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恨我如被雷齏一般,呆立在原地,病懨懨的臉上泛起了奇異的紅暈。


    玄天拍了拍掉落在身上的雪花,冷冷看向了南宮恨我,低聲道:“閣下為何有天山掌門的’血蓮刃’,又練成了天山的’移經換脈’?”


    南宮霖向前一步,擋在了南宮恨我的身前,沉聲道:“真人,我二哥……不是楚天雲,他……他就是被楚天雲打傷的!”


    南宮恨我輕輕拉了拉南宮霖的衣角,臉上的笑容極是慘淡,南宮霖道:“二哥!”


    趙富貴笑了笑,對南宮恨我說道:“我再問你一個問題,是不是你,殺了唐門暗武長老——唐懷仁?”


    南宮恨我的身影在那片片雪花之中,顯得無比的落寞,他也不回答,隻是微微點了點頭。


    趙富貴一字一句的道:“你若不是楚天雲,那唐懷仁又為何死在了天絕掌之下!”


    李寒川也不可置信般看向了南宮恨我,似乎在扼腕歎息一般。


    玄天一臉正色,喊道:“長風!”


    長風在玄天道人的身後默立不動,這時便應了一聲:“掌門。”


    玄天指了指南宮恨我,問道:“你再看看,那日阻攔你之人,可是這位公子?”


    長風答道:“他當日戴了一個青銅麵具,遮住了臉頰,不過看這雙眼,確是有幾分相似。”


    玄天點了點頭:“無量慈悲。”


    南宮恨我的嘴唇微微顫抖,似乎想要爭辯些什麽,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隻是平靜的看著玄天,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玄天卻沒有再說話,眼裏盡是無盡的悲憫。


    趙富貴道:“楚天雲,你殺了秋婉如,奪走天子令,又蟄伏在棄劍閣,是想要中原武林大亂麽!”


    南宮恨我全身一震,眉目間盡是疑惑與悲憤,咬牙問道:“我……殺了婉如?”


    趙富貴冷笑一聲:“唐門主已經告知這在場的英豪,他的二公子唐隱結識了一個使用’天絕掌’之人。七年前,唐隱就是與那人在一起的。”


    南宮恨我表情已然恢複了平靜,隻是淡淡的說道:“這又與我何幹?”


    趙富貴道:“若是與你無關,你卻又為何殺了去尋找唐隱的唐懷仁?”


    南宮恨我吹了吹眼前的雪花,似乎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一般,微笑道:“你費盡心思,把我帶到這裏,不是為了說這些廢話吧?”


    趙富貴後退了兩步,張開雙手,朗聲道:“我把你帶到這真武大帝之前,便是送給真人的第三個禮物,天山楚天雲,迷惑秋婉如,強奪天子令,意欲為禍江湖,真人,請你定奪。”


    玄天的眼裏似乎流露出悲傷一般,沉聲道:“無量慈悲,究竟是不是你?”


    南宮恨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南宮霖突然一個箭步擋在了南宮恨我的身前,低聲道:“真人,我二哥……不是楚天雲!”


    南宮鐵怒道:“霖兒!還叫二哥!那個什麽’雪天姬’,我連見都沒有見過,說不定,是他殺了你真正的哥哥,冒名頂替!”


    南宮霖猛地一把拉開了南宮恨我的衣襟,那稍顯瘦弱的胸膛暴露在了風雪之下,南宮恨我不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那瘦弱的胸膛之上,淡褐色的掌印顯得分外的刺眼!


    本來默不作聲的眾人一聲驚呼,崔聞瞪大了雙眼,叫道:“天絕掌!”


    南宮霖一反適才的倨傲,向玄天等人拱手,懇切道:“真人!我二哥曾告訴我,楚天雲……被他所殺,但二哥卻也傷在了’天絕掌’之上,這傷痕……便是證據!”


    南宮霖話音剛落,眾人更是一陣嘩然。


    趙富貴嘿嘿一笑:“楚天雲被他所殺?那花鏢頭與唐長老又是被誰所殺?那不成這’天絕掌’人人會得?”


    南宮恨我麵色恬淡,輕輕合上了衣襟,低聲道:“三弟……夠了。”


    南宮霖轉過身來,執拗的叫道:“二哥!”


    南宮恨我看向玄天,卻見玄天麵色煞白,全然不似剛才那懶散的神情。


    “無量慈悲,”玄天長長歎了一口氣,沉聲道:“這傷痕,貧道在四十年前,卻也是見過的。”


    南宮霖全身一震,眾人更是齊齊看向了玄天。


    玄天雙目之中陡地精光暴射,道:“這便是天山掌門的’難牟神掌’!”


    李寒川劍眉一抬,驚道:“什麽?”


    就連崔聞也是大吃一驚,問道:“真人,這……這不是’天絕掌’?”


    “崔判官既說是’天絕掌’,那便是’天絕掌’,”玄天緩緩搖了搖頭,“不過這’難牟神掌’自四十年前,早已絕跡於江湖,楚天雲現世之後,被稱作’天絕掌’,也是情有可原。”


    玄天的臉色稍有緩和,對南宮恨我問道:“善人,三公子所說,可是真的?”


    南宮恨我不置可否,仰首向天,不發一語。


    玄天皺了皺眉,李寒川急道:“小兄弟,你若不是天山後人,便向真人解釋解釋罷了!”


    南宮恨我仿若剛剛回過神來,對李寒川微微一笑,卻又轉向了玄天道人,淡然道:“真人,在下是不是天山後人,真的有這麽重要麽?”


    玄天的臉上微露驚詫,南宮恨我卻又突然轉向了南宮鐵,似乎自嘲般哈哈一笑:“南宮閣主,若是在下真是楚天雲,七年前閣主可會把我當作親生骨肉?”


    周九然打了個哈哈,正要說話,不料南宮鐵突然伸手攔住了周九然,臉上的表情甚是嚴肅。


    周九然眉頭一皺,低聲道:“閣主!”


    南宮鐵沒有理睬周九然,冷然道:“不管你是誰,隻要你拿著劍匣,衝破那十二劍關,我都會把你視如己出。”


    南宮恨我慘然一笑:“好,好一個視如己出。”


    南宮恨我接著又問道:“在下敢問一句,閣主真的從未見過先母’雪天姬’?”


    見南宮鐵搖了搖頭,南宮恨我哈哈一笑,定定看向了南宮鐵,一字一句的道:“那年我衝破了十二劍關時,閣主對在下說的那句話,又是什麽意思?”


    南宮霖低聲道:“二哥……你……你別和爹……”


    南宮恨我推開了南宮霖,拱手道:“三公子,在下乃是天山妖人,還是不要與我親近的好。”


    南宮霖張目結舌,卻見南宮恨我臉上清冷孤寂,那一絲笑容更是寒入心脾。


    趙富貴冷笑道:“還是承認了!”


    南宮恨我“哦”了一聲,雙眼看向了趙富貴,趙富貴在那雙眼之內,卻是感到了無限的恐懼,不由得後退了兩步。


    南宮恨我那雙眼裏,有太多的不甘與憤怒!


    南宮恨我向玄天拱手道:“真人,那’血蓮刃’是先母唯一的遺物,不知真人能否歸還於在下?”


    玄天點了點頭,將那柄赤紅色的長刀擲到了南宮恨我的身前。


    南宮恨我拱手謝過玄天,將那柄長刀掛在了腰間,向那趙富貴說道:“山統想把婉如的死和那’天子令’,都推在我的身上。現如今,你們宗主也算是如願了。”


    趙富貴道:“你本就是希冀江湖大亂的天山後人,殺了秋家的小姐!”


    南宮恨我眼眉低垂,在這太和宮前的風雪之中,竟好似天邊的孤星一樣寂寥。


    南宮恨我仰天長笑,突然伸手拔出那血紅色的血蓮刃,向那刀身上伸指彈了一彈,那刀發出了一聲龍吟般的脆響。


    南宮恨我輕撫刀身,笑道:“這柄’血蓮刃’,長三尺三寸,重卻不到二斤,雖然輕薄,但卻堅韌無比。”


    言畢,南宮恨我將那長刀的刀身對折起來,甫一鬆手,那刀身即刻便彈了回去。


    “這柄刀,剛剛鑄出來時候據說是淡青色的,”南宮恨我接著說道,“隻不過多少年來,飲下了太多仇人的鮮血,才染成了這一抹赤紅。”


    南宮恨我將這“血蓮刃”的來曆說得頭頭是道,不啻於親口承認,自己便是那天山的傳人。


    南宮霖瘋魔般的吼道:“二哥!你瘋了嗎?”


    人群中突然有人喊道:“’天子令’呢?把’天子令’交出來!”


    南宮恨我冷眼望去,那人被南宮恨我的氣勢所壓,竟低下了頭去,不敢言語。


    那人的聲音甫低下去,人群裏又爆發出其他的聲音:“南宮閣主,你的家事,你不管麽?”


    “唐門主為了公義,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殺了,你要怎麽做?”


    南宮鐵聞言,踱步走到了那眾人之前,負手而立,雙眼掃視那江湖群雄,朗聲道:“好,你們誰來教教我,我要怎麽做!”


    在這一瞬之間,眾人終於知道南宮鐵為何棄劍不用了。


    南宮鐵站在那裏,就好似一把神兵利劍,破天而立,笑傲穹蒼。


    江湖眾人頓時噤若寒蟬,不再有人做聲。


    南宮鐵緩緩看向了南宮恨我,道:“你既有劍匣在身,棄劍閣便不會為難與你,隻不過你所做之事,人神共憤,你若把’天子令’交給我,也許還有一線生機。”


    李寒川猛地暴喝一聲,眾人聽得都是一驚。李寒川指向了南宮鐵,怒道:“原來,你也想染指’天子令’!”


    周九然接道:“八爺此言差矣,閣主隻想將那’天子令’歸還到秋莊主手裏,也算是對婉如一絲慰籍罷了,又怎會私自藏留?”


    李寒川哈哈一笑:“’天子令’乃是江湖至寶,又有誰不想得到?現如今,江湖上都在傳言,’天子令’在那楚天雲手裏,你敢說這到手的鴨子,你不想要?”


    趙富貴道:“楚天雲,你若說出’天子令’在何處,也許真人還會對你懷有半分的慈悲。”


    玄天久未作聲,此時卻突然沉聲應道:“天山後人,霍亂江湖,哪有什麽慈悲可言!”


    那江湖眾人卻議論紛紛起來:“’天子令’在何處,隻有他知道,不能殺他!”


    “真人,還是先拿到了’天子令’再說!”


    玄天見那江湖群雄被那“天子令”惹紅了眼,不由得歎了口氣,一遍遍低吟著“無量慈悲”。


    南宮霖看到那眾人之相,竟也慌了手腳,指著南宮恨我道:“他……他的傷是……”


    南宮恨我伸手止住了南宮霖的話語,拍了拍南宮霖肩頭的雪花,一時間,風雪雖盛,卻都望向了那兩人,再無一人言語。


    南宮恨我走到了眾人之前,臉上露出了一絲譏誚,突然雙手呈蓮花狀,向那西邊虔誠的拜了三拜。


    眾人不明所以,卻聽得南宮恨我張口說道:“先母曾告訴我,中原武林之人,劍戟森森,居心叵測,為了一己私利,可以做出任何的事情,所以,先母讓我屠盡所遇任何中原武林之人,除了我的生父。”


    眾人頓時大驚失色,又看向了南宮鐵,南宮鐵麵沉如水,不發一言。


    “可我初入江湖之時,便遇到了秋老莊主與秋小姐,讓我也知曉了這天下之大,我也不是孤身一人,總有我容身之處,我未聽得先母教誨,是為不孝。”


    “可笑的是,婉如因為我,遭遇不測,秋老莊主也散盡家財,殘夢山莊,破敗至此,因我而起,是為不仁。”


    南宮恨我又向南宮鐵躬身一拜,不無譏諷的說道:“我身在棄劍閣,此時卻不可與棄劍閣共進退,是為不忠。”


    “既然山統如此構陷於我,說我是殺害婉如,禍亂江湖之人,如今三人成虎,大家對我之事,言之鑿鑿,那我是為不義。”


    南宮恨我神色平靜,好似在講述與他無關之事一般,眾人聽得半晌,又叫道:“’天子令’呢!”


    “少廢話,先把’天子令’交出來!”


    南宮恨我那溫文爾雅的表情一掃而空,風雪下的雙瞳有如綻放出那漫天星河,他慢慢拉開了衣襟,任由風雪飄灑在那胸前的掌痕之上。


    南宮恨我傲然仰首,在這武當山上煢煢孓立,好似天邊的孤星一般,眾人的聲音,不自主的被壓了下去。


    南宮恨我的聲音徐徐傳來:“我本以為,我已經殺了楚天雲,楚天雲絕不會再出現在這江湖之上,不過……”


    南宮恨我將自己的右手放在了那掌痕之上,那淡褐色的傷痕,卻與那右手完全貼合到了一起,沒有分毫的偏差。


    不止江湖群雄,就連玄天也是一聲驚呼。


    南宮恨我朗聲一笑:“這一掌,是我自己印上的,楚天雲因為想要中原江湖的地位,卻害得身邊最親近之人家敗人亡,如此卑鄙無恥、見利忘義的小人,自是該殺。”


    那江湖群雄看南宮恨我如此,不少人已然暗自低下了頭去,隻是隱隱聽得玄天那無限悲憫的在誦著“無量慈悲”。


    南宮恨我的表情甚是孤寂與苦澀,有如這太和宮前的雪花一般,清冷孤寒,不可觸及。


    “既然江湖上想要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楚天雲,那我就給你們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楚天雲。”


    南宮恨我霍地拔出了腰間的長刀,鮮血般赤紅的刀身映襯著如血的殘陽,在這風雪交加的太和宮前,閃耀出了妖異的光芒。


    “想要’天子令’,想要殺了天山後人的,盡管過來,”南宮恨我的臉上盡是猙獰,刺骨的殺意讓那江湖眾人齊齊後退,“我就是天山傳人,’天絕公子’——楚天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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