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邊麵目猙獰,哈哈狂笑,“隻知道逃跑的東亞病夫,現在你才稍稍讓我高看一眼。”


    井邊很是聰明,他借此激怒我,讓我放棄自身優勢和他堂堂正正的對決,所以不斷的用言語刺激我,見我上了他的圈套,井邊更是得意,“那就讓你看看真正的日本功夫吧。”


    說罷,徑直向我撲擊過來。


    父親教授過我遊身八卦掌,這足以令我自保,但之後更多的教授我射擊、野戰之道,至於其他的中華功夫隻是讓我淺嚐即止。


    身為軍人,父親認為技擊終究是冷兵時代的本領,雖不能廢,但在未來的戰場上,近身肉搏的機會不會很多了,所以他更多的讓我練習射術。


    今天我放棄自己的長處,和井邊近身戰鬥,靠什麽取勝呢。


    井邊此時已經攻過來,我隻能以趟泥步閃避,頭腦中迅速思考可以製勝的招數。


    突然,靈光一閃,我想起當年父親在小巷中救安妮的情景,那狹窄的小巷子裏,父親以一敵三,貼身近戰,將三個無賴擊倒,那套功夫叫做半步崩拳。


    這種拳術因為威猛如山崩地裂而得名,是武林奇才郭玉生師父的成名絕技。


    郭玉生少年便顯露出武術天賦,先是學的八極拳、猴拳和梨花大槍,後來在山西太穀遇到武林宗師李老能,李先生見郭玉生所練手法靈速、氣勢嚴整而神氣活妙,遂收為弟子。


    當時李老能以租種菜園為生,郭玉生便幫助灌田、耕耘,一應事情非常勤快,深得老能先生的喜愛,便傾囊相授。


    後來因郭玉生在街頭見一夥無賴調戲婦女,竟是無人敢管,原來那為首的衙內,仍是當地知縣的兒子,如此情形當地百姓已是見怪不怪了。


    濟困扶危本是武林人的本色,郭玉生挺身而出,一拳將那衙內擊倒。


    哪知那衙內因為酒色早已淘空了生命,哪裏受得住郭玉生這一拳,當時竟是而死,郭玉生因此攤上了人命官司,被關進監牢。


    後來,郭玉生的師父李老能多方托人,援救愛徒,最後竟是托到了故交好友董魁師父那裏。


    董魁將此事告知父親,令其務必相救。


    當時,武漢張香帥總督籌建漢陽兵工廠,借調父親前去調試槍械,父親便請張大人施以援手。


    那張大人身為朝廷重臣,允諾派人前往山西調查,結果水落石出,郭玉生是仗義救人誤傷人命,不予追究。父親不負董師重托,親自前往山西。


    那山西知縣縱子行凶,還道可以一手遮天,卻不曾想到北洋的軍官帶著人馬來到這個偏遠小縣提人。


    知縣再不敢為難郭玉生,郭玉生自此免去了牢獄之災。


    父親特地備酒招待郭玉生,為其壓驚,席間卻發現郭玉生身處牢獄之中,不但毫無晦色,精神反倒十分飽滿。


    父親問其緣故,郭玉生便說自己在牢中也不敢放下功夫,日日苦練,由於項上有枷,腳上鐵銬的緣故,出拳不能像平時那般大開大合,隻是將就著枷鎖練習,使不出明勁便使暗勁,打不出長拳便打短拳,邁不開一步就邁半步,哪知,郭玉生竟是在這種情況下悟出了一套武功。


    父親大奇便請郭玉生展示這套隻能邁出半步的功夫,郭玉生在地上畫了一個一米直徑的圓圈,隨意點了幾個名士兵上前,直說自己出圈半步便即認輸。


    士兵們都是身強力壯的漢子,見郭玉生如此傲慢,父親又允許,便將郭玉生圍在中央,準備使出看家本式,給他一個難堪,一聲呼哨,竟是一擁齊上,要像鐵筒一般圍死郭玉生。


    哪知郭玉生真的是腳不出圈,拳也隻是短拳,嘭嘭嘭幾聲,將這幾個兵士擊飛,在座眾人無不目瞪口呆。


    父親看得清楚,郭玉生出拳雖短,但涵含著無邊的內勁,那此兵士與其說是被擊飛,不如說是被崩飛,直說郭玉生這拳厲害,稱得上是半步崩拳了。


    郭玉生對“半步崩拳”這個名字很是滿意,從此,郭玉生名揚大江南北,號稱“半步崩拳打遍天下”。


    父親見識過半步崩拳的威力,當時也得郭玉生的指點,加之私下揣摩練習,也有諸多心得。


    這半步崩拳真正施展的時候,威力極大。其中的半步,是說對戰之時,前腳提起一寸有餘,向前蹚出,好像鏟子一樣向前鏟去,突出一個趟字。


    而後腳則突出一個蹬字要訣,便是彈簧一樣。


    前腳趟,要如犁牛,搶占對方中門;後腳蹬要迅捷無倫,剛猛異常。


    一趟一蹬之間實則是蓄全身之力於雙拳。


    可惜,我隻是練習過半步崩拳,從未應用於實戰。


    況且施展半步崩拳需要讓對方近身。


    井邊的唐手技擊之術中柔道技能十分熟練,而柔道恰恰是追求貼身近戰,否則佐佐木也不會被其抓住,任其拳打腳踢,卻無法還手。


    如果我在井邊貼近時不能以半步崩拳一擊奏效,那等待我的也是佐佐木一樣的下場,被其抓住、掀翻,然後任意毆打。


    因此,我必須保證百分之百的成功。


    交手繼續,我逐漸放慢腳步,井邊瞬間發現了問題,他心中一喜,攻擊更加猛烈。


    也許他認為我攝於他的氣勢,步伐散亂,氣息不暢,這是他取勝的良機。


    突然,我踏出一步,卻是走向牆角,這無疑是一記昏招。


    倘若被逼到牆角,對手便可以封死所有的去路,再熟練的趟泥步也施展不開。


    井邊作為實戰經驗豐富的唐手武師,當然明白這個道理,立刻奮力施為將我逼向牆角。


    佐佐木叫道:“師父,他要把你逼到牆角。”


    然而,佐佐木的提醒已經無濟於事,井邊已經將我逼到牆角,令我無法轉圜,他一通狂風暴雨般的攻擊襲來,我隻能勉力支撐。


    井邊哈哈大笑,“佐佐木,你的師父本事也不過如此。”


    說罷,一記重拳當胸襲來,想要將我擊倒。


    我暗中運勁,右腳前趟半步,左腳奮力蹬彈,左拳順勢拔打井邊來拳,右拳利用間不容發的瞬間,帶著全身的氣力當胸擊去。


    “嘭”地一聲,井邊的身體向後直飛出去,摔落在地上。


    他想要掙紮著站起來,卻又撲通摔倒,幾名武士急忙將其扶起。


    井邊嘴角帶著血絲,臉色慘白。


    良久,他調整氣息,緩緩的推開兩旁的武士,抱拳拱手:“沈先生技藝精純,在下佩服,不知這是哪種功夫,何人所創?”


    “崩拳,這是一位中國武師在牢獄中所創。”我回答道。


    井邊點了點頭,“好!好!”連說了兩個好字,轉身去了。


    田中吩咐武士扶井邊下去休息,另派人去請醫生來治療。武館本有跌打損傷的藥物,估計田中見井邊被我以崩拳擊飛,怕傷了井邊的髒器,故而請醫生來診療。


    我也有些後悔,不應該出手太重,隻是如果不能將井邊打倒,那自己肯定會受到羞辱,所以我後悔但不自責。


    鬆下向田中看了一眼,拱手道:“我去看看井邊浩司。失陪了。”隨即帶著眾武士去了。


    院內隻留下我和皮優、佐佐木以及田中兄妹二人。


    這時,武館門外傳來腳步聲,一個尖銳的聲音進來:“皮優,我的姑奶奶,你沒事吧?帶人跑來踢館,這事虧你想得出來。你就不怕把自己搭進去,到時候我可沒錢贖你。”


    隨即,阿貓阿狗陪著一個老者走進門來,他不到五十的年紀,瘦小枯幹,背有些馱,下巴尖尖的,兩隻眼睛像鍾擺一樣不斷左右晃動。


    皮優聽到這個聲音,連頭都沒有回,不耐煩地說:“知道你掉錢眼兒裏出不來了,我也沒打算讓你來贖我。”


    老者哈哈一笑,“這孩子,怎麽說話呢,沒大沒小的,叫叔叔。”


    這個被皮優稱為錢眼的人拍了拍腦門,然後笑著對我們說:“各位先生好,鄙人是皮優的叔叔、奧斯曼珠寶行的斯坦蒂爾,錢眼是皮優給我起的中文名字,鄙人是一介商賈,商人逐利,人之天性嘛,所以我很喜歡錢眼這個名字。”


    這個自稱錢眼的珠寶商人諜諜不休的說著,皮優打斷他的話,“錢眼,你有完沒完。”


    錢眼也有些生氣,“還不是因為你到處胡鬧害得我放下買賣趕來撈你。”


    皮優嗆道:“錢眼,在你眼裏錢重要還是我重要?”


    錢眼把胸脯一拔,理直氣壯地說:“當然是錢重要,沒錢怎麽養活你!”


    錢眼扳著手指頭,繼續說,“我的珠寶行一天有幾千英磅的流水,淨利也要在一千五百英鎊,一天是二十四小時,一小時六十分鍾,一天就有一千四百四十分鍾,也就是說我的一分鍾就差不多等於一英磅,我大老遠跑到你這裏,一往一返要兩個小時,天呀,兩個小時就是一百二十英磅,皮優,你要害死我嗎?”


    說到動情之處,錢眼竟要掉下眼淚來,似乎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


    皮優越發的生氣,“錢眼,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我可是你唯一的侄女。你居然跟我談錢?”


    我和田中不禁莞爾,錢眼確實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他根本就不屑於掩飾對金錢的追逐。


    錢眼緩和了一下情緒,“皮優,咱也鬧得差不多了,過幾天,叔叔送你回去。聽話。”


    皮優像被點燃的鞭炮,立時激動起來,瞪著眼叫道:“錢眼……”。


    錢眼嚇了一跳,“唉,我的小公主,別生氣,算我沒說,算我沒說。”


    轉頭對田中先生說:“田中先生,讓您見笑了,皮優從小嬌生慣養,到武館胡鬧,請多多包涵。”


    田中回應道:“錢先生不必客氣,皮優和舍妹智子在英國留學期間是同窗,一直交好,我原計劃明天和智子一同去找皮優,沒想到皮優今天就來了。”


    錢眼驚喜地說:“智子也來澳洲啦,你看看,怎麽也不跟我說一聲。我也好給智子一份見麵禮。”


    智子上前見禮,“錢叔叔好。”


    錢眼一拍腦袋,“看我這記性,”說著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月亮形的玉墜,“前些天一個人到我的珠寶行,請我鑒定,好家夥,居然是一塊綠鬆石,我把他留下的樣品做成這個,就送給你吧。”


    智子接過玉墜,那墜子在陽光下呈藍綠色,晶瑩剔透,質地細膩,極是美麗。


    田中卻道:“錢叔叔,這塊玉石太過珍貴,萬萬不可。”


    錢眼不以為然,“隻有如此的美玉才能配得上智子小姐。田中先生就不可客氣了。否則,令尊田中大人也要說我小氣了。”


    田中笑了笑,“如此,便要謝謝錢叔叔了。”


    皮優撇了撇嘴:“我剛才還奇怪,掉錢眼的人怎麽不愛財了,原來是想著開分號了。”


    錢眼哈哈一笑,“今天中午,我在皇冠假日酒店設宴,招待智子,田中先生務必賞光呀。”隨即轉身對阿貓阿狗說,“阿狗,你去酒店訂餐,阿貓,午時你開車來接田中先生和智子小姐。”


    田中推辭不過,點頭應允。


    錢眼又對皮優說:“大小姐,你……?”


    皮優說:“我哪也不去,剛見到智子,還有好多話要說呢。”


    智子拉著皮優的手,嘻笑著,“皮優,你知道嗎,來澳洲不能一星期,差點把我悶死了。還好我哥告訴我你在這裏,我恨不得馬上去找你的。跟我來,我從新加坡給你帶禮物來了。”


    說完,拉著皮優的手,瘋也似乎跑開了。


    錢眼隨即告辭,田中將錢眼送到大門外,目送錢眼帶著阿貓阿狗離去。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結束,我也準備離開了。正要向田中和佐佐木告辭。


    田中卻說:“沈君大駕光臨寒舍,豈能不喝一杯茶。請務必滿足在下的敬仰之情。”


    佐佐木也央求道:“師父,你好厲害。一定要到武館坐一坐。”田中一郎帶我穿堂過屋,來到一間寬敞明亮的廳內,廳內是木地板,四壁掛著八張畫像,正中央卻是一方紫檀木茶幾,田中一郎便和我對坐,不多時便有仆人托著茶盤走進來,田中一郎拿起茶壺先給我倒了一杯紅茶,接著才給自己倒茶。


    “沈君,看你是個混血兒?”


    “是的,我的父親是中國人,我的母親是英國人。”


    田中恍然,“那你們是到澳洲旅行,還是定居呢?”


    “定居,我父親經營菜園,母親開了一家診所,”


    田中示意我喝茶,然後長歎一聲,“我很喜歡中國的陶淵明,他寫詩說‘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令尊的田園生活,其實才是我一直以來的向往。”


    “客氣了。田中先生的武館也很雅致。”


    “這北海道武館是我一手創建的,主要教授澳洲的日本人習武,我一直想聘請一位中國武師來館任教,不知沈君是否有意,至於薪水都可以商量?”


    田中說完,佐佐木眼前一亮,我知道,這小子愛武成癡,迫切想讓我指點一二。


    我笑了笑說:“感謝田中先生的欣賞,我的水平有限,當不了教師爺的。”


    田中見我謝絕,“實在太遺憾了。”之後,又自嘲地笑了笑,“不過佐佐木能拜沈君為師,我也倍感欣慰了。沈君可能不知道,武館漸漸步入正軌,我此次來澳洲是要把這個武館托付給佐佐木。過些日子,我要帶井邊和鬆下回日本了。”


    我清楚,田中這是希望我能提點佐佐木,在他走後能夠托襯一下。


    我看了看佐佐木,點了點頭,雖然佐佐木今天配合皮優胡鬧,但當皮優麵對井邊挑釁的時候,能擋在皮優的麵前,我已經很是認可佐佐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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