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菲瑤從神廟回到雲上孤山的時候,已經是三日後。那個長廊很特別,外麵半日,裏麵三日。神廟當真是浪費時間的好手。


    剛回到醉月湖畔,曾經的‘娘親’風十三娘已經等在那裏。見她回來,急急忙忙的迎了上來。


    “明珠。”她行了一禮,宮廷女官禮。


    “娘親……”芸菲瑤的心裏堵得慌,話到了嘴邊,卻不知說什麽。


    風十三娘笑了,“在搖籃,在白龍崖。為了不影響明珠的試練,我們隻能裝作不識以便懵逼那裏的天機。如今,明珠回歸雲上孤山,作為新一代的雪之女,明珠的身份還在王上之上。即便王上見了,也要行禮的。這和血脈親族無關,這是雪之女應得的尊崇。”


    “可這尊崇,我不想要。”


    “明珠生而尊貴,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風十三娘聳了聳肩,轉身拿起書案上的一卷竹簡遞了過來,“此物是古老相傳下來的界門令,明珠還需收好。”


    “有任務?”芸菲瑤心中一動。


    “王上得知明珠被指婚太陽穀很不開心。他認為,明珠的幸福應該由明珠親自做主,而不是別人包辦。所以,王上在神巫林地立起了大祭壇,廣邀各族適齡男兒前來參加鐵與血之戰。其中品行,體魄,修為,才智具佳者,方可參與最後的大祭壇爭奪。而明珠,隻需觀瞧,看哪個喜歡的,點個頭便可。”


    “啊?”芸菲瑤目瞪口呆。


    她搞不懂這個王上是想幹嘛。她還小,不想提婚事。劍無極指婚的時候,她本就想著找個擋箭牌,可見了白衣,她就心安了。白衣果然沒有讓她失望,一口定了她們的婚事,卻閉口不談迎娶。


    她的心事,他懂。


    她隻是需要擋箭牌,於是,他就給她一個名分。名分,隻是名分。


    可王上來這麽一出,什麽鬼?


    怎麽看,都像極了家長給子女安排的相親大會,還是那種舉世震驚的。


    劍無極包辦婚姻,她生氣的很。可王上這種擅自做主的‘善意安排’她同樣不喜歡。


    “當我是什麽?為我著想,為何從未問過我的心意?”芸菲瑤接過竹簡,手指一動收了起來,再一招手,泡芙已經到了她的懷裏。


    “娘親以為,我該如何做?”她還是習慣往日的稱呼。她的心裏,早就把十三娘當作了娘親。


    “鐵與血之戰,可觀,一樂事爾。”風十三娘笑了,芸菲瑤也笑了。


    ……


    百仞的古樹頂天立地,青色的藤發著幽光抱著古老的紫。紫樹青藤之上,是花,花開朵朵,有碟飛掠,有各色的靈鳥嬉戲。


    一座白色的城堡坐落於紫色古老森林中,城堡前的無垠大地上,已經立起了圍欄,還有懸在半空滿是古符靈刻的大祭壇。


    ‘很像劍呢。’


    這是芸菲瑤第一次見到大祭壇的印象。白石鑄就的三層祭壇上空,水晶劍刃一樣的祭壇靈石不斷上下浮動,讓她的劍心微動。


    “這次來的,都是各族的才俊。除了明珠已經見過的霧族,撼山,泗水,木族。出自大沼澤的麗人族,狂鯊,人魚。還有空之城的蝶仙子一脈也派了族中才俊。”風十三娘就站在芸菲瑤的身邊,她的臉上洋溢著暖暖的笑容,手不自禁的抓著雲之帆的船舷纜繩。


    她看起來,有些緊張。


    雲之帆排開萬千白雲,停在了神巫林地的落星坪上。有人族女官上迎了上來。


    “神巫林地總管星落,攜下屬一百零八女兒拜見雪女殿下。”為首的女官說著,帶著身後一群女兒家拜了下去。


    “起來吧。”芸菲瑤這會兒自然要拿出雪女的威儀來。雖然她不懂那個雪女是什麽幺蛾子,自己又是什麽時候成的雪女。可她不會讓任何人看出來,她其實心裏慌得雅痞。


    風十三娘極為滿意芸菲瑤的談吐。一舉一動都帶著古老部族俯瞰眾生的威儀,這份遇事的淡然(緊張),素手點江山的霸氣(太緊張胳膊僵硬了),讓她極為滿意。


    “殿下旅途勞頓,需要沐浴更衣,休息。”風十三娘上前一步。


    “見過十三娘娘。神巫殿為雪女殿下準備了玲瓏屋,就在那邊的花海中間,四周隻有木族的小花仙守護,幽靜又靠近觀禮台。”星落再行一禮,引著眾人便到了玲瓏屋。


    路上遇到幾個小花仙,芸菲瑤用眼角餘光多看了一眼。


    都是拇指大的小仙女,背上生著花瓣一樣的翅膀,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惹人喜愛。


    玲瓏屋內有玲瓏,水晶鑄就,白金為骨。


    內裏卻用了上好的靈木為牆,遮住了水晶的絢麗,多了一份大自然的慵懶。


    芸菲瑤很喜歡這份自然的氣息,她呼吸著帶著淡淡花草香的空氣,心也愉悅起來。


    “殿下,我心悅你。”


    正走著,遠處衝過來一個少年郎,一邊喊著,一邊招手。剛出現,便被閃現在他旁邊的小花仙用法杖點成了啞巴,然後那小花仙再一揮手,那少年已經帶著一團銀光被驅逐出去。


    那個小花仙便是剛剛芸菲瑤多看了一眼的柔弱姑娘,這會兒,正拿著水晶小法杖,局促的向她行禮。她點了點頭,內心中的歡喜更多一分。


    “那是木族長老的小孫女。她的祖父,明珠在搖籃的神洗台見過的,就是偷偷點化明珠木戒的那位。”風十三娘輕聲道。


    “原來是他。”芸菲瑤手上有很多戒指。紅雲兵戒是莫長風給的,木戒是地攤淘的,如今又多了一枚,一枚代表雲上孤山的銀色戒指。


    一手三戒,十足的暴發戶。


    “木族是我們琉璃人族的老鐵,從人族一誕生,他們就默默的守護著我們。而我們能未他們做的,便是用手中的劍,驅逐侵占森林的妖靈。”


    “我們如今太過弱小了,曾經的輝煌已經不在。老祖宗希望明珠能複興七王城一脈,再次帶領族人回歸七王城,君臨三界。”


    “七王城,這是我第二次聽到了呢。”芸菲瑤感歎自己那個便宜祖父,想的是真的多。如今百族林立,他口中的龍族又背叛,人族如今沒有頂尖的戰力,用什麽去爭?


    21世紀什麽最重要?


    人才。


    雲上孤山什麽最重要?


    還是人才。


    芸菲瑤看待力量的方式與別人不同。在老一輩眼中,隻有修為高才算是高端戰力。而在芸菲瑤眼中,凡有一技之長者,均為戰力。


    這也是她在曾經指揮孤山玫瑰戰隊征戰雲圖的時候,沒有丟下香香的緣故。而香香,隻憑一把香粉便奠定了勝利的音符,也讓她堅定了心中所想。


    沒有廢柴的兵,有的隻有不會用兵的廢柴。


    而這次王上安排的‘相親大會’,也剛好讓她可以瞧一瞧各族的長處,尋找一些有所長之人。


    “都是一些想吃軟飯的沒用東西,自知參加鐵與血之戰無望,就想著用這種方式來吸引明珠,明珠萬不可被人繞了心中的清靜。”星落沒有離去,而是主動承擔起玲瓏屋的瑣事。一副把自己當做使喚丫頭的樣子。


    芸菲瑤卻不能心安,她抱著泡芙,笑嗬嗬的坐了下來,“些許小事,無足掛齒。我累了!”


    她說的極為簡單,沒有絲毫的客氣。因為如今她是雪女殿下,殿下就要拿出殿下的威儀。要不然,下麵某些人就會看輕她,撩撥她,不聽話。


    她不喜歡,也沒功夫和一群下人玩宮鬥,宅鬥。所以,她索性拿出殿下的威儀,把一切有的沒有的全壓下去。


    果然,星落聽了應諾,帶著自己的人走了,走的很快而無聲。


    “明珠,這…………”風十三娘剛要驚歎芸菲瑤的‘冷麵無情,不進人間煙火。’便被她的舉動驚得說不出話。


    隻見芸菲瑤玉手一揮,晶瑩剔透的朱唇上貝齒輕動,“聽雪何在?純燕何在?”


    “我的箭永遠為你刺穿蒼穹而時刻準備!”一片雲霧從芸菲瑤的指尖吐出,白發亮銀甲的楓聽雪從雲霧中踏出,手中是水晶鑄就的花開弓。


    “我的刀,隻為你的雙眸所指而寂滅!”無聲無息的,純燕已經站在芸菲瑤身後。她的手中沒有刀,一身黑色雷瑟裙。但她的目光告訴所有人,如果她想,她的刀可以隨時出現,帶走一切。


    “我雖然年幼,可身邊不缺自己人。”芸菲瑤笑著繼續擼貓,她沒有看風十三娘,因為她不想讓眼中的淚水讓對方瞧見。


    沒錯,她在攤牌。


    更是像長大的子女倔強的爭取‘自我放飛’的叛逆。


    她已經受夠了,事事被人安排。她想要自己的生活,自己想要的生活。


    “你這樣,會讓很多人心碎的。”風十三娘轉身離去。


    玲瓏屋外,是她蕭瑟的背影,她的背,竟有些駝。


    ……………………


    “千夜小子,我們都小瞧了這個小丫頭呢!”


    “那又如何。如今……她在我們的掌控中,沒有脫離軌跡,不是嗎?”


    “可是她已經尋到了那把弓,而且已經讓兩位箭靈認主。這很不好,我不喜歡花盆裏多出的雜草,雖然那很美,很青。”


    “你不喜歡?那位也定然不喜歡,這不是剛剛好嗎?小丫頭總是會讓某些人頭疼的,既然已經有人頭疼了,我們還是樂見其成的好。畢竟,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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