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行言猛地站了起來,向著玄天喊道:“師父!你……你也把公子關在武當好了,罰他……罰他一輩子不許下山!”


    長風聞言,怒道:“胡鬧!”


    南宮恨我卻是哈哈一笑,傲然道:“溫大哥,為何罰我?是因為我作惡多端?還是因為我是天山後人?今日,我就算是死,也不要再這樣活下去了!”


    溫行言聽得南宮恨我如此,又癱軟的跪倒在地,何笑媚走上前去,一把扶住了溫行言的雙肩。


    玄天雙目微閉,似乎在下定決心一般,卻又猛然間睜開雙眼,那神華內斂的瞳仁中,綻放出莫可名狀的神采。


    江湖群雄中一陣喝彩,眾人氣氛高昂,紛紛喊道:“真人,不如廢了他的武功,再慢慢打探’天子令’的下落!”


    南宮恨我一聲長嘯,震的太和宮門的雪花簌簌落下,南宮恨我轉身拔刀麵向眾人,怒道:“想要我的命和’天子令’的,莫不如一齊上吧!”


    玄天向前一步,雪地上仍是一個腳印也無,隻見玄天緩緩呼出了一口濁氣,在他的身前消散不見。


    南宮恨我隻覺得後背汗毛豎立起來,玄天的殺意在這太和宮前驟然炸裂開來,就連江湖上的群雄也感覺到了那可怕的殺氣,霎時間便鴉雀無聲了。


    南宮恨我驀地轉身,卻見玄天的臉上毫無喜怒,反而有著一絲的痛苦,“雲溪”穩如磐石,指向了南宮恨我的胸口。


    南宮恨我苦笑一聲“好”,“血蓮刃”出鞘,橫在了胸前。


    玄天的下一招,他實在是沒有把握接下來了。


    無論以前與任何人交手,都沒有現在的感覺,他現在的對手,仿佛已然不是一個人一般,而是這天地的萬物,渾然一體。


    南宮恨我胸口處隱隱作痛,氣息也逐漸紊亂了起來,玄天那一劍,卻如淵渟嶽峙般高聳入雲。


    玄天出劍。


    那一劍並不快,甚至還有些慢。


    眾人都以為自己看錯了,以玄天的武功,又怎會用如此之慢的劍法?


    這一劍就是這樣平平無奇的刺了過去。


    南宮恨我卻張大了雙眼,這一劍,大巧若拙,大道至簡,而他根本看不出絲毫的破綻!


    這一劍似乎封死了他所有的退路,他已然退無可退!


    南宮恨我隻有以“血蓮刃”相迎,“雲溪”的劍尖刺上了“血蓮刃”的刀身,“血蓮刃”本就輕薄,“雲溪”卻是勢不可當,“血蓮刃”登時向後撾折過去,重重擊在了南宮恨我的胸前。


    南宮恨我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嘶吼,這聲音又瞬間被湮沒在北風之中,南宮恨我向後狂退,終於不支一般單膝跪地,將“血蓮刃”插在了雪中,死死的用手扶著。


    南宮恨我覺得胸口灼熱而凜冽,體內氣血翻騰,他極力想讓自己的嘴角向上翻起,卻隻是從口中嘔出了一口鮮血。


    玄天卻不待他調整氣息,急急向前跨了一步。


    江湖上的眾人卻是齊聲大喊:“真人,留他性命!”


    玄天麵色鐵青,對眾人的聲音好似不聞一般,“雲溪”以破天之威,直刺向了南宮恨我!


    玄天根本沒想留情!


    隻是一個人影卻突然擋在了玄天與南宮恨我的中間,玄天的劍硬生生的頓在了那人的胸前。


    溫行言!


    玄天的臉上終於有了凡人一般的表情,厲聲喝到:“行言,退下!”


    溫行言搖了搖頭,沉聲道:“師父,我與公子相處了七年,我知道他是怎樣的人,你與他方見麵一個時辰,就把他當作大奸大惡之人,行言不服!”


    長風的臉漲得通紅,喝道:“混賬!回來!”


    長風見何笑媚臉色蒼白的看向溫行言,低聲道:“笑媚,你也算是武當的人了,你快去把行言給我拉回來!”言語之中卻似有哀求的意思。


    何笑媚也不說話,卻慢慢踱到了溫行言的身邊,倔強的站在了一側。


    長風的臉更是脹得通紅,怒道:“瘋了,你倆瘋了!”


    南宮恨我拄著那柄血蓮刃站了起來,一把推開了溫行言,斷斷續續的說道:“中原……中原的狗賊,快……快滾,我……我楚天雲……不用你可憐!”


    溫行言眼含熱淚,身體卻是動也不動,何笑媚低聲道:“沒有你,我倆早就活不成了,如若今日死在這裏,也算是不虧了。”


    溫行言點了點頭,沉聲道:“師父,你若要殺他,便從徒兒的屍體上跨過去吧。”言下之意,甚是決絕。


    南宮恨我怒道:“滾開!快滾開!我和你們,沒有關係!”


    溫行言依舊不為所動,苦笑道:“師父,他都這個樣子,還在關心徒兒的安危,是善是惡,你心裏還不清楚麽?”


    玄天不再說話,突然上前半步,左手如閃電般抓向溫行言的脈門,溫行言早有防備,右掌擊向了玄天的手腕。


    玄天手腕一翻,立即變招,卻是抓住了溫行言的右掌,溫行言全身一麻,頓時失去了勁力。


    玄天將這一招普普通通的分合手,使用的卻是如此出神入化。


    玄天右手不停,向前一撥,溫行言站立不穩,踉踉蹌蹌的後退了十幾步,跌坐在了江湖群雄之前,他本想站起身來,但氣息一滯,站起一半,卻又癱軟了下去。


    何笑媚見狀,正要向溫行言奔去,卻見那寒山劍派的掌門楊奕秋已將一把長劍抵住了溫行言的後心。


    何笑媚一聲驚呼,南宮恨我轉過身來,見到溫行言的樣子,卻也是愣住了。


    玄天也是一驚,沉聲道:“楊善人要做什麽?”


    楊奕秋嘿嘿一笑,道:“真人,我隻是想到了一個法子!”


    丁晟與朱鎮山聽得楊奕秋的話,似乎明白了什麽,也是向前走去,將兩人的長刀架在了溫行言的脖子上。


    南宮恨我大驚失色,何笑媚怒道:“你們敢動他一根汗毛,我便殺了你們全家!”


    莫非同哈哈一笑,伸手將溫行言的胳膊一擰,那條胳膊立時折斷,溫行言雖然疼得冷汗直流,但卻是哼也未哼一聲。


    何笑媚的臉色煞白,不敢再出聲。


    玄天怒道:“你是要與武當為敵?”


    莫非同拱手道:“真人,武當乃是中原武林的翹楚,我等隻不過是小幫小派,又怎會與真人為敵,隻是這位姓溫的逆徒,已經與那天山妖人為伍,又對真人出手,我等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玄天眉頭一簇,卻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南宮恨我站起身來,咬牙道:“你們……你們中原武林,就這樣卑鄙無恥麽!”


    楊奕秋長劍一遞,溫行言的後心登時滲出了鮮血,南宮恨我投鼠忌器,急急道:“住手!”


    朱鎮山陰陰一笑:“真人,你看這兩人關切之極,想必大有幹係!”


    玄天的臉色甚是難看,卻又難以回應。


    南宮恨我收刀入鞘,低聲道:“諸位,今日之事,與溫大哥沒有絲毫的幹係,有什麽事,那便衝我一人來好了!”


    何笑媚眼噙淚水,抱拳道:“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這個我是懂的,你們……你們放了他,什麽都好說。”


    丁晟被南宮恨我所敗,心裏對他自是恨極,指著南宮恨我道:“這小子武功太高,我們放了他,他又怎麽能束手就擒?”


    南宮恨我長籲了一口氣,低聲道:“你們放了溫大哥,我絕不抵抗。”


    丁晟咧開了嘴,眼珠上下轉動,似乎在思考一般,突然便哈哈一笑:“那你便先跪下來吧!”


    南宮恨我怒意頓生,正要開口,卻見丁晟的長刀微微用力,溫行言的頸部立刻劃出了一道血痕,南宮恨我看了看麵白如紙的何笑媚,苦笑了一聲,撲通一下便跪在了眾人的麵前。


    江湖群雄中頓時爆發出一陣狂笑,丁晟洋洋自得,看向了玄天,笑道:“真人你看,我們來幫你生擒這個天山妖人。”


    南宮恨我緊咬牙關,眼裏似乎有著熊熊怒火,他沉聲道:“這樣可以了吧,你們趕緊放了溫大哥!”


    丁晟看了看朱鎮山與楊奕秋,正要放人,卻聽得溫行言喝道:“站起來!”


    南宮恨我頭也不抬,仍如山石般紋絲不動。


    溫行言的語氣甚是平靜:“男子漢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師恩,你對這幾個卑鄙小人,有什麽可跪的?站起來!老子沒事!”


    莫非同嘖了嘖舌,歎道:“還真硬氣,不過,這小子武功太高,我們要是放了你,他又反悔,我們可就不好辦了。”


    南宮恨我抬起頭來,一字一句的說道:“那你們要怎樣。”


    莫非同擺了擺手,似乎是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們要你,廢了自己的武功。”


    溫行言一愣,何笑媚更是脫口道:“什麽?”


    南宮恨我嗤笑了一聲,道:“我若自廢武功,你便放了溫大哥?”


    莫非同點了點頭,笑道:“怎麽,不願意?”


    南宮恨我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朗聲大笑了起來。


    丁晟道:“看來楚公子是不願這麽做了。”


    南宮恨我的笑聲聲振屋瓦,良久方息,南宮恨我笑罷,指了指那幾人,說道:“我道是怎麽樣的事,若是想要我這身武功,給了你們便是了!”


    何笑媚驚呼一聲,溫行言大叫道:“住手!”


    就連玄天,也是一臉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南宮恨我。


    這一身卓絕的武功,在這人眼裏看來,就好似糞土一般!


    南宮恨我笑了一笑,卻見溫行言也向他笑了一笑。


    然後,溫行言又看向了何笑媚。


    這一眼,卻是如水般的溫柔。


    溫行言的身子突然向後撞去,楊奕秋尚未來得及反應,長劍已然洞穿了溫行言的後心,帶著鮮血的劍尖從他的胸口凸了出來。


    何笑媚的驚呼、南宮恨我的怒吼響徹天地之間。


    溫行言被長劍洞穿的瞬間,放肆的大笑了起來。


    玄天幾乎是怔在了原地,南宮恨我如野獸般衝向了溫行言,那幾人的刀劍頓時砍向了南宮恨我。


    鮮血從南宮恨我的身上噴迸而出,南宮恨我似乎不覺疼痛一般,隻是一把將溫行言拉了過來。


    兩人的身上,已被不知是誰的鮮血染得赤紅。


    那幾人見一擊得手,卻也不敢追趕,隻是後退了兩步,看向了兩人。


    何笑媚身形一閃,緊緊將溫行言抱在了懷裏,似乎是怕溫行言從她的懷裏消失一般。南宮恨我退在了一旁,任由鮮血從傷口處流出,神情甚是呆滯。


    溫行言見到何笑媚那慌張的模樣,極力想擠出一個笑容,但卻終於沒有成功。他努力伸出一隻手,卻怎麽也夠不到何笑媚的臉上。


    何笑媚將自己的臉靠近溫行言的那隻手,溫行言的雙眼仍是那樣的溫柔,他使勁的張大眼睛,似乎想把何笑媚的俏臉記在心裏一般。


    “活……活下……去……”


    溫行言的口中不停的湧出鮮血,何笑媚手忙腳亂的想用手止住傷口,但無論怎樣,鮮血仍是在一絲絲的帶走溫行言的生命。


    玄天隻是靜靜的看著兩人,似乎不忍打擾這最後時光。


    一劍穿心,溫行言,已然是沒有救了。


    溫行言終於笑了出來,他的手也觸到了何笑媚的臉龐,他似乎心滿意足一般,慢慢的閉上了雙眼。


    “可……可惜……以後……看……看不到……你了……”


    何笑媚在雪地上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喊聲,八年之久,卻是永別。


    聽到何笑媚那痛徹心扉的哀嚎,玄天也不禁動容,雲溪劍也慢慢的垂了下來。


    何笑媚的喊聲戛然而止,她的臉上卻是莫名的笑容,隻聽得她低聲笑道:


    “你若看不見我的臉,那我也不要別人看了。”


    話音剛落,何笑媚雙手向臉上抓去,一張俏臉,瞬間鮮血四濺,變得好似惡鬼般的猙獰。


    楊奕秋等人被這變故嚇得後退了幾步,不知所措的看向了玄天,玄天卻沒有再看他們,隻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南宮恨我還是如泥塑木雕一般,好似這眼前的慘劇他尚不能理解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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