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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大媽:“首長?多大的官呀還首長,就這麽簡單?”


    眼鏡男:“就這麽簡單。”


    池大媽:“不會卸胳膊卸腿?”


    眼鏡男:“大媽,你是真把我們當壞人了。”


    池大媽:“看著不象好人——小辮子,叫你小羊叔叔下來,躲得初一躲過去十五嘛,下來,沒事,有我呢,他們還能把你怎麽著啊。”


    小辮子搖頭:“奶奶,小羊叔叔走了。”


    池大媽:“走了,上哪兒了?”


    小辮子搖搖頭:“不知道,反正走了。”


    眼鏡男:“小朋友,說謊話要長長鼻子的。”


    小辮子:“我沒有撒謊,小羊叔叔真走了。”


    池大媽:“走了我就沒辦法了。”


    眼鏡男:“老太太,不要這樣,小孩子還是一張白紙。”


    池大媽:“你那意思是,我給塗黑了唄。”


    眼鏡男:“沒那意思,老、大媽。”


    池大媽:“那你什麽意思?”


    眼鏡男:“我的意思是在不在看看不就知道了,正所謂耳聽是虛眼見為實。”


    池大媽:“你要搜家?”


    眼鏡男:“那我可不敢,我是想麻煩老太太帶我走走看看,我回去也好跟首長有個交待。”


    池大媽:“好,今天就叫你死心,走,我帶你每個房間看看。”


    眼鏡男:“我就等老太太這句話了,您請。”


    池大媽:“慢著,要是小羊不在怎麽辦?”


    眼鏡男:“老太太開條件。”


    池大媽:“條件?要是小羊不在,你今天就甭想從這院走著出去。”


    眼鏡男:“我答應老太太,請吧。”


    池大媽:“好,咱一間一間看。”


    眼鏡男:“不用,老太太隻要帶我看看上麵的兩間就行。”


    池大媽:“行,全依你,走吧。”


    池大媽帶著眼鏡男上樓,先打開小羊的房間,眼鏡男進去轉一圈出來。


    池大媽:“沒有吧,再來這邊,閨女,你開開門。”


    司徒晴把門打開。


    池大媽:“閨女,跟你說個事兒,這夥人是來找小羊的,我跟他們說小羊不在,他們就是不信,還懷疑小羊藏在你房裏,你讓他們進去看看,叫他們死心。”


    他們剛才的話,司徒晴聽得清清楚楚,“大媽你帶他進來看吧。”


    池大媽先進去,眼鏡男隨後跟著進去。


    池大媽:“許看不許動,我閨女這兒幹幹淨淨的。”


    眼鏡男:“放心吧老太太,謝謝這位女士——他掃一眼房間,又問:老太太、這位女士,我能不能看看衛生間?”


    司徒晴把衛生間打開,他探頭進去看看。


    池大媽:“死心了吧?”


    眼鏡男:“老太太,我不是死心,是有個交待,我走了。”


    池大媽:“慢著,我剛才怎麽說的來著?”


    眼鏡男:“您是說不許我走著出去?”


    池大媽:“是這意思。”


    眼鏡男:“那好辦,您瞧著,我決不走著出去,我跳著出去還不行。”說完一蹦一跳地出去。


    池大媽、司徒晴相視一笑。


    池大媽突然想起一事,“等等,把你們的東西拿走。”


    眼鏡男:“老太太,我們首長說了,小羊在您這裏住得高興舒服,這點東西算是孝敬您的,我們走了,不對,我蹦著——”連蹦帶跳地出了小院。


    小辮子:“奶奶,我去看看他們走沒走。”


    池大媽:“去吧,別讓人家把你給拐跑了。”


    小辮子答應著跑出去。


    池大媽一笑,“閨女,你說乍回事兒這是?”


    司徒晴搖搖頭。


    池大媽:“這人看著也沒什麽惡意,還挺有意思,不行,我得問清楚了,這臭小羊,背後還有這麽多故事,不管了,下樓,包餃子,咱中午吃餃子。”


    兩人由屋裏出來下樓。小辮子也從外麵回來:“走了奶奶。”


    池大媽:“這回看清楚了,不能再讓他們給蒙了,哎,閨女,剛才小羊不是躲你房裏嘛?”


    司徒晴:“您和小辮子在樓下一喊,他就知道上當了,趕緊從後窗逃走了。”


    池大媽:“別說,這小子還挺機靈,不管他了,等他回來,咱就來個三堂會審,看看他這是唱的那一出”。


    小辮子:“奶奶,什麽是三堂會審呀?”


    池大媽:“三堂會審?你算一堂,你阿姨算一堂,我,奶奶又算一堂,這不是三堂嘛,咱三人一塊審臭小羊,這就叫三堂會審。”


    三人走進廚房。


    池大媽:“閨女,你是和麵呢還是和餡?”


    司徒晴:“我挑個簡單的,和麵。”


    池大媽:“行,我和餡。”


    小辮子:“奶奶,我幹點啥呀?”


    池大媽:“你?我得給你派點活,你就在門口守著,誰都不讓進來,行不行啊。”


    小辮子:“行是行?為什麽呀?”


    池大媽:“為什麽你不知道呀,讓人進來了他不搶餃子吃呀。”


    小辮子:“我明白了,那我得找根棒子。”


    池大媽:“不用找,擀麵杖借你根。”


    池大媽抽出一根擀麵杖給小辮子,她有模有樣守在門口。


    池大媽邊和餡邊跟司徒晴聊天,“閨女,你說小羊為什麽要跑呢,不敢見他們?看著那幫人也不象有什麽惡意。”


    司徒晴點點頭。


    池大媽:“逃婚,八成是逃婚。”


    司徒晴一笑:“怎麽成逃婚了。”


    池大媽:“你沒瞧見那女的,他們的首長,那長相、那打扮、那氣勢,多大官不說,真有點貴婦人的架式。”


    司徒晴:“我看了幾眼,可那女的年齡大了點吧。”


    池大媽:“說對了,要不大,小羊逃那門子婚啊。”


    小羊走進小院。


    小辮子一眼就看見了,“不好了,奶奶,來人啦。”


    池大媽:“是誰呀?”


    小辮子轉過頭,壓低聲音,“長著兩犄角的。”


    小羊向這邊走過來,“小辮子,你幹嘛呢你?池大媽你那奶奶和你那漂亮阿姨都哪兒去了?”


    小辮子不理他,回頭,“奶奶,壞了,他過來了,我讓他進來不進來呀?”


    池大媽:“攔著他,不讓他進來。”


    小羊走過來,小辮子用擀麵杖指著他,“好,小羊叔叔,不許過來。”


    小羊“為什麽呀小辮子?”歪著頭往裏瞧,“池大媽,包餃子呢。”


    小辮子:“小羊叔叔你怎麽知道呀?”


    小羊:“我都聞著味了,”探頭進來,正與司徒晴目光相遇,“喲,你也在,剛才真是謝謝你了。”


    司徒晴繼續和麵。


    池大媽:“包餃子也沒你份兒,先交待問題,說說怎麽回事吧。”


    小羊:“大媽,給您添麻煩了,沒事兒啦,他們不會再來了。”


    池大媽:“腿兒長人家身上,來不來你說了算?別說別的,交待自己的問題,為什麽人家堵家門了。”


    小羊:“多難為情啊,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大媽,您就放心吧,以後他們絕不會再來了。”


    池大媽:“不說是吧?小辮子,拿擀麵杖送客。”


    小辮子揮著擀麵杖,“小羊叔叔你走吧,奶奶說了,讓我送客了。”


    小羊一把抱起她,“好啊小辮子,敢拿擀麵杖梆我,我拿犄角頂你。”說著用頭頂她。


    小辮子咯咯笑著,“奶奶,阿姨救我。”


    池大媽樂了,“你手上不是擀麵杖嘛,梆他呀。”


    小辮子:“我舍不得,小羊乖乖。”


    池大媽:“那就讓他頂吧,你個小好人。”


    小羊與小辮子偷偷擊掌,把她放下,“大媽,我幹點啥,也不能白吃白喝呀。”


    池大媽:“誰說讓你吃了,說,想吃就得說實話。”


    小羊:“大媽您就放一個心吧,真的沒事兒,他們也不會來了。”


    池大媽:“我現在不關心他們還來不來,我要問的是你跟他們到底怎麽回事兒,說不說吧,不說,這餃子你是肯定吃不上了。”


    小羊:“那我喝點湯吧。”


    池大媽:“湯也沒你一口。”


    小羊:“這不您的風格大媽,您至少得讓我喝碗湯外送三十個餃子。”


    小辮子:“那不還是吃餃子了嘛。”


    小羊:“餃子是送的,喝湯送餃子,奶奶的一貫風格,不知道了吧。”


    小辮子:“小羊叔叔,你就跟奶奶說實話吧,有奶奶給你撐腰,不怕。”


    小羊:“行,我說實話,有小辮子、奶奶還有——”他看一眼司徒晴,“小辮子的漂亮阿姨,我不怕,我說,其實事兒特簡單,根本沒那麽複雜,我不就是差人家點錢嘛,最近手頭緊,還不上人家,這不人家就堵家門來了,就這麽簡單。”


    池大媽:“你就編吧啊,人家都跟我說了,你還編。”


    小羊:“大媽,跟你說什麽啦?”目光落在門口的一堆禮物上。


    池大媽:“人家說了,你一不欠他們錢,二不欠他們命,他們就想讓你回趟唐山。”


    小羊:“要那麽簡單就好了。”


    池大媽:“又不簡單了吧,我就知道這裏肯定有事,說吧,你跟那女的啥關係?”


    小羊:“哪女的呀?”


    池大媽:“裝糊塗、明知故問,就是那打扮的跟貴婦人似的,那幫人,尤其那那眼鏡,一口一個首長首長叫著,你跟她啥關係?”


    小羊:“她就是我老鄉,債主,我就是欠她的錢。”


    池大媽:“你怎麽欠人家錢啊?她多大官呀,首長首長的。”


    小羊:“她啥官都不是,就是我們村一老鄉,家裏趁點錢。”


    池大媽:“土豪啊?”


    小羊擺手,“算不上,也不特有錢,跟有錢的比差遠了,土豪就更扯不上邊兒了。”


    池大媽:“那你到底跟她啥關係?”


    小羊:“真想知道大媽?”


    池大媽:“大媽還真想知道,說!”


    小羊:“那這餃子有沒有我份兒?”


    池大媽:“有。”


    小羊:“成交,哎,我呀,不是跟你提過嘛,從小挺苦的,沒人要沒人管的,人家看我可憐,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是花的人家的錢。”


    池大媽:“這段你可沒跟我說過啊。”


    小羊:“您也沒問呢,再說了,誰願意把自己的血淚史、辛酸史,得誰跟誰說呀,那不成祥林嫂了。”


    池大媽:“也是,哎喲,誰都背後一堆的不如意啊,那她這是怎麽著啊。”


    小羊:“能怎麽著啊,人家開出條件啦,要麽回唐山給她打工,要麽還錢。”


    池大媽:“不行你就回趟唐山,她能幫你這麽多,不能害你。”


    小羊:“得了吧,我可不回去,回去就甭想出來了,跟那眼鏡、劉處長他們似的,天天圍著她轉,我做不來,我還是住您這兒舒坦,有炸醬麵、有餃子,還吃現成的,這不是神仙過的日子,我不回去,我呀,還是想辦法掙錢還錢吧,對不對,小辮子。”


    小辮子:“小羊叔叔,你說的都是實話嘛?”


    小羊:“實話,小羊叔叔從不說假話。”


    小辮子:“你對天發誓。”


    小羊:“我對天發誓,剛才說的句句實話。”


    小辮子抱住他,“小羊叔叔,以後我不吃你東西了,你攢錢還錢吧。”


    小羊:“嘿我說小辮子,還真是沒白疼你,行,就衝你這句話,叔叔以後有什麽好吃的,先緊著你吃,你吃完了叔叔再吃。”


    小辮子:“不行,你還要攢錢還錢呢。”


    小羊:“得了吧,三瓜兩棗的,人家也看不上,咱還是先緊著自個兒的嘴吧,是吧小辮子,得咧,大媽,問您也問,說我也說了,我幹點啥,不能白吃白喝呀,咱不是那人啊,是不是小辮子?”


    小辮子點點頭。


    池大媽:“誰讓你吃啊,沒你的份兒。”


    小羊:“不對啊,您這麽一大善人,能眼睜睜看著我挨餓,不會,我覺著不會。”


    池大媽:“我不是大善人,我是大惡人。”


    小辮子:“奶奶,你是大善人,不是大惡人,我媽說了,奶奶您是刀子嘴豆腐心。”


    池大媽:“那不是大善人,大善人是豆腐嘴豆腐心。”


    小辮子:“哦,是這樣,我明白了。”


    池大媽歎口氣,“小羊,聽大媽一句話,咱做人得知恩圖報,人家幫過咱,咱不能對不起人家,你呀,還得跟人家好好溝通溝通,回趟唐山怎麽啦,你要真想回來,她還攔得住你呀,聽大媽的話啊,給人打個電話,先說說,瞅著有時間了,回去看看人家。”


    小羊:“聽您的大媽,我琢磨琢磨。”


    池大媽:“得,包餃子吧,不能讓你白吃白喝了。”


    小羊:“行咧大媽,您就婧好吧,這兒就交給我和小辮子的漂亮阿姨,一個擀皮一個包,半小時保證您吃上熱乎乎香噴噴的餃子。”


    池大媽:“什麽小辮子的漂亮阿姨,漂亮是漂亮,沒那麽囉嗦呀,我給你介紹一下,她叫司徒晴,閨女,他就是駱小羊,唐山人,剛才不是說了。”


    小羊向司徒晴伸出手,司徒晴抬抬手,上麵沾滿麵粉。


    小羊:“幸會幸會,司徒晴,剛才要沒你幫我打掩護,現在我怕是正在回唐山的路上了,改天我請客。”


    司徒晴:“不用。”


    小辮子:“小羊叔叔,你不是沒錢嘛,怎麽還要請客呀?”


    小羊:“行,小辮子,揭我短兒是吧,請吃頓飯的錢還是有的。”


    小辮子:“奶奶,你老說我嘴兒甜,我怎麽覺著小羊叔叔的嘴兒,比我甜。”


    池大媽:“你們倆,一個比一個嘴甜。”


    四個人來自四個不同的家庭,就在這麽一個小院裏,其樂融融地一起包著餃子。人間自有真情在,也許隻有這些生活在社會邊緣的人,才能真正體會到個中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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