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還是微亮,兩根細細的巨大半弧已經懸在天空。


    天空下,與天相接的金色大漠中間,鬱鬱蔥蔥的綠色和鏡麵一樣碧藍的湖水之間,人潮踏著七道霓虹橋走過千機坪,聚集在了神廟廣場四周。


    廣場中央是懸在半空的平台,上有九層水塔,塔下有懸梯如龍環繞,再下麵則是九道火焰型的拱門。拱門銀白,像極了女子頭上的發簪,靜靜的立著,下麵的靈陣卻已經光華微露,有花瓣自平台飄向四周。


    廣場的正北,有一座九層樓閣呈弧形沿著廣場邊緣升起。三層以上,樓閣變窄,到頂端一層,則是如長劍般的一塊石碑懸空,上麵的上古靈刻閃耀著青色的光芒。


    卯時三刻,九層閣樓的第二層,已經坐滿了各路諸侯以及家眷們。霓虹橋上開始出現了百姓的身影。


    與往年不同,今年的廟前廣場一層,並沒有允許所有百姓進入霓虹橋。畢竟有資格得到消息的都知道,大巫祭閉關至今未出,傳承巫祭修為尚低,還不能動用擴大空間的星空大陣,所以容不下那麽多百姓觀禮。


    本著教育從娃娃抓起,這次可以觀禮的,均是各地推薦上來的三才童子。


    一德二忠孝,三知千字文。清一色的七八歲娃娃,最大的不超過九歲。


    ……


    看著下麵魚貫而入,即使已經被長輩們提前叮囑,仍然大呼小叫的娃娃們,九層樓閣的三層頓時一片笑聲。


    “瞧瞧,這就是你們人族的將來?隻是一群沒見過世麵的土疙瘩而已,連我們的寵物幼崽兒都不如。”三層的左側盡頭,一個巨大的身影籠罩了整個角落。


    那是一位五仞高的巨人,整個身體都是青色的岩石。頭和脖子、肩膀連在了一起,原本應該是頭的地方以及左下,右下一共有三個頭。


    三個青色帶著金屬光澤的頭,將像被人一拳打進身體裏,嵌的很深。與頭不一樣的是,他的身體岩石帶著些許綠色,左肩,腰腹和膝蓋的裂縫處長著生機勃勃的小樹苗和花朵。看起來就像一座假山。


    “那是撼山族的勇士,他們的脾氣不太好,但是修剪起花花草草,可是三界少有的好手。”中間的一位婦人趴在身邊的兒子耳邊輕輕的低語著,那孩子連忙看了過去,一點也不怕。


    婦人的聲音很低,撼山族的巨人還是聽到了,轉動第三個頭顱看了她一眼,“我們最喜歡用人族做花肥,因為養分還算可以。”


    那孩子聽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明顯被嚇得不輕。


    巨人左側的一個水晶貝殼“叮咚”一聲緩緩張開,一片水聲拍岸的聲音中,身穿綾羅的一個黑發少女伸展著腰肢露了出來。


    那婦人連忙哄自己的兒子,“寶寶別哭了,快看,是泗水族的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在哪兒?”那胖嘟嘟的娃娃臉上帶著淚花看向四周,突然笑了。


    “一把歲數的人了,就知道嚇唬小娃娃。”泗水族少女白了石巨人一眼,向那個孩子揮了揮手,“你好啊,小帥哥兒,我是泗水族的淡水族人。你以後長大了,要是見到深水族,可要趕快跑,不然哭都來不急的。”


    “哦。”那娃娃連忙靠到娘親懷裏,卻還是戀戀不舍的看著那少女。


    少女胸前兩個七彩的貝殼,身上是深海冰蠶絲做的連衣裙,這在‘土裏土氣’的人族,可是難得的‘景致’。


    “我說,那個丫頭來了嗎?有人看到沒有?”一個孩子的聲音從樓梯上傳來,從黃金貴族專屬的第四層跳下來一個一仞多高的身影。


    那是一棵樹,一棵有手有腳的樹。樹就是樹,卻沒有瘋狂亂長的枝杈樹葉,全身隻是老樹皮,隻有頭頂生著一根金色的細長枝條,上麵開著一朵小花。


    “咦?”小娃娃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婦人連忙將他抱緊,“別動,別說話。那是尊貴的木族長老。”


    來自木族的小樹苗見沒人回答他,瞧了瞧,一個閃身到了婦人身邊,一屁股坐了下來。


    怕什麽來什麽,婦人額頭的細汗一下子就下來了。她旁邊的位子一直空著,原本的夫君不知去了哪裏。


    “小娃娃,你看到沒有?”小樹苗側著身子躺在軟塌上,頭上的小花兒搖個不停。胖嘟嘟的娃娃眼睛緊緊的盯著晃動的小花,說著‘沒有’,掙紮著伸出了手。


    “讓長老見笑了,娃娃不懂事。”婦人連忙拉回自家的熊孩子,那小樹人卻是無所謂,“孩子都這樣,用大石頭狠狠的壓一壓,才能長得茁壯。別總是抱在懷裏,沒風沒雨的,將來太陽一曬可就斷了。”


    “謝長老指教。”婦人連連點頭,卻不敢多說什麽。


    她的身後,兩側,坐了許多的城邦主和家眷,卻無一人替她說話,一時間,她仿佛一片枯枝,任由狂風暴雨摧折。


    然後,她聽到了身後的一片驚呼聲。


    “女神在上,那是什麽衣服?”


    “啊————你們快看,她的嘴上,她嘴上是什麽?是血嗎?可為什麽亮晶晶的,感覺特別美!!!”


    “她的頭發也好黑好亮……神啊,她耳朵上的那個墜子,竟然是玉石雕的桃花。還有戒指,竟然是藤條的……好精致。”


    “我特麽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暴發戶,這些藍鑽,珍珠簡直土到沒邊了。都是你的錯,要是你不娶那個狐狸精,我也可以戴這樣的首飾的。”


    “……”


    “她是誰?”


    “對啊,她是誰,你們有人知道嗎?”


    “看她身邊的兩個丫鬟,穿的也不一般。”


    “是今年最流行的謫仙裙,平時都是黃金貴族才能穿的,我的女神啊…………難道她是王室嗎?”


    “閉嘴,王上無子嗣,難道你想那幾個王妃給你賜酒嗎?”


    “可……你們有誰知道她是誰嗎?”


    “不知道,沒見過啊。”


    “……”


    “你們快看,她的懷裏,啊——————她的懷裏有一隻貓咪,女神啊,太可愛了。我剛才怎麽沒發現。”


    “……”


    無數的女子扭動著腰肢趴在了三層的欄杆上,驚呼著,尖叫著,即使那些城邦主也一臉興奮的踮著腳尖遠眺著。


    沒有人發現,坐在中間的婦人已經被汗水打濕了後背,更沒有人發現,她懷裏的孩子已經到了小樹苗的肩上。


    是肩上沒錯。


    一仞不到的小樹苗,用一隻手輕輕的托著小娃娃,正衝著婦人呲牙笑著。然後………………一轉身從三層跳了下去,“走咯,去看小美人。”


    “咚!”婦人一下子暈了。


    ……


    霓虹橋頭,聽雪和青竹身穿藍白鶴舞謫仙裙,手提桃花燈開路,後麵玲瓏輕移蓮步,抱著泡芙款款而行。


    玲瓏身後,芍藥,薔薇,桃冉和晨露一字排開,身穿統一的素白蕾絲對襟方領淡綠妖襖,淡粉百褶裙,肩上扛著玲瓏傘。這些以玲瓏為名的傘,不用說,也是月玲瓏小冊子上的稀罕物。


    銀白的傘骨上金色枝條勾勒出一片桃花,傘麵的星雲紗上流動著五段刻靈才能有的青色流雲。傘緣有粟米大的晶珠成線垂落,行走間,如飛落的瀑布,亦如星河。


    五個少女,年紀相仿。


    襦裙,謫仙裙,妖襖,橙色如夏秋,謫仙如冬,妖襖春意傲然,走在上千的七八歲娃娃中間,如同四季綻放。


    “孤山大公……”


    七女剛剛到了橋頭,一位身穿青色宮衣的女官帶著四個綠衣小宮女已經迎了上來,“大公,”她到了近前,連忙行了一禮,借著行禮的瞬間,一物被暗中塞到了玲瓏手中,“王上密旨。”女官閃在一邊,然後帶著宮女們遠去了。


    那模樣,就仿佛有事路過,偶然碰到了玲瓏,禮數到了,自然繼續走自己的路。


    “小姐,”右側的青竹揮了揮手,讓幾個眼睛總是盯在她們身上的小娃娃快些走,悄悄說道,“那是管事女官茶姑姑手下的常女海棠。掌管王上起居的長亭鑒紫煙姑姑,是她的娘親。”


    “聽說王上有意讓茶姑姑再進一級,從貴女升到側妃。畢竟掌管後宮出行瑣事的咕嚕房車夫人已經病了太久了。所以,這些日子茶姑姑可是特別勤勉,聽說連這次神洗前的靈秀驗身,都是她親自操持的。還聽說,為了這事兒,親自把一個女官給……”


    “謠言不可信,聽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玲瓏繼續緩緩的走著,聽雪在旁邊瞧瞧的指引路,她們一會兒的功夫便到了廣場邊緣的小暖閣。


    小暖閣不少,多是給貴人們處理一些私密之事。


    進了暖閣,青竹立刻關了門,取出羅盤開啟大陣,將有也好沒有更好的眼睛擋在外麵。


    而玲瓏則展開了密旨:


    ‘四金五紅七粉,慎之。’


    八個字,包含甚多,玲瓏將密旨折好遞給聽雪,後者接過去手中一團火焰吐出,將一切都燒的幹幹淨淨。


    “以前,是個土疙瘩,想往高處去,每每都跌下來。如今……金豆銀豆紅豆,還是不能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聽雪,青竹。”玲瓏理了理衣裝。


    “在!”兩女精氣神一凝,呼吸都慢了下來。


    “我們今日哪兒也不去,就在一層,和這些小不點兒在一起,甚是開心。”說著,向外麵走去。


    青竹連忙收了禁製,然後挑起簾子,開了門,“小姐,九層龍淵閣,一層乃是平民之地。和二層的諸侯列侯不同,一層可是什麽都沒有的。


    這要是讓三層那些外族貴賓長老們瞧見了,定然又要笑話我們人族。再說了,我們已經遲了這麽多,長寧侯、東林侯估計都在四層等了不知多久,作為黃金貴族,小姐也是要去見一麵的。


    這些雖然是過場,可要是不去,那位五層的太學首座丁老夫子肯定不依不饒,而太尉估計又要落太傅的顏麵了,這三個老爺子,可是鬥了大半輩子了,太傅又是小姐的外祖父……


    小姐總不能讓七層的那些妃嬪們嚼舌根不是,她們平時吃穿用可是被夫人壓的死死的,正想找個由頭搬回一局呢。


    六層的神廟祭祀們和八層的山人們也看著……小姐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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