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魁回過頭。


    原來後排還坐著一個長相硬朗的短發男人。


    他正帶著禮貌的微笑注視著自己。


    胸前的名牌上標注著他的名字:董千海。


    這個男人的氣質相當成熟,很難從外表上分辨出他真實的年紀。


    眼珠子竟然是綠色的。難道一個大男人還戴了美瞳不成。


    陳魁客氣地還以微笑。


    心裏還沒想好如何回答對方。


    便聽到耳邊傳來一個冰冷的聲音:“滾!他是我的……”


    朱飛兒後麵的話沒有說完,便閉上了嘴。


    她的小臉就像抹上了一層寒霜,冷冷地盯著董千海。


    似乎是對方換座位的提議,讓她非常地生氣。


    陳魁心弦猛地跳了一下。


    自然不是因為朱飛兒霸氣地宣示主權式的“表白”。


    他這時候都不敢去看朱飛兒的臉。卻感覺自己周圍的空氣都快凍結了。


    這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女人。


    而且她的話,讓陳魁心裏有些發毛。


    他們也不過才剛剛認識了幾分鍾而已。


    那種說辭,好像自己已變成了對方的專屬獵物一般。


    陳魁甚至隱隱有了一種猜測。


    董千海想要替換的位置,或許並不是自己的,而是朱飛兒!


    他是想要坐到自己的旁邊!


    不是吧。


    男男什麽的真不可以!


    想到這裏,陳魁整個人臉色都變了。幸好朱飛兒已替自己拒絕了。


    此時的董千海,聽到朱飛兒不客氣的拒絕後。


    矛頭自然轉向了朱飛兒。


    他俊朗的臉上,溫和的笑容迅速褪去,露出一絲陰狠。


    綠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朱飛兒,悄然間握緊了拳頭。


    顯然朱飛兒的霸道和無禮,徹底激怒了他。


    一臉戾氣的董千海正想開口再說什麽。


    叮鈴鈴~!


    車上突兀地響起一串清脆的鈴聲。


    董千海的臉色變了變。


    竟是把話憋了回去,老實地坐回了原位。


    陳魁同時也察覺到了朱飛兒臉色的變化。


    和董千海不同的是,她臉上的冷意褪去,竟是露出些許欣喜之色。


    這女人變臉比貓還快。


    陳魁正在猜測朱飛兒感到欣喜的原因。


    便見前麵駕駛位上的司機身體一震。緊跟著,小巴士也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然後帶著鴨舌帽的司機僵硬地轉過頭,用機械般的聲音說道:“到站了。全部下車。”


    陳魁這一刻寒毛乍起。


    因為他清晰地看到。司機帽簷下的麵容,竟是一團灰色的霧氣。連袖子下也是。


    它肯定不是人。至於是鬼還是其它的東西,就不清楚了。


    陳魁的內心還在震撼,朱飛兒適時地戳了一下陳魁的大腿。


    “該下車了。你不會還想留在車上吧?那樣很危險哦~”


    朱飛兒最後一個字拖了一個漂亮的尾音。瞬間讓陳魁清醒。


    留車上?和這不人不鬼的司機呆在一起?


    結合朱飛兒再明顯不過的暗示,陳魁很快做出了明智的選擇。


    下車。


    沒想到在下車的時候,朱飛兒從身後頗為自然地牽住了他的手。


    陳魁正想回頭拒絕。


    便見她微眯著細眼,投來一種警告的眼神。


    所以陳魁非常紳士地,尊重了女生的決定。


    前麵先下車的四位乘客,已默契地站在車下等著他們了。


    隻是挺奇怪的。


    明明都是俊男美女的組合。


    為什麽其中的兩個女孩子,臉色蒼白,看起來非常地害怕。


    嬌小的身體一直在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外麵有那麽冷嗎?


    反而牽著她們手的男人麵帶微笑,一臉的從容。


    不時還低下頭,輕聲安慰她們幾句。


    他們看起來都像是情侶啊。除了被朱飛兒強行牽手的自己。


    對了。後麵還有一個落單的家夥。


    那個想要換座位,被朱飛兒懟回去的董千海。


    車外是一條筆直的小路。


    陳魁下了車後,一抬頭。便明白了那兩個女孩到底在恐懼什麽。


    他背上的冷汗唰唰地流了下來。


    乳白色的人行道並不寬,最多允許三人並排行走。


    而道路兩旁就恐怖了。


    竟然是深不見底的懸崖。


    更遠處,全都籠罩在一層灰蒙蒙的霧氣中。


    這是什麽鬼地方!


    陳魁突然有點想回到車上去。


    前麵的路並不長。


    五十米外的盡頭處便是這次的目的地。


    若不是那掛在頂部的招牌上,用猩紅色的顏料極其顯眼地寫著“遊樂場”三個大字。


    陳魁一點都無法把它和印象中的遊樂場聯係起來。


    這不特麽就是一隻張著大嘴的大蜘蛛嗎!


    跟小山一樣大的蜘蛛形建築,匍匐在道路的盡頭。


    蜘蛛十層樓高的腦袋便是大門。呲著獠牙牙的嘴巴便是入口。


    腳下的這條道,更像是從蜘蛛嘴裏吐出的一條蛛絲。


    那八條毛茸茸的大長腿,踩在一片白色的蛛網上。


    蛛網一直延伸到懸崖兩邊的灰霧裏,看不出有多寬廣。


    要不是蜘蛛頭上的八隻眼睛裏沒有絲毫的生氣。


    陳魁都會以為它是一隻真實存在的活物。


    如此讓人毛骨悚然的龐然大物,難怪那兩個妹子的腿要抖索了。


    “走吧。我們趕快進去。”朱飛兒催促道,拉著陳魁的手就往前走。


    “他呢?不一起進去嗎?”陳魁回頭瞥了一眼剛下車的董千海問道。


    那家夥一臉陰沉地走下車。


    便雙手便插在褲兜裏,坐在了地上。


    看樣子是不打算和他們一起進遊樂場。


    朱飛兒走在前麵,頭也不回地解釋道:“不用理他。沒有同伴的單身狗,隻能在原地等下一班車。”


    原來如此。


    陳魁帶著善意回頭,朝單身狗董千海揮手再見。


    對方也非常善意地回了一個中指。


    “所以必須是結伴才能進入遊樂場?”


    “對。”


    “那進去要票嗎?”


    “不要。”


    陳魁還想問更多的問題。


    卻是眼前一黑。已被朱飛兒拽進了遊樂場的入口。


    沒想到入口裏麵的通道,竟然是如此黑暗。伸手都不見五指。


    這遊樂場是交不起電費,還是故意弄出來嚇人的?


    陳魁此時什麽都看不見,就跟一個瞎子一樣。


    隻能任由朱飛兒冰涼的小手帶著自己前行。


    忽然他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咯嚓咯嚓,類似咀嚼骨頭的聲音。


    中間還夾雜著某種野獸興奮地咕咕聲。


    “朱飛兒。你看得到前方有什麽嗎?”陳魁警惕地問道。


    “看得到啊。和我們沒有關係。”朱飛兒淡然地答道。


    陳魁仍是不太放心,追問道:“前麵到底是什麽東西?”


    “一隻饑餓的野狗在進食啦。不用理那種不懂規矩的樂色。”朱飛兒不耐煩地解釋道。


    從朱飛兒奇怪的回答方式上。


    陳魁才不會相信前麵隻是一條普通的野狗。


    雖然他能聽出朱飛兒對“野狗”的嫌棄和貶低。


    但那絕不是人調侃狗的方式。更像是在針對比自己差勁的“同類”。


    再次加深了陳魁對她非人的懷疑。


    當然。他沒那麽傻去直接質疑朱飛兒。隻能暫時選擇接受對方的解釋。


    黑暗的通道不算太長。


    當陳魁看到出口處的亮光時,身後還能隱隱聽到黑暗裏的咀嚼聲。


    那隻“野狗”還在盡情享用著它的美餐。


    他看到出口外的遊覽路線圖前,站著一對姿勢親密的情侶。


    而之前的另一對情侶,已經不見了。


    有那麽快嗎。明明大家之前都相距不遠。


    怎麽才走到出口,就有兩個人不見了?


    看著前方小廣場上,那個被高個男人親熱摟著肩膀的女孩背影。


    那雙在校服裙下顫抖個不停的小腿。


    陳魁忽然整個人不寒而栗。


    握在手中的小手,有種死亡般的冰涼。


    朱飛兒很可能也是妖怪吧。


    陳魁的腦袋裏已想象出,朱飛兒張開殷紅的大嘴,咬在自己身上的畫麵。


    夠殘忍,夠血腥。


    令他的小心尖都在發抖。


    “你手怎麽不熱了?”一旁的朱飛兒好奇地問道。語氣裏有些責怪的意思。


    此時的陳魁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他的手變冷了,自然是嚇得。要怪隻能怪他的聯想力太豐富。


    “你喜歡熱的?那你放開我,先讓我搓搓。”陳魁強作鎮定地提議道。


    朱飛兒果然放開了他的手。


    搓著手的陳魁,第一個念頭便是趕緊逃跑。


    隨即又很快自己掐滅了這個念頭。


    他能往哪跑?他能跑得掉嗎?這樣做隻會激怒身份可疑的朱飛兒。


    “我去看看地圖。”陳魁和朱飛兒打了聲招呼。一邊搓手一邊走向小廣場中央的遊覽圖。


    他一個是為了勘察地形,為了未來的逃跑做功課。


    二個是為了近距離觀察下那對行事可疑的情侶。


    他發現前麵那對情侶根本沒有在看遊樂場的地圖。


    “我好喜歡你啊。都喜歡得流口水了。快點跟我說‘你愛我’。”


    男人嘴裏說著肉麻的情話,卻透出一股威脅的意味。


    假裝看地圖的陳魁,餘光瞥到女孩的臉色白得跟紙一樣。


    埋著腦袋不敢去看自己“男友”的臉,眼裏充滿了恐懼的神色。


    在那位高大帥氣的平頭男提出這個要求後,她嬌小的身體抖索得更厲害了。


    “可以不說嗎。求求你。我好怕。”女孩可憐兮兮地哀求道。


    顫抖的聲音裏有股絕望無助的味道。讓人聽著心疼。


    陳魁瞥到她胸前名牌上的名字:倪倪。


    這是小名?還是就真得姓倪?


    女孩紮著兩個丸子頭,長得一副精致乖巧的娃娃臉。


    臉蛋身材看起來都像是一個小學生。和朱飛兒是不同的可愛類型。


    朱飛兒走得是甜美風。倪倪比較偏向蘿莉。


    “快說!不然我現在就把你的手腳都卸掉。然後做成人串掛在樹上。”平頭男眼神凶惡地低吼道。他聲音故意壓抑得很小,仿佛是在擔心被某人聽到。


    不過和他們相距隻有一米的陳魁,尖著耳朵聽得清清楚楚。


    這男的太過分了吧!戀愛講的是你情我願,怎麽搞得跟要殺人似的。


    難道從巴士下來的,就沒有一對是真正的情侶?


    都是和我一樣被強迫組成的假cp?


    感到有些共情的陳魁,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剛好和女孩驚恐無助的眼神對上。


    她眼裏頓時閃過一絲欣喜,投過來希冀的目光。


    那可憐巴巴的委屈眼神,隻要是個男人都會產生想要保護她的欲望。


    然後陳魁就收到了平頭男凶狠的眼神警告。


    陳魁壯著膽子,回瞪了過去,“你這樣強迫一個無辜的女孩子,不太好吧。”


    雖然對方體型壯碩,個子明顯比自己高了一頭。


    但在看到女孩求助的眼神後。


    心裏也不知道從哪湧上來的勇氣。忍不住站出來為女孩打抱不平。


    或許是這個叫倪倪的女孩,表現得比平頭男更像一個正常人。


    讓身處在陌生又詭異的環境裏的陳魁,生出了一種找到真正同伴的感覺。


    【05號女嘉賓倪倪心動活躍值增加5點】


    【反饋010號男嘉賓陳魁心動啪啪值5點】


    【目前心動啪啪值65/100】


    咦?


    腦海裏閃過的信息,讓陳魁整個人愣了一下。隱隱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


    “你管得著嗎!給老子滾一邊去!”平頭男一臉凶戾地罵道。同時還挽起了校服的袖子,似乎是打算對陳魁這個搗亂分子,進行暴力勸退。


    平頭男袖子下露出的肌肉就跟鐵疙瘩一樣,看起來確實孔武有力。如果真要打起來,肯定是陳魁這個普通人吃虧。


    陳魁忽然有了種騎虎難下的窘迫。


    心裏不禁有些懊惱。自己平時很冷靜的,為什麽剛剛就衝動了呢。


    朱飛兒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陳魁的身旁。輕輕地拉住他的手。


    冰冷的目光和平頭男在半空中對上。


    一股令人窒息的陰冷,霎時間降臨在廣場上。


    陳魁整個人寒毛都立了起來。


    明顯感覺到朱飛兒手掌上傳遞來的溫度,又降低了好幾度。


    下一刻。


    平頭男臉色一變。


    壯碩如熊的身體竟是像被撞擊了一樣,猛地顫抖了一下。


    隨即便陰沉著臉移開了目光。


    罵罵咧咧地強拉著那個叫倪倪的女孩跑了。


    女孩被拽走時,那無辜又絕望的眼神令人心疼。


    陳魁想要阻止。


    卻被朱飛兒死死拉住了手。


    朱飛兒的力氣好大。攥得他虎口生疼。


    一股說不出來的抑鬱堆積在陳魁心裏,讓人心痛。


    他能預感到,女孩離開後的下場多半非常淒慘。


    朱飛兒明明在氣勢上壓製住了對方。卻並沒有阻止對方的逃跑。


    這一點讓陳魁非常失望。


    “為什麽?你不阻止他,卻要阻止我?”陳魁蹙著眉頭質問道。


    朱飛兒冷冷看了他一眼,沒有立即回答。


    反而是將手掌放到陳魁的胸口上。


    一股冰涼的觸感穿透衣服,侵入肌膚。


    陳魁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女人是打算要殺我嗎?陳魁心中忽然生出一陣恐懼。


    他此時才想起。


    明明這裏最不像正常人的就是朱飛兒。自己居然還指望她去幫自己救人。


    自己是什麽時候產生了如此愚蠢的想法。


    他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竟然還想著去救另一個陌生人。


    陳魁此時已經感到後悔。


    也許下一刻,朱飛兒便會挖出自己的心髒吧。


    他想起了那黑暗通道裏令人心悸的咀嚼聲。或許那將成為自己接下來的歸宿。


    然而過了足足半晌。


    朱飛兒卻並沒有選擇動手。


    陳魁在那冰涼的刺激下,腦子竟是清醒了許多。


    他好像發現了什麽。


    “我剛剛是情緒受到了影響?”陳魁試探地問道。


    朱飛兒清冷的臉色轉為溫和,輕輕點了點頭。


    隨即便拉著陳魁往前走。


    那是之前那對“情侶”離開的方向。


    陳魁沒有反抗。他也想知道朱飛兒準備去做什麽。


    既然剛才她沒有選擇殺死自己。肯定有她的目的。


    朱飛兒一邊走一邊聳動著小鼻頭,像是在空氣中搜尋著某種特殊的氣味。


    陳魁默不作聲地看在眼裏。


    他當然不敢說,朱飛兒此時看起來好像一條沒有尾巴的警犬。


    很快,朱飛兒帶著陳魁來到一座樹林裏的小屋前。


    然後用手指指了指屋外的窗戶。


    陳魁其實已經知道她要自己看什麽了。


    因為那熟悉的咀嚼聲,正從屋子裏毫不遮掩地傳出來。


    他猜測不出朱飛兒帶自己來這裏的用意。顯得有些猶豫和害怕。


    但旺盛的好奇心終是戰勝了恐懼。


    陳魁提了提膽子,小心地從側麵靠近窗戶。


    於是便看到了一副恐怖的景象。


    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趴在一個高大的男人身上。


    猩紅的小嘴,正在用力地噬咬著他的脖子。


    斷掉的頸骨,發出了咯嚓咯嚓的脆響。


    忽然。


    女孩停止了進食。猛地轉過頭來。


    血紅的雙眼迅速抓住了陳魁偷窺的視線!


    危險,危險!


    陳魁腦海裏閃過強烈的警告。


    但他卻沒有馬上逃走。


    反而是眸子裏閃爍出了同樣猩紅的光芒……


    (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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