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看到士兵淋雨,您不打傘,士兵不吃飯,您餓著,士兵不搭帳篷,您不睡覺時!我終於明白如何當一名真正的將軍!


    當這一番話從曹操的口中傳出,皇甫嵩竟感覺鼻子處有點酸。


    他從曹操的身上學會了「人心」,曹操卻從他的身上學會了「何為領兵」、「何為戰爭!」…


    有那麽一瞬間,皇甫嵩意識到,或許…未來的曹操會是一個可堪大用的帥才。


    他太年輕,又太睿智了…隻要摒棄了那骨子裏的執拗與「天真」,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甚至…


    皇甫嵩一時間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與曹操的豁達心胸比起來,他是多麽的狹隘,多麽的自私,甚至無聊到可恨的地步。


    過了許久,皇甫嵩才喃喃吟出一句:「孟德,在戰爭的過程中,你的隱忍、堅韌與博愛是你三弟柳羽教你的麽?」


    這…


    冷不丁的這麽一個問題從大將軍的口中傳出。


    曹操頓了一下,點了點頭,卻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可自從…我結識三弟起,好像做什麽都變得有條理了…橋子曾為我改名時,說我性如烈焰,情似鋼鐵,容易犯下操切、操縱之虞,又性情中缺少中庸之德,故而起名孟德…或許,在三弟身邊待得久了,操切、操縱之虞能夠緩解一分,中庸之德能夠補上絲毫。」


    這一番話脫口…


    皇甫嵩笑了,「你說的好…」


    其實,皇甫嵩心頭在想,他的性格又如何不似烈焰?不似鋼鐵呢?他又何曾…不總犯下操切、操縱之虞,缺少中庸之德呢?


    柳羽改變了曹操,又何曾沒有改變他皇甫嵩呢?


    「好了,聊得差不多了,本將軍該回去了。」皇甫嵩緩緩起身,就要辭去。


    「大將軍不再多坐會兒麽?」曹操連忙起身…


    明明並沒有聊幾句,可…皇甫嵩卻說聊得差不多了。


    「不坐了。」皇甫嵩歎出口氣,他拍了拍曹操的肩膀,「初聞你擔任濟南相時,本將軍有替你擔憂過,可現在看來,本將軍的擔憂是多餘的…你有位好賢弟,有他的幫助,逢山開山,逢河架橋…前程似錦!」


    這…


    提到柳羽,曹操的眉頭微微蹙了一下,張張嘴…似乎想說點兒什麽,可話到了嘴邊,又把話咽了回去。


    皇甫嵩看出了曹操有心事,「趁我還沒走,有話不妨直言。」


    「大將軍…」曹操拱手,「末將是有疑問…」


    「疑問?」


    「此前三弟讓我去大將軍的麾下,是為了曆練…讓我體會什麽是真正的戰場,可如今…我也算體會過了,但三弟奉詔北伐烏桓,如此重要的軍事行動卻沒有招我前去…反倒是…是…」


    曹操的語氣有些磕絆…儼然,對朝廷敕封的「濟南相」還是有些不滿。


    「我實在想不通…三弟若要我助其北伐,那隻需要一封詔書即可,可…可最終,我卻「論功行賞」被敕封為濟南相…要去屬國做國相,我不懂這是為什麽?如果說上一次追隨大將軍是曆練,那這一次的濟南相又是為何?」


    「嗬…」聽到這兒,皇甫嵩笑了,他咧嘴道,「我與柳羽相處的時間並不久,可就這麽幾次,我亦能體會到他的本事…他做任何事都帶著濃鬱的目的,他也決不會疏忽任何事,任何人,或許他不知道如今的你被敕封為濟南相,可他沒有帶你去北伐,那隻有一種可能,你…曹孟德的曆練還不夠!」


    皇甫嵩的語氣變得一絲不苟,「你是個優秀的帥才,隻不過你還太年輕,資曆太淺,或許柳羽是不想讓你步我的後塵,讓你在官場更多的曆練一番,嗬嗬…說到這兒…老夫有些羨慕你了,


    若幾年前,老夫也有一位像柳羽這樣的兄弟,或許…就不用在北寺獄關上幾年,或許五年前就是老夫替那夏育、田嬰北擊鮮卑,或許…老夫也能效仿征西將軍霍去病一般在狼居胥山替陛下封禪!」


    呼…


    皇甫嵩的話讓曹操連連喘著大氣。


    ——封狼居胥…


    ——征西將軍!


    這不也是他曹操的夢想麽?


    「咕咚」一聲,曹操拱手…「弟子受教了!」


    「你比我幸運!」皇甫嵩最後拍了拍曹操的肩膀,「你未來的成就一定遠遠的勝過我!」


    …


    …


    一抹夕陽落下餘暉,將一個正在歎息中年男人的影子拉的極長。


    這中年男人正是曹嵩…


    十常侍張讓的府邸門前,曹嵩無奈的抬頭,看了眼那原本恢弘闊綽的大門,如今卻被推倒重建的模樣,心頭一陣唏噓。


    曹嵩…因為父親曹騰的緣故,他始終是宦門一派的。


    當然,這些年…曹嵩平步青雲與許多士大夫走的很近,可…這些士大夫表麵上對曹嵩是客客氣氣,背地裏…卻依舊稱呼他為宦官養子。


    這種出身就注定的階級立場…根深蒂固。


    而這次,他之所以來拜訪張讓…目的嘛,還是為了他的這個兒子。


    與曹嵩在府門外靜候不同…


    府中的張讓與趙忠正在攀談,看到曹嵩遞來的拜帖,兩人均是氣不打一處來。


    趙忠怒道:「這曹嵩養的什麽狗屁兒子,以為自己打了幾天小仗,就是真正的功臣。當初讓他官封兩千石的騎都尉,還是看在他祖父的份上,如今鬧得簡直無法無天了,竟然公開指責是天祿蛤蟆侵占了軍俸!」


    張讓尖聲細嗓:「不讓他吃點苦頭,都不知道怎麽說話做人。這趟他老子來多半是為了那濟南相的事兒…」


    趙忠傾身道:「濟南國這十年間換了二十七任相國,剛掛印而去的那位,音訊全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眼下實在派不出人來,陛下派他去…倒是省的咱們去操持了!」


    「那曹嵩這兒?」張讓吧唧著嘴巴。


    趙忠一擺手,「搭理他作甚?他兒子不是過去在頓丘幹得不錯,讓他到濟南試試!」


    此言一出…


    張讓與趙忠彼此互視…


    「哈哈哈哈…」


    兩人像是出了一口惡氣般的大笑出聲來。


    可隨著笑聲的停止,張讓猛地又想到一件事兒。


    「還有…一事!」


    張讓與趙忠默契至極,張讓開了個頭,趙忠就聽出音兒來了,「你是說…陛下讓曹嵩與荀彧操持的,安撫那三十萬黑山軍的事兒?」


    張讓沒有回答…隻是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


    經過曹操這麽一鬧,建造天祿蛤蟆與四方銅人是沒戲了。


    可宦官嘛…


    這邊沒處撈錢,其它處自然得想辦法撈錢咯…可偏偏。


    「不行!」


    張讓思慮許久,最終還是擺了擺手…


    「怎麽?張常侍…不想動這筆錢?」趙忠疑惑著問道…


    他們宦門要動這筆錢太容易了,別看大司農是曹嵩,可…曹嵩負責的隻是這筆錢從國庫出來,可具體的…發往各州郡,發往各縣城…一道道的關卡,哪一層…沒有他們宦門的人?


    巧立名目,盤剝起來,容易的很。


    可偏偏…


    「不行!」張讓還是無比篤定的張口。「這筆安置黑山軍的錢是柳羽那小子給黑山軍爭取到的…別人的說貪墨就貪墨了,可他的不行…」


    嘶…這…


    趙忠眼珠子轉動,「你是擔心…」


    不等趙忠把話講完,張讓搶先道:「別忘了汝南袁氏一把好牌是怎麽打的稀爛的!咱家還是那句話,別人咱家不怕得罪,可這柳羽…哪怕不能成為盟友,但千萬不要成為敵人!」


    宦官嘛…特別是像張讓這種級別的…


    ——精著呢!


    …


    …


    日已西陲,暮霞灼灼。


    詔書下到曹家——皇帝欽點騎都尉曹操辭去原職務,遷為濟南相,十日內啟程濟南國任職!


    曹嵩跪地不起…


    臉色從晴轉陰,好像立刻要刮起狂怒的風暴…


    他已經懶得像曾經司馬防和梁鵠推薦曹操去洛陽北部當尉時那樣喋喋不休,可這一次,他是打定了主意!


    下聖旨的太監走後,曹操拿著聖旨,喜笑顏開地扶著曹嵩起身,麵帶抱歉:父親,您看,兒子這剛回來,又要走了。


    曹操是樂觀至極,可曹嵩很想哭。


    「不能去!」


    就像是曾經任洛陽北部尉時,就像是曾經任頓丘令時,時至今日…曹嵩下意識脫口的依舊是這「不能去」三個字。


    隻不過,沒有以往的哪一次…曹嵩像是這一次一般擔心曹操。


    說起來,曹嵩表麵上顯得有些痛恨有曹操這樣的兒子…


    私下裏也從未說過自己喜歡他。


    不過,這麽多年為曹操操心費力解決問題、破費家財,卻被曹嵩認為理所當然…他甚至覺得,這就是他欠曹操的,欠曹***娘的。


    這下好了…


    洛陽北部尉拿錢平事兒不夠,頓丘令散財不夠,將士們的撫恤金散盡千金不夠…


    如今又要將他送到濟南國那座煉獄!


    要知道,濟北是黃巾軍鬧得最厲害的重災區,曹操去那兒,年輕魯莽不要命,什麽出格的事都幹得出來,能不能活著回都很難說。


    「不能去…說什麽也不能去!你不知道,這濟南有多凶險,你前麵十幾人國相沒有一個善終!」


    「今日為父去求張常侍,他不在家,明日為父再去求他…無論如何,這濟南相你也不能去!」


    這…


    曹嵩的堅持讓曹操愕然。


    他從未想到,是父親…不許他去濟南。


    「父親…這是陛下的旨意,是朝廷派孩兒去,既是朝廷派的,那定然是經過再三考量…孩兒當過兵,又做過頓丘令,能帶兵又會治理地方…越是濟南這種複雜、艱難的地方,越是需要孩兒這樣文武兼備的官員哪!」


    無論曹操怎麽說…


    曹嵩就是凝著眉,一副不許的模樣。


    曹操繼續勸道:「父親,你、我都是太學生,你可忘了那太學使勁下「帝之輔弼、國之棟梁」八個大字,在這混亂的世道,既然我們「不幸」享受了最高的教育,得到最好的待遇,就應該在帝國最需要我們的時候,義無反顧地奉獻自己…」


    嗬…


    嗬嗬…


    曹嵩都快被曹操氣的笑出來了,你特喵的跟我講奉獻?


    你從小到大闖的禍,哪一個不是你老子替你擺平,論及奉獻,你老子…最講奉獻!


    曹嵩猛地打斷曹操,目光恨恨地道。


    「得了!你那麽多年書白讀了!簡直蠢到家了!」


    曹操突然愣住,用說不出來的複雜情感看著曹嵩。


    曹嵩悲傷絕望到不想再用目光給曹操任何暗示和解釋,他恍恍惚惚地從席子上站起來,走到門口,喃喃自語:「你去吧,我隻當少生了個兒子。」


    「別呀…


    」曹操下意識的反問:「皇甫大將軍說,這些都是三弟幫助孩兒的曆練!」


    倒不是曹操非要解釋…


    乃是曹操琢磨著,去濟南…沒老爹的「財力」資助,那咋幹出成績啊?


    曹嵩可是他的搖錢樹…


    「那你怎麽不去問問你那三弟,你就告訴他…濟南是個什麽地方?看看他…敢不敢派你去曆練!」曹嵩頭一不回的往前走。


    最後留下的這句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何會這麽說。


    呃…


    曹操倒是愣住了,他望著消失在門廊盡頭的父親,大喊道:「那爹…咱可說好了,若是三弟回信讓我去,我可就去了…不能反悔啊!」


    說著話…曹操望向遠方父親曹嵩的背影…隻是背影早已不知何時消散於無形!


    唉…


    無奈的歎出口氣,曹操坐回席子上,提起筆…


    第一行字——「吾弟安好?幽州飲食尚習慣否?」


    就像是…後世交談時那樣,第一句話往往會問,「吃了麽?」


    當然…簡單的客套過後,曹操直抒胸臆…


    ——濟南國能不能去?


    ——濟南相是不是異常凶險?


    …


    …


    翌日,北伐軍所有在京官員聚會…


    曹操由於忙於濟南相上任之前事宜,沒有趕得及前來參加,諸位將校很自然地提到這件事。


    「他曹操這麽大方,明擺著給我們難堪,讓我們被部下瞧不起!」


    「是啊,他有當大司農的父親支撐,吃穿不愁,我們還有一家老小要養,他這根本就是埋汰咱們哪!」


    「有能耐他別隻補齊自己後勤軍的撫恤,連同我們的一塊兒補齊了唄?反正他曹家守著國庫,也不差這點兒。」


    儼然…


    曹操都沒有意識到,他那散盡家財的行為,在一些人看到是收買人心,在另外一些人看來是讓別人難看…乃至於,他這還是堵了別人的財路!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


    皇甫嵩步入了此間。


    大家夥兒知道皇甫大將軍與曹操素來不對付,看到他…像是看到了救命的稻草,連忙湊了過去。


    「皇甫大將軍,您來評評理!」


    「這曹騎都尉做的實在是太過分了!」


    「若都如他這般,那以後我們的兵還怎麽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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