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到處都是水。


    嘩啦啦——


    黑暗中回蕩著巨大的聲響,那是激流在衝擊岩石。


    “哈啊!”


    李燃猛吸一口氣。


    他立即開始有節奏的劃動雙腿,並用胳膊保持平衡,不讓頭部沉入水麵以下。


    猛灌了幾口水後,他的眼睛直挺挺地往上看去。


    那裏隻有厚重的岩層。


    這是一條寬闊的地下暗河,而墜落感告訴他,他還在被地下河裹挾著,不斷深入地底。


    隨著水流越來越湍急,李燃能夠浮上水麵呼吸的次數越來越少。


    如果不是擁有超強的精力,恐怕早就淹沒在水中失溫窒息而死。


    盡管如此,冰冷的河水,重傷的身體,連日以來不眠不休、激烈的思考和戰鬥,還是透支了李燃的精神。


    他漸漸閉上眼睛,昏死過去。


    ......


    薩琳娜在被地下水灌滿的甬道中急切地飛行著。


    “那個愚蠢的家夥又在幹這種事情......”


    她的頭腦一片空白,隻顧追逐水流。


    但,她還是趕不上河水傾瀉的速度。


    更何況在這甬道中,到處都是生長在岩壁上,如同長釘般的堅硬岩石。


    這極大地幹擾了她的飛行,高速之下,即使以黑龍強悍的身體,也會被這些岩石割傷。


    畢竟,黑龍是魔法免疫,而不是物理免疫。


    薩琳娜內心焦躁起來。


    這樣極端的環境下,如果不能快點找到,李燃定然有死無生!


    薩琳娜低喝一聲,陡然提速。


    為了躲避鋒利的岩石,她的翅膀和軀幹不時拍打著水麵,有時甚至會迎頭衝入波濤,再從水麵下衝出。


    若是來不及躲避尖銳的岩石,她便咬牙撞斷。


    薩琳娜深知,如果前方的甬道狹窄到不容許巨龍通過,或是突然露出一片堵在正前方的尖刺岩石,她會是什麽下場。


    但此刻,她隻有一個念頭。


    向下飛!


    ......


    再劇烈的疼痛也無法叫醒李燃。


    在連續撞上幾塊岩石後,他的生命值和精力值都泛起鮮紅的警兆。


    冷......好冷啊......


    瀕死之際,一些畫麵的片段在眼前閃過。


    僵屍軍隊......骷髏兵團......


    詭異的魚眼珠......滿臉蠕動觸須的男人......


    飄散的黑灰......絕望無力......


    鏘......鏘......礦鎬敲擊礦石的聲音......何時是盡頭......


    破碎的鐵鏈......魔能炸彈的聲響......


    白骨。


    鮮血。


    折翼。


    背後同伴刺出的匕首。


    撕裂。


    為什麽......


    薩琳娜......


    ......


    一道熟悉的悠長吟嘯由遠及近地刺進李燃的靈魂深處。


    沁人心脾的柔軟和溫暖撫上麵龐。


    漫無止境的動蕩不安,漸漸化為寧靜。


    李燃醒了過來。


    他躺在一片炙熱的沙土上,不遠處站著一個人。


    李燃掙紮著站了起來。


    旁邊那人聽到動靜,轉過身後,李燃看到她完美的側顏。


    那是一個身材婀娜的女人,她的眼睛閃耀著金色的光輝,看到李燃醒了過來似乎有些手足無措。


    她的皮膚白皙透亮,穿一件精致的黑色輕甲,如同鱗片一般覆蓋著重要部位。


    最讓李燃印象深刻的,是她頭上兩根彎曲的尖角,以及一根黑色的長尾,優雅而富有力量感。


    是她救了我麽。


    李燃定了定神,問道:“你是誰?”


    女人蹙眉露出思考的神情。


    “你不......”她嬌俏的臉蛋上顯露出焦急。


    “我......”她動人的眼睛裏滿是猶豫。


    “我是......”她似乎想要急切地說些什麽,又咽了回去。


    李燃從未見過這樣奇怪的家夥。


    終於,她下了決心,目光平靜地看著李燃,聲音輕柔。


    “我是一名遊蕩的魅魔,我叫......莉絲。”


    李燃立刻摸了摸腰間,卻發現佩劍在激流中遺失了。


    一名惡魔。


    魅魔都是滲透、偽裝和暗殺的大師,主動出現在人類麵前時,往往有著不可告人的目的。


    “別著急拔劍,“莉絲慌忙擺了擺手道:“不是所有的惡魔都加入了碎星者,我隻是一名愛好和平的遊蕩魅魔罷了。”


    “?”


    李燃露出驚奇的神色。


    “如果我想害你,在你昏過去時我就可以下手了,不是麽?”


    看著魅魔無辜的眼神,李燃表示嚴重懷疑。


    首先是他從來沒有聽說過,惡魔族群還有未加入碎星者勢力的派係。


    其次,是她那震懾人心的美貌實在無法讓人相信,這僅僅是一隻普通魅魔。


    李燃作出了判斷。


    她在撒謊!


    李燃認為自己知曉了她的身份——


    她起碼也是一名魅魔中的首領級角色!


    這樣的角色往往極端危險,李燃決定按兵不動。


    見李燃沒有說話,應該是相信了,莉絲顯露出得意的神色。


    她的嘴角透出一絲弧度。


    “我看到你從河流的上遊順水飄了下來,就把你撈上了岸,”她向李燃靠了過來,“你又是誰,從哪來呢?”


    “我從地麵上來,你知道怎麽回去麽?”


    李燃眼神戒備的看著莉絲。


    莉絲又靠近了一些。


    最後,李燃不得不把視線放在別處,不然會顯得過於突兀和無禮。


    莉絲湊到李燃身邊,耳語道:


    “我......好看嗎?”


    李燃答道:“你很漂亮,如果在我們那個世界,你會成為備受推崇的耀眼明星。”


    莉絲的笑聲中帶著一絲羞澀:“我要誇獎你的誠實。”


    她瀟灑地轉過身,邁出輕快的步子。


    “你能陪我在河邊走走麽?我一個人在地下呆的太久了,有些無聊,作為回報......我會分享給你一些來自惡魔內部的情報。”


    ......


    地下世界,暗河旁。


    一陣陣熱風從遠方帶來硫磺的氣息,吹動著河岸邊的紅色砂土,莉絲的長發也被掀起,發梢拂過李燃的鼻尖。


    莉絲將雙手扣在身後,低頭靜靜地走著。


    此刻的莉絲不像是一名魅魔,反倒像是一名人類少女。


    她的金眸和黑甲,那股不諳世事的單純,以及旺盛的生命力都讓李燃想起一個人。


    不,一條龍。


    一條蠢笨又固執的黑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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