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如往常一樣,熱鬧非凡。


    達官貴人的車馬,風雅書生的搖扇,賣弄姿色的姑娘,擺攤吆喝的商販,組成了一道繁榮景象。


    梅香居依舊幽雅沉靜。


    雖說李香香姑娘從京城回來,各路恩客聞聲而來,卻都被守門女童擋了回去。刹那間梅香居外哀嚎一片,眾人依依不舍搖頭離去。


    李香香正和韓美,婉茹在裏麵溫情說笑,侯方玉和李良在一邊作陪。至於小翠,整天纏著拾憶,給她灌輸人生大道理。


    疤眼則隨時巡視,防止宵小之人闖進來。


    婉茹情緒不高,她在一直擔心韓逸,現在正單手托著臉頰,看著天上鳥去雲飛。


    李香香見狀,笑道,“妹妹在想情郎嗎?”


    婉茹低頭不語,紅雲密布的小臉上,不時滴下幾串淚水。


    李香香捂著小嘴,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勾起了婉茹的心思,連忙使眼色向韓美求助。


    韓美將婉茹攬在身旁,低聲說道,“韓逸不會有事的,咱別讓人家笑話。”


    婉茹紅著眼睛,看著韓美,問道,“你確定他不會有事嗎?”


    韓美暗歎,眼前這個美人曾經也是名噪一時的花魁呀,什麽場麵沒見過,怎麽遇到韓逸就變成這樣了呢。


    她點點頭,微笑回道,“相信我,他不會有事,你都一天一夜沒合眼了,先進屋休息一會,說不定等你醒過來,就能見到他。”


    婉茹臉色紅俏,對著眾人點點頭,起身離去。


    韓美對李香香說道,“沒事,她隻是多愁善感罷了。”


    其實韓美心裏也牽掛著韓逸,他畢竟是自己的弟弟,可她要裝做無事,否則婉茹會第一個垮掉。


    還有那個疤眼,要不是她們幾個需要照顧,早就跑回京城找韓逸去了。


    李良癡癡看著韓美,眼睛已經容不下別人,這種豬相惹得李香香嬌笑不已,連侯方玉也連連搖頭,笑他太癡。


    韓美早就習慣他的注視,反正勸也沒用,李良在她心裏就是一條強驢。


    侯方玉與李香香時不時會心一笑,兩人好似心意相通,不用說話,一個眼神一個細微動作,就能明白對方的意思。


    李香香看著韓美,說道,“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韓美回應,“他們都要在這裏等著韓逸,我也沒有其他辦法。”


    李香香說道,“你們就放心住下吧,反正我剛從京城回來,也要休息幾天。”


    韓美沉思片刻,說道,“我和婉茹也懂些絲竹琴瑟,不如也幫你開門納客。再說梅香居也是開門做生意的地方,因為我們得罪那些貴客,這也不好再留在這裏。”


    李香香頗為好奇,問道,“你們也懂這些?”


    沒等韓美回應,李良脫口而出,“她們可是名震江南的鳳凰傳奇,比你還厲害!”


    韓美猛地站起來,心生薄怒,說道,“你在說什麽!再這樣胡言亂語,就別跟著我們了!”


    李良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一時手足無措,呆呆看著韓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李香香噗嗤笑了,拉著韓美的手,說道,“原來妹妹和婉茹就是鳳凰傳奇,要是你倆能在這裏獻藝,我這梅香居就要名噪一時了!”


    ……


    經過商定,梅香居終於傳出消息,隔日開始開門納客。並且放出風聲,傳說中的鳳凰傳奇要在梅香居駐留獻藝。


    消息一出,經過口舌相傳,秦淮河文人雅士無人不曉,就連幽蘭館的馬湘玉,蝴蝶居的董曉婉和西廂小閣的柳如詩也被驚動,他們的客人聽到這個爆炸性消息,都紛紛托辭離開,伺機跑到梅香居提前定位置去了。


    李香香知曉這個情況,隨即修書一封派人送到她們手中,邀請三人屆時到到梅香居,一同欣賞鳳凰傳奇演繹。


    馬湘玉,董曉婉,柳如詩接到信箋,一麵感歎李香香心思縝密,一麵無奈苦笑。


    李香香真是聰明無比,看事很透,如果她不這麽做,待鳳凰傳奇離開後,梅香居就會成為眾矢之的,其他三位名妓會共同抵觸。她這麽做了,反而讓馬湘玉等人為難。


    不去梅香居,自己這裏門庭冷落,傳出去名聲不好,被恩客們以為被梅香居比下去了。去了梅香居也很無奈,外人會以為她們有意巴結李香香,真是左右為難。


    兩情相較取其輕,三人還是選擇接受邀請,前往梅香居。此消息一出,秦淮河畔一片嘩然,這是江南從未有過的大事!


    秦淮八豔濟濟一堂,各顯絕技,這是千年難遇的煙柳盛事!


    ……


    梅香居開門那天,靠前的位置都被炒成天價,這名額就是以錢說事,都要在拍賣行競價所得。為了參加這場史無前例的煙柳大聚,商賈士紳們一點不心疼,大把銀票揮舞著,極力拿到自己夢寐以求的座號。


    那些高官貴吏就牙疼了,被迫與這場盛會失之交臂,不是他們沒有錢,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他們比一般商賈士紳富裕的多。


    他們不敢出頭,生怕被錦衣衛盯上,落得鋃鐺入獄的結局。甚至連麵也不能露,明眼人都知道,那些座號所代表的重量。


    總之,梅香居門外人山人海。有人趾高氣昂揮舞著座號邁進大門,這預示著他們以後有了令人羨慕的資本。


    沒有入門資格的,有些不顧儀表攀牆爬樹,有人甘願報名端茶倒水,為的就是看一眼名噪一時的鳳凰傳奇。


    還有一群人,拉著巨大條幅,上麵寫著鳳凰傳奇的名字,在秦淮河畔巡回遊動,為他們的偶像搖旗呐喊。


    在這樣的氣氛下,梅香居的大門也善意不關閉,為外麵的人留下一些念想。


    ……


    一陣銅鑼聲響起,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現場一片寂靜。


    韓美和婉茹帶著麵具,出現在眾人麵前。


    韓美豎起小指放在唇邊,先是模仿了各種鳥叫,後來就是各種動物嚎叫,最後就是商販的叫賣聲,酒樓的嘈雜聲,甚至煙柳之地的調笑聲。各種聲音惟妙惟肖,恍如就在眾人麵前發生一般。


    客人們個個瞠目結舌,聽得也如醉如癡,甚至包括李香香在內的秦淮八豔,也禁不住撫掌擊節。李良眼中更是神采連連,不斷拍掌歡呼。


    這時,婉茹的琴聲悠揚而起,猶如九天神曲垂吊,令人心曠神怡。韓美也撫琴彈奏,口中簫聲,笛聲,琵琶聲,二胡聲交替轉換,配合兩人的演繹。


    現場掌聲一直不絕,很多文人雅士感歎,此曲奏過,此生已是絕響。


    正在人們沉迷其中無法自拔時,梅香居外一陣混亂,一幫錦衣衛扒開人群闖了進來。為首一人站到韓美婉茹身前,著裝是錦衣衛小旗,他麵向眾人亮出一張畫像,上麵赫然畫的就是韓逸!


    “此人是罪大惡極的逃犯,如果有人看到,報到官府,立刻賞銀一萬兩!”


    他衝著手下揮揮手,舉著畫像現場進行比對,不放過任何一個人。


    最後鑒別無果,全隊匆忙離去。


    韓美和婉茹的演繹被打斷,也借機走回屋內,李香香連忙安排馬湘玉上台救場,自己匆匆走到韓美婉茹麵前。


    她神情凝重說道,“你們不必擔心,這也說明韓逸還安全,沒有被抓住。不過...你們不能呆在這裏了,要是韓逸來找你們,人多眼雜容易被人發現。”


    這時,疤眼和李良匆忙跑進來,神情格外緊張。


    疤眼抽出利刀,說道,“我這就帶你們去找韓逸!”


    李香香不由苦笑,回道,“這不妥,即便你們能找到韓逸,也會被錦衣衛盯上,那樣反而拖累他。”


    李良連忙說道,“不如我帶你們去玉虛門,要是韓逸來了,讓香香幫忙轉告就行,以後韓逸自然會去找我們。”


    李香香眼睛一亮,稱這個主意好。


    於是,韓美幾個人喬裝打扮一番,帶著小翠和拾憶,悄悄通過人群離去。


    ……


    幸虧他們走的及時,因為不到一盞茶功夫,阮大成突然降臨。


    他在梅香居裏裏外外轉了一圈,對李香香說道,“那個鳳凰傳奇哪裏去了,我想見見她們。”


    李香香看了隨之而來的侯方玉,回道,“她們剛才還在這裏,一眨眼功夫我也找不到她們了。”


    阮大成嘴角勾起,拉起一把椅子坐下,說道,“我就在這裏等著她們,你作為主人,你也幫忙去找找。”


    李香香跟著坐下來,笑道,“都帶著麵具,沒見過真麵目,我其實與她們不熟,隻是聽過鳳凰傳奇的威名,請她們為梅香居助陣罷了。”


    阮大成笑笑,對侯方玉說道,“候兄,好久不見,不如一起喝杯茶?”


    侯方玉看了看李香香,訕訕坐下來,表情拘謹的應付著阮大成。


    阮大成看著麵前兩人,說道,“候兄好像對香香姑娘有意,不如由我做媒,成就你們倆的好事,你意下如何?”


    李香香微笑以對,沒有回應。侯方玉見狀,也借茶掩飾自己的心事。


    ……


    外麵的人見不到鳳凰傳奇複還,吵鬧一陣邊靜了下來,作為秦淮八豔之一,馬湘玉逢場作戲的手段甚是高明,以自身絕技將觀眾安撫住,還換來一陣叫好。


    接著,董曉婉和柳如詩輪番上陣,李香香也見縫插針上去獻曲,終於讓眾人心滿意足,乘興而回。


    ……


    天色已晚,今夜不便留客。


    馬湘玉,董曉婉,柳如詩都相繼離開,李香香都親自出門想送。


    即便這樣,阮大成一點走的意思也沒有。直到梅香居外響起一陣馬蹄聲,兩個人推門而入。


    李香香見到來人,小臉立馬煞白,幸虧阮大成和侯方玉背門而坐。


    她悄然拿起扇子,衝著來人不動聲色展開,一朵嫣紅的桃花中間,一個碩大的桃子赫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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