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完,花滿庭和謝子隱這才想起來男孩還被封在書房裏,趕緊收了結界進去看。


    結果裏麵卻是空無一人。


    兩個人登時愣住了。


    翻箱倒櫃,甚至趴在地上往小睡榻底下都看過了,還是沒有男孩半個影子。


    “不會是出事了吧?”雖然一直懷疑男孩的身份和目的,但花滿庭還是不由得擔心了起來。


    “這裏神鬼莫測,那個男孩的身上也有著頗多的蹊蹺,或許並不是出事了,而是他自己離開的。”謝子隱心裏也是有著一絲擔心,但還是摟了摟花滿庭安慰她,“畢竟他都能準確地知道怎麽解開我們中的法術,不是麽。”


    “嗯。”花滿庭悶悶地應了一聲。


    從昨天到現在,已經有四個人消失了,雖然大家不過是萍水相逢,有的人花滿庭還挺討厭的,但看到他們以各種離奇或是慘烈的方式離開,心裏還是很不好受。


    早餐依然很豐盛,大多也還是花滿庭愛吃的,但也有不是她常吃的東西。


    比如和昨晚甜點一模一樣的,山楂醬餡的湯圓,是花滿庭最不喜歡的口感,酸酸甜甜的,一口下去說不上是酸還是甜。


    “這裏的主人怎麽就這麽執著地認為我喜歡這個呢?”花滿庭不解地看著筷子上夾著的咬了一口的湯圓。


    “因為,山楂湯圓是我最喜歡的食物。山楂湯圓帶些酸味,不會過於甜膩。”謝子隱若有所思,“大概咱們曾經是夫妻的那一世,我們的口味跟現在差不多。隻是……”


    謝子隱頓了頓才又說道:“那一世,我們很相愛,你愛屋及烏,因為我而喜歡上了甜食,也喜歡上了山楂湯圓。”


    這話說得花滿庭不知道該怎麽接,也覺察出了謝子隱低落的情緒和有些奇怪的氣氛。


    她不喜歡這樣。


    花滿庭碰了碰謝子隱的胳膊,“也許是那一世是我單戀你,或者我更愛你一點兒呢。”


    謝子隱沉默地吃著湯圓,沒有接話。


    “哎你這人。”花滿庭拍了謝子隱胳膊一下,“咱倆還沒成親呢,你就這麽患得患失的,累不累啊!這不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培養感情呢麽。”


    “培養的是感情,不是愛情。”謝子隱淡淡地說,然後把最後一個湯圓送進了嘴裏。


    酸,太酸了!


    從來都沒有感覺山楂湯圓這麽酸過,酸得他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花滿庭嘖了一聲,“沒想到你還挺有我姑奶奶的潛質,倒是比我小叔叔更像是她的兒子,這麽愛傷春悲秋的,矯情!你咋不去葬個花呢!”


    謝子隱嚼著湯圓沒嘴說話,花滿庭卻也隻是頓了頓,並沒有真的給謝子隱接話的機會。


    “日久生情不是愛情啊!”花滿庭繼續連珠炮地說。


    “不是。”謝子隱不顧嘴裏還在嚼著湯圓,含糊不清地搶了個答。


    花滿庭瞪著眼愣了一下,隨即嫌棄地說:“我爹我娘千防萬防,慶幸的是兒子閨女都沒隨我姑奶奶,沒想到啊,女婿卻隨上了!平時看著你嘻嘻哈哈地沒個正形,怎麽就沒看出來你還有這一麵呢!”


    “那是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謝子隱一揚頭把湯圓湯也都給喝了。


    花滿庭嗬嗬笑著,“按照你的邏輯,是不是又要說除了一見如故,通過接觸了解的就根本不算了解。可是你又了解我嗎?昨晚你不還以為我真會下腳踢廢了你麽!把自己抱得那麽緊。”


    花滿庭連氣都沒換接著說:“謝子隱,我跟你說你完了,如果要照著這個想法過下去,你後半輩子就完了。天天的都沒別的事兒了!萬一要是再遇到一個一見傾心,心有靈犀的女子,你是不是還準備停妻再娶啊!或者是再納個小的,或者暗地裏養個外室!”


    “哎你不會是現在就有人,因為我把你們給拆散了吧?”花滿庭終於沒憋住換了半口氣,“可千萬別,要真是這樣,我讓我哥去跟你父皇說,實在不行,我可以等等你那個十四弟,不就是再多等幾年的事兒嗎,也不影響聯姻。我也不介意比他大幾歲,記得去年見過一麵,白白嫩嫩的長得還不錯。”


    謝子隱拿過花滿庭手裏的勺子,從她的湯圓碗裏舀了一勺湯,喂到了花滿庭的嘴邊,“喝了,原湯化原食。”


    “啊?”花滿庭愣了一下,謝子隱趁機就把湯喂進了花滿庭的嘴裏,為了避免湯流出來,花滿庭隻能喝了。


    被半強迫喝了湯圓湯,花滿庭有些光火,從小到大還沒有人對她用過強,“謝子隱!你敢再這樣我抽你信不信。”


    “信。”謝子隱把花滿庭的湯圓碗拿了過來,就著花滿庭的勺子舀起了一個湯圓,“昨天你就抽過了。”說完就吃了那顆湯圓。


    “哎那是我用過的勺子。”說起昨天的事,花滿庭有一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又瞄了一眼謝子隱的臉。


    “我不介意。”謝子隱嚼了幾口就咽下了湯圓說。


    花滿庭拉住了謝子隱的胳膊,“你別吃了,伺晨說你不能多吃這個。”


    謝子隱卻把另一邊臉轉過來,懟到了花滿庭麵前,拿手指著說:“是這邊兒。現在還紅著一塊兒。”


    花滿庭湊上去看了看,還真有,紅裏還透著點兒青,“我……對不起啊,昨天下手重了點兒,你知道的,昨天那情況特殊不是,我也沒遇到過,一慌,一緊張,下手就沒了輕重。不過也虧得我打了你一巴掌,你才脫離了法術的控製不是。”


    “那我還得謝謝你了。”謝子隱說著已經吃完了花滿庭碗裏的最後一個湯圓,一揚脖喝光了湯。


    “哎不是不讓你吃麽。”花滿庭拍了謝子隱一下。


    “我喜歡吃,而且一共就五個,也不多。”謝子隱說著起身在盥洗盆裏隨便洗了兩下,拿巾子蘸了蘸手就站在旁邊等著。


    花滿庭知道謝子隱是擔心伺晨的安危,那片黑黢黢的茂密森林,看著就知道伺晨這一夜肯定不會好過。


    所以就也隨便盥了下手,馬上跟著謝子隱出了門。


    *


    黑衣女人也就是嚇唬他們,等花滿庭和謝子隱出去的時候,別人已經在吃飯的大殿裏等著了。


    萬幸的是伺晨活著出來了,隻是看起來傷得很重,渾身上下都是血和土,衣服也都破了。正扯了自己的衣服下角上的一條布,給自己包紮傷口,見花滿庭和謝子隱走過來,趕緊站了起來施禮。


    謝子隱緊走幾步把伺晨按回了榻上,“都這樣了,還弄些虛禮做什麽。”


    “趕緊拿盆清水和裹布來!”謝子隱衝著黑衣女人吼了一嗓子。


    黑衣女人冷不防被嚇得退了半步,捂著胸口細著嗓子喊了出來,“嚇死人了!吼這麽大聲做什麽!真當這兒……”


    “你本來是就是死的,還怎麽再死!捂著胸口做什麽,本來也不跳了。”花滿庭打斷了黑衣女人的話,叉著腰站到了她麵前,“趕緊的,拿清水和裹布去。對了,再叫人備點兒熱水,準備身兒幹淨的衣服。”


    “喲,你們不是修仙的嗎,用仙術治啊!要什麽清水裹布!”黑衣女人陰陽怪氣地說,卻一直不敢看花滿庭的眼睛。


    “費話!”花滿庭直接把自己的臉懟到了黑衣女人麵前,“要是我們有這能耐,就不是修仙界的,已經是仙了!”


    “沒能耐還這麽大聲。”黑衣女人往後挪了幾步。


    “你有能耐你別躲啊!”花滿庭又往前走了幾步,“我們再沒能耐,揍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你,你敢!反了你!”黑衣女人往後又挪了幾步。


    花滿庭直接搶步上前,一手扭了黑衣女人的一隻手,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趕緊去,別再讓我費話!不然把你捏成碎渣渣,讓你的主人拚都拚不起來!”


    黑衣女人嗚嚕嗚嚕地拍著花滿庭掐著她脖子的手,示意她掐得太緊了,根本說不出話來。


    花滿庭手上鬆了鬆,黑衣女人破著音就直接吼了出來,“你們這幫沒眼色的,還不趕緊照著這位姑奶奶的話去準備!”


    黑衣丫鬟們聞聲而動,亂亂地跑走了好幾個。


    花滿庭鬆開了黑衣女人,活動著自己的手腕,“我都看出來了,你手底下這幫人,噢不,是鬼,都得聽你的直接吩咐才能按照命令去做,沒讓你再重複一遍我說的話就不錯了,你每次還費什麽話罵他們。”


    “公主管得也太寬了,嘴長在我臉上,我愛說什麽罵誰都是我的事。”黑衣女人揉著自己的脖子,又瞄了一眼花滿庭,“哎喲剛才掐我是硌著公主的手了麽。”


    “你如果話不這麽多,你家主人可能會把你弄得好一點兒,至少教你點兒更有效的修煉方法,不至於千八百年了道行還這麽低,天天得靠吸兔子才能維持那張臉。”花滿庭哼了一聲說。


    “你……”黑衣女人一口氣又噎在了嗓子眼兒裏,“你還怎麽還跟一千年前一個樣兒!看著一副天真無邪與人無害的樣子,結果是伶牙俐齒嚼人不吐骨頭。”


    “我都這麽厲害了,你怎麽一點兒都不怕呢。”花滿庭繼續活動著手腕,卻邁腿又逼向了黑衣女人。


    黑衣女人連連後退,噔噔往樓上跑,碰到一個端著水盆的丫鬟正好下樓,黑衣女人抬手就拍了她腦袋一巴掌,“磨蹭蹭,還不快著點!”


    呼得那丫鬟直接跨了三級台階飛了下來,花滿庭一手施結界罩住了銅盆,防止水潑灑出來,一手撚粉霧托住了那個丫鬟。


    “哎我說他們這樣呆傻應該不是因為被抽走了一魂一魄,肯定是被你拍的。”花滿庭仰頭衝樓上喊。


    “公主管得可真寬,管好你府裏的人就行了。”黑衣女人扒著扶手往樓下探著頭喊。


    “那我就問個跟我有關係的,你和你家主人,跟我和葵王殿下到底有什麽淵源,你可能告訴我嗎?”花滿庭又喊道,“你下來慢慢說,我保證不掐你。”


    “不可能!”黑衣女人想都沒想,直接搶了個答,然後轉身一溜煙跑沒影兒了。


    “我就知道是這樣!”花滿癟了癟嘴,往伺晨那邊走過去,“怎麽樣?傷得重嗎?”


    “還好,問題不大,就這條傷口得縫一下。”謝子隱的情緒明顯是往上揚的。


    應該是在花滿庭跟黑衣女人鬥嘴的時候已經給伺晨檢查過了,而且肯定是真的問題不太大。


    “我突然想起來,咱們有什麽需要其實不用跟那個女人提,直接跟丫鬟們說就可以了,王爺不是曾經跟她們要過熱水麽。”花滿庭說著也洗了塊布巾子,要幫著伺晨擦胳膊上的小傷口,“她們應該是隻要接收到明確的指令就可以。”


    結果手還沒碰到伺晨的胳膊,伺晨就彈了起來,跳著退開了,“不,不勞公主殿下費心。”


    “至於嗎?”花滿庭驚了,“我還沒碰到你呢,你這反應,得讓人以為我毛手毛腳碰疼了你傷口。”


    “不,不是,是,是奴才不配。”伺晨說著低著頭紅了臉。


    “你們主仆倆可真行,”花滿庭連著嘖了十來聲,“不是身邊一堆漂亮的丫鬟媳婦的麽,怎麽都這麽容易臉紅。”


    謝子隱踹了伺晨一腳,“我對著自己沒過門的媳婦臉紅也算正常,你跟著臉紅什麽!”


    這句話可是把伺晨給嚇壞了,腿一軟“撲通”一聲就跪下了,拉著謝子隱的袖子就哭上了,“殿,殿下,我不是,我,我沒有,我就,就是……”


    他這一跳一跪,動作大了些,扯著了傷口,好幾處都在往下滴著血。


    “哎!”花滿庭捅了捅謝子隱,“你這,小題大做了吧!”


    “開個玩笑,你還當了真!”謝子隱又踹了伺晨一腳,“還不趕快起來,叫人看著像什麽話!”


    “奴才怎會生出這樣的心,若是真有這樣一絲一毫的心……”伺晨的淚和血一齊掉了下來。


    謝子隱又是一腳,打斷了伺晨的詛咒發誓,“趕緊滾起來!別演了,公主還以為我在欺負你!”


    伺晨抹掉眼淚,突然就換上了笑臉,抬頭衝著一臉緊張的花滿庭擠了擠眼就站了起來,坐回了榻上,伸胳膊遞給了花滿庭,“有勞公主殿下了。”


    花滿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張著嘴目瞪口呆:“哎你們主仆倆真的是夠了!”直接把布巾擲進了銅盆裏,水花四濺,“我不管了,你們自己玩兒吧!”


    “哎哎!”謝子隱趕緊飛奔過來拉住了花滿庭,“你別誤會,你也不是第一次見我們倆玩鬧,都相處這麽久了,大家也都算是熟悉了,就是開個玩笑。”


    花滿庭歎了口氣,不知道是該甩開謝子隱的胳膊還是就這麽算了,但還是停下了腳步。


    “開玩笑能不能分個時間場合?”花滿庭滿肚子火。


    “我們錯了。”謝子隱抱住花滿庭的胳膊不放,“都是伺晨,他大難不死,人就飄了,沒輕沒重地玩鬧起來,我替你好好罵他!”


    謝子隱都把伺晨大難不死搬出來了,花滿庭還能說什麽。


    “其實前麵都是真的,就是後麵伺晨演得誇張了些。”謝子隱說,“伺晨看到漂亮姑娘就都會臉紅,這個事我們經常會拿來開玩笑。可是他對著已經相處了半年有餘的未來主母,動不動就臉紅,還是有些不妥的。”


    “我半開玩笑地提醒,伺晨表明心跡,這也很正常。隻是他後麵演得過了點兒。”謝子隱說,“雖然時機是有些不是特別合適,但我也覺得無傷大雅。而且,我習慣有事及時處理,尤其是這種有些微妙的問題,處理不好會影響後方大團結的。”


    “我理解,嗨……”花滿庭突然覺得是自己小題大做了,跟謝子隱他們一點兒默契都沒有,像是個局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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