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零九百五十階……”


    江立扶了扶背上的劍匣,緩緩向著登山台階走去。


    這台階每一級都很寬大,不似青石小路,尋常孩童可能要兩步才能向上一級。


    “三階一跪,九步一拜……”江立在嘴裏小聲的念叨著,他覺得很難,甚至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仔細的琢磨過,如果真是不可能完成的,那他為何又要製造這麽一個考核呢?難道真的僅僅是為了所謂得到釣魚老叟的認可這麽簡單?他不相信,這背後一定還有更深層次的含義。


    江立一步步地開始走,一步,兩步,跪……七步,八步,拜……他就這樣咬著牙,緩緩的前進……


    不知不覺間,江立已經登上了兩百多級台階,他停了下來,額頭上布滿汗珠,深深的吐了口氣,蹲下身來雙手摩挲著膝蓋,才兩百來步,他已經可以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膝蓋磨破皮了,行進的速度開始變得慢了下來。


    “呼,呼……”江立的腳步愈發沉重,呼吸也變得局促起來,青色的褲子上膝蓋處已經有了微微的血色。“一千零二十五級,一千零二十六級……”江立在心中默默的數著,隨著一次又一次的下拜,他的額頭也已經磕破,濃濃的血和汗水夾雜在一起,流進了江立的嘴角,那味道,酸酸甜甜,倒是讓江立又清醒了幾分。


    “師傅,我們真就這麽看著嗎?我感覺他撐不了多久。”


    “不吃點苦頭怎麽能做我老人家的弟子。”


    “你的故人不是已經跟你打過招呼了嗎?何必還要為難他呢?”


    “閉嘴,你懂什麽,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若是這點苦都吃不下來,將來如何能有大的成就?”


    “嘁,師傅,我都上山兩年了,也沒見你交了我什麽東西,也沒見我有什麽大成就。”


    “我都說了,你那是六根不淨,慧根不顯,境界提升過於緩慢,你自己的問題反倒賴我?小心我將你逐出師門!”


    “還是別了吧師傅,我走了誰伺候你?”


    “我還要你伺候?沒了你我什麽都幹不了了不是?”


    前者不再說話,隻是向上翻了個白眼。


    “看下去吧,我總感覺,這個孩子,不是這麽簡單……”


    兩千七百級!


    江立感覺自己的膝蓋已經到極限了,每一次的下跪膝蓋出都會傳來鑽心的疼痛,江立看了看四周,撿了一根看著比較壯實的竹子當做拐杖,雙手握著拐杖,一瘸一拐的向上走去。他的雙腿已經完全沒有力氣了,完全是靠著雙手撐著竹竿接力往上走。


    三千四百五十級!


    汗水早已浸濕了他的眼眶,江立的意識都已經開始模糊了,身形都開始左搖右晃了起來,他的身後,沒過三級的台階上,都會留下清晰的血跡,觸目驚心!


    江立腦袋一個發黑,一個踉蹌倒在了地上,他轉過身來,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伸出一隻手,把胳膊放到了額頭上。


    一直以來,江立都隻覺得這入冬的太陽是最溫柔的,不管多麽耀眼,總歸還是柔和的。而現在江立看著頂在頭上的太陽,比那夏日的驕陽還要閉眼,晃得人睜不開眼睛。


    江立現在真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睡一覺醒來,可能就能忘掉這一切了。


    他的意識漸漸地開始模糊,他猛的咬了咬舌尖,強迫自己處於一種清醒的狀態。


    這一會兒的時間,他想了很多很多……


    自己那記憶中隻有隻有模糊輪廓的父皇母後,現在是否尚在人世間呢?他們如果還活著,也應該已經認不出自己了吧?荀濟說過,他的父皇,是這天底下最為偉岸的男子,權傾天下;他的母後,是這世間最美的女子,母儀天下。江立突然笑了笑,真想見他們一麵啊……


    還有荀濟,這些年來不但要照顧自己,還一手操持著幕後的複國之事。說實在的,江立一直都不知道荀濟到底有多大年紀了,他給人的感覺就是有點老而彌堅,或許他也不是真的老而彌堅,隻是複國這個重擔壓在他的身上,讓他不得不挺起自己的脊梁吧。最讓他感到驚訝的,還是上次文昊煜告訴他荀濟一筆驚世的壯舉,他怎麽也想不到,荀濟看上去一個風燭殘年的老儒生,竟還有如此能量。


    還有蘇穎,出來這麽多天,也不知道那丫頭怎麽樣了,她的家境優渥,在那小鎮上,想來是不需要自己擔心的,想起她嬌俏可人的模樣,江立的心頭都會不自覺的湧起一股暖流。等到來年乍暖還寒,自己一定要回去看看她。不知道二蛋現在怎麽樣了,自己臨走時告訴他要他幫忙照顧蘇穎的,不知道他有沒有做到……


    還有,王靈兒……


    想起這個名字,江立沒由來的感覺到一絲苦澀,他不想承認,但他必須承認,他內心應該是喜歡上王靈兒了。但他不敢、也不能去接受這份感情,因為,他說好了,等到那株柳樹亭亭如蓋,他就要回去娶那個女孩……


    他再也堅持不住了,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


    “堂主,我等告退。”


    王鑫點了點頭,“回去吧,告訴呼延義,犧牲的人的家屬一定要撫恤好,家裏有孤兒寡母的,登記造冊,全權交由夏隱堂贍養。”


    “屬下明白。”為首的隱者緩緩退了出去。


    王靈兒捧著臉坐在石椅上,一臉崇拜的望著王鑫。


    “丫頭,你看什麽呢?”王鑫寵溺的說到。


    “嘻嘻,二爹,你好厲害啊,簡直天下無敵!”王靈兒學著他的招式胡亂的比劃著。


    王鑫無奈的搖了搖頭。


    “那個,二爹,我父皇他……”王靈兒突然安靜下來,低著頭問到。


    王鑫聞言,也是歎了口氣,斟酌了一下,這才說到:“抱歉了丫頭,那晚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夜我不在京城,而一切,都發生在那一夜。”


    “為什麽啊?以二爹你的實力,還有什麽辦不到的?”王靈兒紅了眼眶。


    “丫頭,有些事,不能隻逞一時之快。”王鑫無奈的說到。


    “就是王覃對不對?一定是他,隻有他才做的出這種弑父殺兄的禽獸之事!”


    王鑫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的想法和你一樣,我也認為這件事太蹊蹺了,種種矛頭,都指向了他。”


    “那二爹你為什麽不拆穿他?隻要你登高一呼,他一定會收到應有的懲罰!”王靈兒盯著王鑫的眼睛。


    “如果要指認他,或者是殺了他,對於我來說,都不難……”王鑫轉過身去,“可是丫頭,你想過沒有,我若是查清真相,處置了王覃,這大夏,會迎來怎樣的傾覆?”


    “那我父皇母後,還有大哥他們……”她眼眶裏含滿了淚水,強忍著不讓它掉下來。


    “丫頭,王覃現在畢竟是大夏皇位最有資格的繼承人,而且一切已經塵埃落定,現在再說什麽也已經無濟於事了,向前看吧,大哥他也不會希望看到你現在傷心的樣子的。”王鑫安撫到。


    “怎麽會這樣……”王靈兒還是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她本以為王鑫一定會查出真相,將王覃繩之以法的。


    “丫頭,這就是帝王之家啊,為了權利,親情又算得了什麽?為了權利,一切都是可以放棄的,在王覃這種人的眼裏,對權利的渴望甚至高過一切。其實坐下來仔細想想,王覃是個禽獸不如的東西無疑。但是,他可能能做一個好皇帝,因為他,對那個位置的渴望已經達到了一個喪心病狂的程度,一旦坐上了那個位置,再想讓他放手,就很難了……”


    王靈兒聽完她的話,也是在內心裏輕輕的歎了一聲,是啊,這或許就是生在帝王家的無奈吧。


    “二爹,王覃為什麽要抓我回宮?”王靈兒轉過頭,疑惑的問到。


    “他不是說了嘛,他想念你的緊,邀你回去敘敘舊。”王鑫捧起桌上的酒杯,笑到。


    “這話他拿來騙小孩子還差不多,我跟他可沒什麽舊可敘的。”王靈兒冷笑道。


    “那我就不是很清楚了,”王鑫思索了一會兒,“有可能他想挾持你來逼我就範,聽說最近廟堂上煩心事挺多的,他可能是想用你來換我幫他做事吧。”


    王靈兒點了點頭,王鑫說的是最有可能的情況,她一介女流,自然是威脅不到他的皇位,他也沒必要如此喪心病狂,對自己也趕盡殺絕。


    “丫頭,你以後就住在這兒,這兒雖然是枯燥了些,但確是最為安全的,你在這兒也好,也有個人陪我下棋了。”王鑫笑到,“還有,明天一早,我帶你去皇陵,你去祭拜一下他們吧。”


    王靈兒點了點頭,現在自己已經算是無家可歸了,王鑫已經可以算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自己也隻能跟著她了,至於皇陵……她鼻子一酸,差點又沒有控製住自己的眼淚。


    “二爹。”王靈兒鼓足勇氣說到。


    “恩?”


    “你教我練武吧。”


    “你要習武?”王鑫沉吟了一下。


    “你要想好,我的教導,會很艱難。”


    “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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