邀請成為客卿一般的存在,原來這考核之地就是千盛帝都。


    第二將子一路引領著葉元點等人來到了千盛帝都內的一處院落,道:“之後的時日,還請幾位暫且居住在此,三日過後,我會來接牙將子,幾位有什麽需求隨時可以通過玉諫告訴在下。”


    葉元點微微頷首中接過玉諫,沒有多問一句,他其實已然猜到,真正要見自己之人,就是當年的那幾位化虛境修士。


    他們雙方都需要見上一麵,印證彼此心中的某些猜測,若他所料不錯,當年第二將子當初進入破亂之地後,也是遭遇了某些變故因而變節,成為了破亂之地這一方的人。


    若說塞外邊域內有奸細,恐怕一直以來都是第二將子,順著這思路想下去,當初在星穹壁壘第二將子承受的化虛境修士一擊,也是他們為了免去被懷疑刻意而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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