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緣隻顧得上何遠,沒成想周桂香不知什麽時候來了,風風火火、罵罵咧咧擼起袖子就要上。


    堂嬸和杜家夫妻攔著她勸,周桂香罵道:“不要臉的,睡不上別人家的漢子,就來搗這亂。我有什麽話柄叫你嚼舌頭,有本事衝我來,你逮著今天這日子衝我家女娃亂說什麽?”


    何遠和周桂香都被拉著,夏寡婦一時怨氣上來,對周桂香又氣又妒,叉腰跳腳,指著何遠和林緣,“用得著我說嘴?人家小兩口親親摟摟擱你眼皮子底下,明擺著呢。我睡什麽漢子了,我沒有左勾搭一個右吊著一個。”


    夏寡婦跟周桂香的齟齬由來已久,人前人後都沒有一句好話,這樣正麵幹起來倒是第一次。


    夏寡婦最嫉妒周桂香兒女雙全,家裏家外一把手抓,當初要是她嫁給林一德,這就是她的好日子。


    能惹周桂香發瘋的事,她絕對不吝嗇。恰好看見林緣跟何遠拉扯一回,近來又聽說林緣找了個對象好得很。她當初都沒勾上何遠,結果被林緣甩了,一種極其複雜的心理,讓她就是看不得林緣跟周桂香好。


    農村裏散居,吵了怎麽久,也沒什麽人來看熱鬧。


    夏寡婦潑婦的樣子張牙舞爪,仗著誰都打不著她,滿嘴胡唚。


    林緣把哭鬧的林忠放下,有點拉不住何遠,喊杜佳年幫忙。


    杜佳年搞不清楚狀況,上去拉扯夏寡婦,又不知該往哪裏拉,無頭蒼蠅一樣亂撞。


    何遠冷笑一聲,反手握住林緣的肩,抬起一腳蹬在夏寡婦腰上,夏寡婦哎喲連天,拉著杜佳年滾了一地。


    這場鬧劇直到何支書被人喊來才結束,幾個要動手的、挨打的都被教育了一番。尤其何遠,何支書舞著擀麵棍要教訓他。


    何遠蔫頭耷拉著腦袋,站在院子中間垂著肩膀,半句話不說。


    要是以往,肯定開始插科打諢各種忽悠他爹,拉著奶奶和親娘來保駕護航了。


    何支書奇怪得很,舉著擀麵棍下不去手,給媳婦遞了個眼色。


    李繡偏頭看了兒子一眼,摸不透這小子今天怎麽轉了性。


    何奶奶聽聞消息火速趕來,見乖孫已經被教訓的樣子,氣得跺腳,“人家欺負親兒子,你倆不幫忙就算了,咋還夥同外人打他呢,給我孫兒委屈得話都不說了。”


    何奶奶又去拉何遠,“不站了,那些說閑話的都沒事,奶做主,咱進去。”


    何支書道:“娘咧,他今天打人,這影響太壞了,必須得懲罰。”


    何奶奶謔地扭過頭,瞪著眼睛,“打啥人,打啥人了,少唬人,我聽說了,就伸了一腿,沒傷筋沒動骨。再說是她先嘴裏亂說,我還要找她算賬呢。”


    何支書頭疼得厲害,鼓著眼睛看何遠,卻見兒子真傷心得不行的模樣,眼睛都紅了。


    何奶奶心疼壞了,像他小時候那樣摸他臉,給他手裏悄悄塞糖,放低聲音問他咋了。


    何遠也不知道怎麽了,他控製不住,心口悶悶的疼得厲害,眼淚自己往下滾,越想越傷心難過。


    他今天聽林蘭說林緣找對象了,第一感覺是不相信,他們倆雖然波折蠻多,他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真的沒有緣分在一起會怎樣,突如其來的消息打破所有僥幸。林緣大概是真不喜歡他,沒有半分感情留戀。


    林蘭還在評價那人的長相家庭,說得很真實,他就開始慌了,他想他得自己確認一下,不親眼看見他是不會相信的,趕緊坐車往回跑。


    然後就看見林緣真跟個男娃有說有笑走在一起,她手裏抱個娃娃,仿佛是一家三口。如遭雷劈,似乎被人當頭一錘,回過神來,他又驚又怒又慌。


    夏寡婦詆毀他倆,當時有一瞬間,他想打死夏寡婦算了,然後他償命,反正不想活了。


    此刻平靜下來,他隻想哭,隻是覺得無比委屈。他那麽喜歡她,她寧願跟個隻見了幾次麵的人處對象,也不想理他。


    他突然特別想喝酒,越烈越好,能醉死他的最好,太難受了。


    何遠從小就是硬骨頭,吃軟不吃硬,幾歲的時候挨打就不哭了,這一哭嚇壞了全家。何奶奶尤其生氣,揚言要找夏寡婦算賬。


    何遠哭了一會兒,摸一把臉,總算覺得丟人了,拉住奶奶道:“村裏人聽到夏寡婦的話,要說我不幹淨,不肯給我說媳婦了。”


    原來是擔心這個,何支書夫妻無語,何奶奶鬆氣,放壯誌豪言:“這有啥,奶奶給你說,說個最好的,氣死她。”


    “我不要最好的。”何遠嘟囔。


    “那你要個啥樣的?”


    他嘴張了張,咽下嘴邊的名字,隨即道:“要圓圓的、白白的。”特別好欺負,一推就倒的。


    雖然不知何遠為啥哭了一場,這會兒他又開起玩笑,逗笑了何奶奶,何支書也忘了追問。


    那頭周桂香實在遺憾,沒能趁亂踹上夏寡婦幾腳,連攪黃了閨女的相親都忘了。


    還是堂嬸過來問她的看法,周桂香收回了先前外放的熱情,隻是說杜家長輩挺好,孩子也出息,她挺滿意,但還是看兩個小的相處吧。


    林緣知道,她娘對杜家不滿意了,大概看了她跟人罵架的姿態,不好意思再談。


    等人走了,林緣才明白,她想多了,周桂香說:“原我隻當那男娃木訥,哪裏知道一點不聰明,眼看著吵翻天,站在一邊不知道幹啥。你喊他拉何遠,他去扯夏寡婦,狀況都分不清,不如何遠,踹那一腳簡直解氣。”


    早上起來,林緣煮好了豬食,等周桂香和林一德都下了地,去接林忠過來。


    夏至未至,農村的初晨尚有些涼意,半山腰上裹了一層白霧,朦朦朧朧似雲如煙,青翠的大山巍峨莊嚴,是周遭生靈堅實的依靠和生存的資本。


    林緣抱著小忠,由堂嬸送到門口,聽她囑咐:“小緣,佳年那孩子確實悶得很無趣,不過他心裏明白,知道怎麽對人好,你跟他好好處,嬸兒看好你們哩。”


    林緣隻能敷衍幾句,感覺堂嬸對她大侄子的終生大事挺上心,不過聽她娘說堂嬸就這一個哥哥,杜佳年是她唯一的侄子,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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