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生死一線


    武官慢慢向眾人走過來,每一步十三就感覺像踏著自己的血脈,每接近一分,自己的血脈便冰凍一分,等他仰臉隻能看見對方兩個鼻孔的時候,整個心髒幾乎已被冰封。


    牟十三被武官從地上輕輕提起,整個身體已經僵直。


    此時,如果有一個小錘輕輕敲一下身體任何一個部位,很快會碎裂成一堆冰碴,就好像冰川上吊掛的冰淩子。


    武官沒有任何表情,慢慢的繞過身後背,牟十三唯一可以活動的神經,似乎跟著武官的步伐繞到了後背。


    此刻,所有人的時間是靜止的,除了武官的腳步聲,再沒有其他的聲響,包括呼吸和心跳。


    靜,才最恐怖。


    武官輕輕拍了拍瓜皮帽的肩膀,其他人聽來,就像兩聲午後炸雷,在整個旅店激蕩出了回聲。


    那小夥計喉嚨裏,發出吼吼的兩聲,一股綠色的膽汁從口鼻中噴了出來,直到身子摔倒在了地上,都沒有驚呼出那一聲。


    “那個女孩,是不是來過”


    聲音很斯文也不帶一絲情感,一字一句就像來自冰封萬年的深淵。


    “吼……”


    那個龐大的身軀,一聲怒吼,帶著腐臭血腥的熱浪,似乎把所有人身體外表的油脂全部烤了出來。


    瓜皮帽身下濡濕了一片,偶爾抖動一下的手指都在滴答著液體。一張泛著油光的臉,由白轉紅,此時已經如同豬肝。嘴巴想張卻已忘記如何開口,眼睛瞪的好大,幾乎凸出眼眶。甚至連呼吸,都已經忘了。


    有人說不懼怕死亡,是因為沒有真正接近死亡。


    世上不怕死的,隻有死人。


    “回答我”


    仍是哪樣的斯文,輕聲,細語。他不需要粗暴,這是他的自信。


    “噗通”


    瓜皮帽直直的蹲坐到地上,身下濺起一團團水花。雙眼仍然在直勾勾的看著前方,連轉動都忘了。


    “是……來,來,來過”


    牟十三感覺自己從沒有過結巴的毛病,他明明想的臨危不懼沉著應對,可是嘴唇似乎並不那麽認為。


    “哦,那她手中可帶著什麽東西”


    他不應該做個武官,更像是私塾的先生,語調不疾不徐,卻讓你不得不聽命於他。


    “沒……沒有”


    他在想也許這些人不能把她怎麽樣,起碼現在沒有能把她怎麽樣。至於東西,也的確是沒有。


    “嗯,很好。你說呢?”


    武官指了一下,三人組中的瘦子,輕聲的問道。


    “真……真的,沒……沒……沒見到。”


    “繼續追查”


    武官不是相信了這些人的話,而是這裏根本就藏不下那個東西的光芒。


    龐大的身軀一個轉身衝出了旅館,粗重陰森的聲音在外麵吼道:


    “一間一間的,繼續搜查”


    武官再次掃視了一圈旅館,輕輕的點了下頭,似乎對所有人的表現很滿意。


    他踱步到破碎的門板下,扭回頭對瓜皮帽說道:


    “旅店有姓牟的,記得報告。”


    瓜皮帽就像溺水者,突然浮出水麵,一大口濁氣終於吐了出來。


    牟十三此時,再也沒有了站的氣力,搖晃了兩下,最終還是坐到了地上。


    “真的……太感謝小哥哥”


    瓜皮帽知道,剛才武官如果在他麵前多待一刻,恐怕現在躺在地上的就是兩具屍體。


    “死裏逃生”


    十三此時依然在耳鳴,那鎮魂的腳步聲似乎並沒有遠去,“剛才,那官老爺,讓你報告什麽?”


    “剛才?報告什麽……”瓜皮帽迷離著雙眼,搖了搖頭,縷了一下思緒。突然雙眼圓睜,呆呆的看著這位少年。


    牟十三也是身體一顫,慢慢低下頭,眼中瞬間閃出一道孤狼的凶惡。


    瓜皮帽剛想戰栗著起身,突然一個不穩,地麵再次濺起團團水花。


    沒人知道,在一刹那他都想了什麽,隻看見他臉上的肌肉抖動了兩下,機械的腦殼,慢慢掃視了下屋內,又機械的停到那長袍鬥篷上。


    “廣林鬼下三界通,乾坤顛倒萬妖行”巫族是的血脈,與精靈成行,愛憎分明,有仇必報,有恩必報,他不是沒有耳聞。


    隻怪自己一時嘴賤,強留下了一個要命的殺星爺。


    此時,大街上似乎歸於了平靜,那一瘦二胖三人組也不知何時跑了出去。


    瓜皮帽長籲一口氣,緩緩的站起身子,似乎拿定了主意,拉起少年就向後院跑去。


    “我知道……,您剛才救……救我一命。可現在,我不知道您姓什麽,也不再問您姓什麽,但是這裏真的不敢再待了。”瓜皮帽也不等牟十三說話,一把拉開後角門,說道:“這條小路,往東直通渡口,往西就可上山。我們……會後無期!”


    說完,也不等牟十三開口,咣當一聲就把後門插死了。


    生死關頭,不放棄別人就是救贖,不放棄自己便是慈悲。


    瓜皮帽看似大義放了十三,其實是救了自己一條命。


    真正的生死關頭,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


    他沒殺過人,但並不代表,他不敢殺人。


    殺人需要理由,救人也需要理由。


    理由很簡單,活著。


    牟十三看著插死的角門,抹去了臉上冷汗,此時汗透重衣,如同水撈。他知道自己剛才,生死一線已走了兩遭。


    為啥搜查姓牟的,難道和自己下山有關?


    想起來一路上,別人問的“山上下來的”更是令他驚恐。


    小妹雖是自己的族妹,卻隨母姓。族人真正以牟為姓的,也隻有聖山的駐守,屈指可數,幾乎也很少下山。


    自從滿清入關,族人為了躲避朝廷的追殺,最終選擇了隱遁,不光是人,也包括姓氏。


    還有些實在忍受不了隱遁生活的,開始慢慢和人族融合,繁衍的後代也隻能隨母姓,成了外姓族人。


    200多年過來,強大的血脈也逐漸稀釋,巫法巫術也已日薄西山。族人也隻想駐守聖地,能祭祀先祖,不絕香火。曾經的“天庭神差、人間信使”,早就成了往事。


    本是安寧,無爭的生活。


    可在七天前,隨著老祭司的突然去世,安寧被打破了。


    “站住!”


    一聲大喝,嚇得牟十三頓時變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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