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邊緣,一頭獨狼從陰影中緩緩探出半個身形,低著頭四下不停地嗅著,兩隻前爪不安的在地上刨來刨去,幽光閃閃的眼睛裏充斥著畏懼、謹慎、饑渴和貪婪。


    掙紮半天,還是饑渴和貪婪占了上風,先是左右望了一眼,再伸出長舌舔了舔獠牙,夾著尾巴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


    獨狼約六尺長,三尺高,原本青灰色的皮毛如今變得大片焦黑,左後腿還有一道長長的傷疤,已經結了一層黑色的血痂,走起路來一瘸一拐。


    前方本是它的家,如今已是滿目瘡痍。


    那日,挺拔蒼翠的鬆木如麥草一般成片倒下,巨大的爆鳴聲震耳欲聾,火焰寒冰從天而降,在大地上炸開一個又一個大坑。


    狼群四散逃逸,但沒跑出幾步就發出一聲哀鳴,不是變為一堆碎肉便是化為焦屍。


    正當它一路左突右閃就要逃出生天之時,一顆火星不知怎麽飄到了它身上,瞬間燃起烈火熊熊,直疼的哀嚎連連,滿地打滾,腿上被木渣劃出一道長長的口子都不自知。


    陰差陽錯間滾到了一片冰霜之上,火焰漸漸熄滅,但它也因傷重逐漸陷入昏迷。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它迷迷糊糊地看見天空中一道紅色的影子,身上火光熊熊,宛如神靈。


    獨狼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一具被一分為二的妖狼屍體前。屍體尚未腐爛,五髒散落了一地。


    它最後一次四周張望了一下,隨即張開血口,從髒器開始,大塊大塊囫圇吞下。


    忽然,他動了動耳朵,停止吞咽,抬頭望向天邊,隻見一紅一銀兩道長虹劃破天際,停在不遠處的半空中,露出其中一青一白兩個人影。


    兩人似乎在找什麽,青色人影還朝自己瞥了一眼。就是這一眼,印象中的火紅人影翻湧而出,一個模糊就與上方青色人影合而為一,嚇得它渾身毫毛豎立,不顧一切的逃命而去。


    兩人正是一路飛馳而來的元清和韓紅蕊。


    此時,元清放出神識,眉頭輕皺,正要說話,卻見韓紅蕊突然飛身而下,落在空地邊緣的一顆鬆木前。


    禦劍過去,隻見鬆木上赫然刻著一個青色小劍印記,劍尖正對著韓家堡方向。


    “看來家兄已經返回族中了,我倆也盡快回去吧。”韓紅蕊麵色一喜對元清說道。元清自無異議,兩人即刻調轉方向,往韓家堡飛去。


    韓家堡大殿,韓信坐在主位上正向韓愈吩咐著什麽,忽然一銀一紅兩道虹光落在殿外廣場,隨後一道青色人影風風火火的衝進大殿。


    韓信見來人立即起身,三步並作兩步便來到其身前停住,展顏笑道:“小蕊,你回來了。”


    韓紅蕊吟吟一笑,但見韓愈在此,立馬換上一副清冷模樣,盈盈欠身道:“勞兄長掛心了。”


    元清隨後【進】來,見韓信微微一笑拱手說道:“家主。”


    “哈哈哈,元師弟!”韓信見元清先是哈哈大笑一聲,隨即快步上前,拱手一禮:“多謝師弟援手,此番恩情,韓家日後必有厚報!”


    元清將韓信扶起,口中說道:“家主言重了,元某受人之托,此舉不過是分內之事。”大略掃了一眼後接著問道:“怎不見馮師兄?”


    韓信聞言臉色一黯,並不答話,反而回頭說道:“韓愈,你先去忙吧。”


    韓愈聞言識趣地躬身告退,韓信伸手虛引,示意元清坐下說話。待三人坐定,這才緩緩開口說道:“馮師弟遭妖獸偷襲,不幸身殞了。”


    元清聞言眉頭緊皺,沉聲道:“還請家主告知詳情。”


    韓信早知元清有此問,沉吟片刻便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如何中途接應馮西風,又如何聯手對敵,以及後來馮西風是如何遭到偷襲被殺,自己又是如何在一眾妖獸的注視下死裏逃生的經過緩緩講出。


    元清越聽麵色越沉,韓紅蕊倒還好,似乎早有預料。


    韓信說完後,韓紅蕊接著輕聲說道:“我此前遇上的便是那青背巨狼,其實力絕非普通的四級妖獸那麽簡單;那白色小獸更甚,若非我自爆了數件上品法器,恐怕早就葬身獸爪了。”


    元清聽完臉色陰沉,想了一下說道:“敢問家主,此次任務可算完成了?”


    韓信和韓紅蕊聞言均是一怔,後者隨即出言問道:“師弟此行是專程接應我的嗎?”


    “還是我來說吧,”韓信看了元清一眼,隨後歎了口氣說道:“此前韓某並不知事態如此嚴重,且因功績不足,便簡單發了一個探查任務。原想親自前往,速去速回,可如今情形早已不是韓家這等沒落世家可以單獨應付的了。我已上報宗門,相信很快便會有人來援。至於任務,自然算是完成了,餘下之事,師弟盡可自行決斷,是留是走全憑心意。”


    元清聽後陷入沉思:少年執劍自有一腔熱血,加上此前連斬三名黑衣修士,正是戰意昂揚之時;但留下除妖,且不說報酬,單論這數隻四級妖獸,自己遇上就十分危險。


    韓紅蕊見元清半響不說話,心裏一動,出言說道:“說來我還沒正式謝過師弟援手之恩,不如在此多留幾日,也好讓我一盡地主之誼。”


    韓信聽自家小妹如此勸說,頗感意外,但終究沒說什麽;元清聽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應了下來。


    三人又閑談了一會,韓信便以“連日奔波,頗為辛勞”為由,叫人帶元清前去靜室休息。


    元清自是知道兄妹倆有話不方便當著自己這個外人說,也不多言,識趣地離開了。


    此時四下無人,韓信半好奇半打趣的問道。“小蕊,你為何執意要留元師弟?莫非你看上這小子了?”


    韓紅蕊聽了略帶嬌羞的嗔怒道:“哥,你瞎說什麽!”隨即麵色一正說道:“你還不知道吧,這位元師弟可大不簡單啊。”


    “哦?怎麽不簡單?”韓信聽自家小妹說的認真,不由得也重視起來。


    韓紅蕊稍稍回憶了一下說道:“此人修為不高,不過築基初期,但一手劍術當真稱得上犀利無比,殺力之大,比之築基後期修士也不遑多讓。隻一劍便叫一隻二級妖蛇形消神散;不到一炷香的功夫便將三名築基中期的邪修盡數斬於劍下,期間甚至還能分心探查周圍環境,就是兄長與他對上,勝負還是五五之數,還是動用了傳承之器的情況下。”


    韓信越聽越吃驚,最後不由自主的感歎道:“那豈不是說此人在築基初期便有了築基後期的實力?”


    韓紅蕊這時卻微微一笑,搖搖頭說道:“別的尚不清楚,不過此人目前法力遠不如後期修士充足,神念範圍也遜色不少,短時間內自是威勢無雙,舊戰之下必生敗象!”


    “對了,你身上傷勢如何?”


    “我已服了回氣丹,傷勢並無大礙,隻是這燃元秘法留下的後遺症仍需調養……”


    元清自是不知兩兄妹一番對話便將他如今的實力說的八九不離十,此時他坐在靜室,心亂如麻。


    一開始想著不過是簡單的去留問題,慢慢卻發現絕非簡單的去留之事,而是關於取舍。


    不久前的《陸洲誌》在少年心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故而才在麵對青蛇時心劍如一,一劍斃敵;之後的黑衣修士,自己原本並無殺意,奈何對方毫不留手,招招致命,這才怒而斬之。


    留下斬妖固然是順從本心,念頭通達,但一不留神便會丟了小命,生死之間豈容兒戲;就此回宗自是穩妥之極,交過任務領了功績便可數年無憂,一心清修,但心中憋悶,仿佛做了逃兵。


    少年一時兩難,不知如何選擇。


    玄元,領事閣。


    自日前白芷師姐親來發布了一條斬妖任務,便陸續有築基中後期的弟子前來查看,還有不少築基初的修士自持神通過人,也來湊熱鬧,但都在看完具體信息後悻悻離去,其中就包括蘇天啟和趙飛燕。


    任務明確寫道:韓家堡靈脈受妖獸侵襲,已查明有四級妖狼一隻、四級妖蛇一條、疑似懷有血脈傳承的狸貓小獸一隻,二級妖狼若幹。共需五人,每人一千功績,妖獸材料無需上繳宗門,歸個人所有,居首功者可入凝元靈池修行一月。


    這一日,一名身穿月白刺金長袍的瘦高男子來到領事閣,徑直走到後堂紅榜前,稍稍確認之後隨即拿出身份令牌,毫不猶豫的接下斬妖任務,隨後揚長而去。


    片刻之後,一名身穿藏藍長袍的男子,邁著八字步左搖右晃的來到紅榜前,此人四肢瘦長,大肚含胸又頭大如鬥,也在稍稍確認後便接了任務,禦器離去。


    此人走後,一名魁梧漢子大步流星地來到榜前,此人身穿一件無袖短襟,黝黑的手臂上虯筋四起,滿麵的絡腮胡,看也不看接了任務就走。


    又過了不久,一位書生打扮的清瘦男子手拿折扇,不急不緩的走到榜前,先是上下看了一邊,隨後目光停在“韓家堡”任務上,仔細讀過後拿出身份令牌,接了任務,接著輕搖折扇,一路吟詩而去。


    與此同時,某座高聳雪峰,山巔之上修有一座莊嚴道觀。


    道觀內有一汪深潭,潭水在漫天風雪中依然清澈見底,絲毫沒有結冰的痕跡,其上生長著數株通體雪白的蓮花,在冰天雪地中輕展花枝,隨寒風搖曳。


    道觀內某間靜室,一道姑端坐在蒲團之上,身前跪坐著一位差不多年紀的少女,正在小聲叮囑著什麽。


    道姑看上去二十歲許,身穿刺繡蓮花道袍,不結道髻,青絲如流蘇隨意散落,五官精致如雕刻,神情如九天神女,神聖不可親近。


    少女身穿水藍繡花羅裙,腰間墜著一塊紅玉,上刻火鳳,栩栩如生,一根玉雕紫蘭發簪將長發束起,麵容似水般溫柔,眼眸如山泉般清澈。


    “是,師尊。”少女柔聲說道,隨即便除了道觀,翻手取出一朵晶瑩剔透的碧玉蓮花,素手掐訣,蓮花迎空漲至一丈大小,托起少女悠悠蕩蕩的飛下雪峰,速度極快,轉眼就消失在群山中。


    一炷香的功夫後,少女落在領事閣,輕移蓮步來到後堂紅榜前,拿出身份令牌,衝著“斬妖”任務輕輕一掃,隨即出了殿門,放出玉蓮,衣袂飄飄,如仙子離塵,消失在天邊。


    三日後,燕來峰。


    四男一女五道人影各自放出法器,化作五彩虹光,出了玄元山門一路向北,直奔韓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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