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遊若絲”這三個字後,本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的各門各派,就好似冬日裏被迎頭澆上了一桶冰水,頓時鴉雀無聲、噤若寒蟬了。


    遊若絲又是哈哈一笑:“來啊,來啊,都上來,也讓我快活快活!”說完肩膀一抖,那柄長刀竟也變成了碎片,再看他的肩頭,卻是一絲傷痕也沒有。


    各派眾人徐徐後退,“鬼王”遊若絲之名,十幾年之前就已經名震江湖,這人出身西域,雌雄莫辨,下手很辣,亦正亦邪。自從敗給了楚天雲之後,便已經淡出了江湖,眾人這一次見到這個傳說中的大魔頭,自是惴惴不安,也不知這個魔頭來這裏要做什麽。


    遊若絲那血紅色的雙眼在眾人身上掃了一掃,凡是被他看過的人,都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


    遊若絲嘿嘿一笑,走向了躺在地上的夏無恙,再次問道:“你的女兒夏冰嬋,在哪裏?”


    夏無恙雖時一身銅臭之氣,聽到女兒的名字後卻是硬氣無比,怒罵道:“嬋兒不在,你要是敢動嬋兒一個手指頭……哎呦!”原來遊若絲一腳踩在了他的臉上,劇痛之下,夏無恙疼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時,卻聽見一個溫婉的聲音響了起來:“我……我就是夏冰嬋,你……不要動爹爹。”


    遊若絲看了過去,隻見一個美如天仙的玉人站在穀口,神情惶惶,眼裏卻盡是關切之意,旁邊一個奇醜無比的小廝死命的拉著她的裙角。


    夏無恙喊到:“嬋兒,回去!”


    遊若絲眼中血色更濃,兩滴血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滴在臉上,顯得那濃妝豔抹的臉詭異非常。


    他從夏無恙身上走開,緩緩走向了夏冰嬋,冷冷的說:“南宮恨我殺了我的故友,我就殺了他的女人,一命抵一命。”


    夏冰嬋雖然害怕,但“他的女人”這幾個字卻讓她無比受用,竟是臉上一紅,低下頭去了。


    遊若絲正要下殺手卻聽見人群裏一個尖銳的聲音道:“南宮家的人殺你的朋友,你不敢去棄劍閣,來這裏逞什麽英雄。”


    遊若絲怒從心起,喝道:“誰!”


    眾人麵麵相覷,人群裏頓時炸開了鍋:“不是我!不是我!”


    “是誰趕緊出來!”


    “媽的,你想死別帶上老子!”


    “別惹鬼王前輩生氣,快滾出來!”


    人群裏又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你們這幫廢物,自詡為名門正派,一點骨氣都沒有,可惜啊可惜!”


    這些人你看我,我看你,竟是誰也不知道是誰說的話。


    這時,一個稚嫩的童聲響了起來:“不羞!不羞!”


    遊若絲氣得麵紅耳赤,大喝道:“你們幾個再不出來,我今天就要血洗這無恙穀!”


    眾人頓時跪地求饒,卻隻剩下一個灰頭土臉的夥計打扮的人,定定站在那裏,似笑非笑的看著遊若絲。


    遊若絲看著他,咬牙切齒的道:“還有兩個人是誰?那老頭和小孩呢?在哪?”


    那夥計開口道:“唉,你當年被楚公子打傻了嗎?這裏不就是我一個人嗎?”這次卻是女子的聲音,還有些許的嫵媚。


    遊若絲頓時明白,這夥計就是剛才說話之人,聽到他又提起了楚天雲,頓時更加憤怒,咬牙道:“好,好!你既然想死,我今天就成全你!”


    那夥計突然一個翻身,躍出了三丈之外,向那遊若絲擺擺手,歎道:“真是不羞,你一個江湖前輩,我一個當鋪夥計,你要和我打,那我哪裏有那個資格。”


    遊若絲聞言一愣,一時說不出話來。


    眾人聽這夥計說的話蠻不講理,別人都是貶低對方,這人卻是貶低自己,都大聲斥責道:“不要臉!”


    “鬼王別手下留情!”


    “快滾,快滾!別耽誤鬼王辦正事!”


    唯獨夏冰嬋聽到“當鋪夥計”四個字時,心中一動,抬頭問道:“你是……阿牛哥哥?”


    那夥計哈哈一笑,伸手在臉上一抹,身形暴漲,眨眼間變成了一個七尺大漢,虯髯如戟,隻有那一雙眼睛甚是靈動。


    那漢子笑道:“嬋兒不怕,看阿牛哥給你變一個戲法。”說話間,身影已從三丈之外鑽進了那人群中,人群中眾人怒喊道:“你幹什麽?”“混賬!”一瞬之間,金鐵交擊與罵聲不絕於耳。


    待到夏冰嬋再一眨眼,那些人不是被褲子蒙了頭,便是兩人的胳膊糾纏到了一起,再就是被包紮傷口的破布困成了個粽子,看起來好不滑稽。


    那被喚作阿牛的漢子右手抱了一把兵器,乒乒乓乓地扔在了地上,看向夏冰嬋道:“怎麽樣,阿牛哥變的這個戲法,好不好玩?”


    夏冰嬋噗嗤一笑,道:“阿牛哥,你……解開他們吧,他們也都……也都受傷了。”


    遊若絲卻是氣極,怒道:“我今天就要殺了南宮恨我的女人,我看你怎麽攔住我!”


    阿牛叫道:“等等!”


    遊若絲道:“你要管這個閑事?我就連你一起殺了!”


    阿牛笑嘻嘻地道:“都說了,你武功蓋世,你是武林前輩,我一個夥計哪有資格和你打,這樣,我們打個賭,要是我贏了,你就離開,去找正主兒的麻煩。”


    夏冰嬋聽後,驚得“呀”了一聲。


    阿牛回頭,向夏冰嬋眨眨眼,示意她不要說話,接著道:“要是我輸了,我這命,就送你了,如何?”


    夏冰嬋又是驚的“啊”的一聲。


    遊若絲倨傲道:“賭什麽?”


    阿牛指著遊若絲頭冠上,道:“賭我三招之內,拿走你頭冠上左邊第三顆珍珠,要是我拿到了,你去找正主兒;要是我拿不到,要殺要剮就悉聽尊便。”


    遊若絲仰天長笑:“好,你輸了,命留下;我輸了,就去找那個南宮恨我!不過,我給你五招,省得你說我前輩欺負晚輩。”


    夏冰嬋一臉擔憂,說道:“阿牛哥,這個人會妖術,你……”


    阿牛笑道:“那不是妖術,那是鬼王前輩的獨門兵器,喚作’詭絲’,是一根極細極鋒利的絲線,變幻無窮,很難對付。不過你放心,阿牛哥沒問題。”


    夏冰嬋還想說什麽,阿牛又眨了眨眼睛,看向遊若絲道:“請賜教。”


    遊若絲忌憚於這阿牛那絕頂的輕功,也不敢托大,雙目又變為赤紅色,陰冷地說:“第一招!”言畢,肩膀就是一抖,眾人仔細看時,卻見空中確有一根極細的絲線,鋪成網狀,向那阿牛罩來。


    阿牛卻向自投羅網一般,縱身向那線網撲去,隻是到那線網之前,身形急劇變小,竟如一個孩童般大小,穿過了那線網的孔洞之中,身形極快,向著那遊若絲掠去。


    遊若絲臉上露出了一抹笑意,叫道:“第二招!”左手中突然多出來一根短刺,刺向了阿牛的小腹。


    阿牛人在半空,去勢甚急,那短刺的速度又是極快,眼看就要刺中阿牛,那阿牛再半空中毫不借力,卻突然如身體折斷一般,向上一翻,堪堪躲過了這一刺。


    遊若絲絲毫不停,怪叫道:“第三招!”右手陡地伸出,那手臂極為蒼白,手掌卻是極大,一把抓住了阿牛的左臂。


    遊若絲的絲線,並不是用手來控製,因此,誰也不會想到,遊若絲還可以用右手抓住阿牛!


    遊若絲狂笑一聲,右手用力,阿牛的左臂被他生生的撕扯了下來!


    夏冰嬋“啊”的一聲,醜兒也用手捂住了眼睛。


    豈料阿牛身子又暴漲成了一個巨漢,右手再那遊若絲的麵前一拂,身影晃動,已然退在了幾丈之外。


    阿牛似乎沒有感覺到疼痛,笑嘻嘻的說:“拿到了。”言畢,右手一攤,正是那一顆珍珠。


    遊若絲看向那地上的左臂,隻是一根帶肉的豬骨,阿牛的左臂又從衣服裏伸了出來。


    夏冰嬋道:“阿牛哥……剛才……嚇死我了。”


    醜兒也笑道:“阿牛哥太厲害了,給我也嚇得不輕呢!”


    阿牛微微一笑,抱拳道:“我贏了,前輩也要信守承諾的吧!”


    遊若絲的臉色極為難看,惱羞成怒之間,雙目中又滴下血淚,猛然一掌擊向了阿牛。


    那一掌夾雜著腥臭之風,以阿牛的輕功,本可以避開這一掌,但夏冰嬋就在他的身後,一時間也隻得硬著頭皮,出掌相應。


    眾人隻聽得“嘭”的一聲,遊若絲“咦”了一聲,卻見阿牛已經跌坐在地,罵道:“混賬王八蛋,怎麽才來?”


    夏冰嬋卻是歡喜道:“溫大哥!”


    卻見適才迎上這一掌的,正是太平當鋪的那個紫麵黑須的朝奉。不過這溫大哥卻也沒占到便宜,腳步踉蹌,連退了三步,方才穩定了身形。


    溫大哥也罵道:“你才是王八蛋,你怎麽不告訴我是這個人來了?這個人來了,就憑我倆能有什麽用?”


    遊若絲恨恨地說:“好,都來都來,省得我殺的不痛快!”


    醜兒人小口快,道:“你都輸了,耍賴不走!算什麽英雄好漢!”


    遊若絲陰沉一笑:“好,那我沒說不殺你,一會兒我把你割成一百塊,也不算違背了我的諾言。”


    夏無恙和夏冰嬋聞言,均大喊道:“住手!”


    醜兒聽後,也嚇得瑟瑟發抖,躲在了夏冰嬋的身後。


    溫大哥挺身而出,走到了醜兒和夏冰嬋的身前,說道:“想要動她們,就得先問問我!”


    遊若絲嘿嘿一笑,說道:“今天我就是違背誓言,隻要把你們全殺了,又有誰能知道?”


    卻聽得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你們兩個混賬,要不是公子讓我看住你們,你們又出來惹禍了。”


    那兩人本來都是喋喋不休,就算在這鬼王麵前,也是愛逞那口舌之快,豈料一看到這個老者,竟是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出聲了。


    夏冰嬋卻是叫道:“山伯,你也來了!”


    山伯從那遊若絲身邊走過,竟似沒有看見他一般,徑自走到了那兩人的身前,怒道:“公子走之前,怎麽囑咐的?”


    那兩人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醜兒看的有趣,拉著夏冰嬋道:“山伯又開始訓他倆啦!”


    夏冰嬋擰了醜兒的鼻子,說道:“噤聲,山伯發火啦。”


    山伯又說道:“你一個朝奉,不看著當鋪,來這裏做甚?”


    溫大哥低聲道:“阿牛說的,說無恙穀有難了。”言語之中,甚是委屈。


    阿牛張大了眼,怒道:“你這混賬……”


    話未說完,山伯便怒道:“閉嘴!”阿牛見這山伯生氣,頓時不敢言語了。


    山伯看向阿牛與溫大哥,道:“公子不讓你倆輕易出手,讓你們有什麽事交給我這老頭打點,是與不是?”見那兩人不說話,又接著說道:“混賬,要不是來救嬋兒,這回你倆就是死了,我也不來了!”


    遊若絲被晾在一邊半晌,終於怒道:“你又是誰!”


    山伯目光如電,看向了遊若絲,冷冷地說:“我在教訓家人,沒你說話的份!”


    遊若絲何時受過這樣的屈辱,不由得怒從心起,肩膀又是一抖,伴著手裏的短刺,向那山伯刺了過來。


    山伯雙眼微閉,大喝道:“退!”溫大哥和阿牛一人拉起醜兒,一人拉起夏冰嬋退至了一旁,再看時,山伯已然到了那被阿牛捆的亂七八糟的眾人身邊,負手而立。


    遊若絲一擊不中,雙目再次滴下血淚,仰天狂嘯,眾人隻覺得寒意刺骨,被震的頭昏腦脹。


    遊若絲一字一句的說道:“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山伯從那人群裏抽出了一柄長劍,隨隨便便的拿在了手裏,低聲道:“你曾被楚天雲所傷,你越是用’鬼印決’,傷勢就會越惡化,這點道理都不懂,怎麽做血蓮後人?”


    那遊若絲身形一震,疑道:“血蓮後人?你……你是……”


    山伯將劍插入土內,雙手呈蓮花狀,向天拜了一拜,淡淡地說:“也罷,就給你個教訓好了!”說完之後,從土裏抽出了長劍,道:“不是因為這兩個畜生,是因為你嚇著了嬋兒和醜兒。”


    山伯說完,將長劍平平舉起,直直指向了遊若絲。


    遊若絲的額頭竟沁出了冷汗,這老者隨便的一個劍式,在他的眼裏竟是無懈可擊,他覺得他隨便一動,那老者的劍就會將他一分為二!


    遊若絲狂吼一聲,眼中赤紅盡皆退去,眾人隻見得一團血霧,遮天蔽日,而那老者卻隻是一劍平平刺出。


    那團血霧中發出了一聲哀嚎,之間血霧瞬間散去,那遊若絲身上的白裙沾染了一抹鮮血,而遊若絲身形不停,幾個起縱,竟逃離了這無恙穀。


    醜兒拍手道:“山伯把那個大魔頭打跑了!”


    溫大哥和阿牛仍是像做錯事的孩子一樣,低頭不敢說話。


    山伯麵色不改,歎道:“我隻不過是給他嚇跑了,他的’鬼印決’已然大成了!”言畢,卻是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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