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渡口


    可他也想起了和那那娃兒的約定,隻能含混的說道:


    “她明明是一個蒙童幼女。”


    “她可以是一切她想成為的樣子。”


    兩個身份能力相差懸殊的人,或許可以成為朋友,但絕對不會成為對手。


    憑十三的聰明,他已經知道了那女娃兒也絕對是自己招惹不起的。更加不敢輕易違背約定,默默低頭無言。


    “不說?我自己看!”一股堅如鐵,寒似冰的的意誌,突然侵入牟十三的體內,而原有的意誌卻被擠去了一角。


    牟十三感覺空間開始逆轉。


    江邊彎道、旅店角門、殘缺的門板、熱鬧的渡口、半路遇險、紅豆樹下,突然再次回到殘缺的門板前,定格了雞毛少女……


    “嘿嘿,沒想到……”一聲冷毅的驚歎,十三的意識才回到了軀體。


    隻要再逆轉一個場景,現在的身體絕對馬上爆裂。他爬伏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


    逆轉空間。這是改天換地的能力。而上古十二擁有這個能力的隻有一位……


    小江?她,她是,帝江!


    不可能,同為的先祖祝融,早就氣化升天,帝江又怎麽會長生久視。


    這位,即便是帝江後人,


    她要找的那位,又究竟是何人?


    十三心裏,更加的緊張起來。


    “我……並沒告訴你,就算找到她……也不能怪我。”


    哪怕是一句狡辯,也要為自己找到開脫的借口,世人無不是這樣的。


    等他氣息稍微喘勻,這裏哪還有鬥笠少女。


    要不是身邊橫躺的三具屍體,他真以為剛才是在夢中。


    阿墩子位於滇南高原、西藏高原和川蜀盆地的三地交接。綠營駐軍軍製渙散操練漸疲,原有營房慢慢挪作商用,變成了現在的德貢渡口。


    幾天前原綠營駐軍全部撤防,由巡防營替代,巡防營都統潘正明,親自節製臨陣指揮。


    今日,刺客潛入都統營房,偷走了很重要的一件鎮物,殺死巡防營官軍無數。


    渡口來往船隻,嚴令徹查,一時間瀾滄江麵,貨船渡船擁堵成片,嫣然一副‘停船場’的氣派。


    現在申牌十分,依然不放不行,無論行商還是渡客,已經開始怨聲載道。


    “官爺啊,官爺。我這老婆子的病,是半刻也等不得了,求官爺發發慈悲吧。”


    “是啊,我家裏老母親已經病重,等著見我一麵,實在不敢再等。”


    “快……這裏有沒有收生的穩婆……”


    “媽媽,我怕……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一時間,一石激起千層浪。氣氛一旦形成,便開始迅速的蔓延。


    商人們還好控製,本地的土著居民大多脾氣火爆,一人哭喊,便所有人立刻血氣上湧。


    “我們足足憋了2個多時辰,就算殺豬宰羊也要先溜溜腿腳才好下手吧。”


    “什麽?誰要殺我們?”


    “殺我們!”


    “老子又沒犯法!憑啥!”


    “殺老子?先幹翻幾個狗日的再說”


    一時間群潮湧動,一條船起了呼聲,鄰船開始回應,很快群船一起呼應。


    一人推開攔守官軍,後麵的就拳腳齊上,鄰船照樣畫葫蘆,頓時渡口亂做一團。


    “殺人啦!”


    不知是誰,喊出第一聲。緊跟著渡口所有人都憤怒了。


    “反正都是死,殺啊!”


    熱血上湧的人群,是最可怕的。一人的意識可變成所有人的意識,多數人此刻其實根本沒有意識。


    地上官軍的屍體,被反複踩踏。


    一個倒地的孩子,任憑父母怎麽呼喊推搡,再也站不起來。


    仇恨開始轉移,仇恨開始傳遞,怒火已經燃起。


    地上早已經橫屍無數,多數都是摔倒再也站不起來的。


    “啪啪啪”


    突然幾聲清脆的槍響,幾隊人馬迅速包圍了渡口,跑在前麵的是洋槍隊,一排黑洞洞的毛瑟槍口指向了人潮。


    “啪啪啪”


    又是一排點射,衝在最前麵的,鮮血染紅了地麵。


    鮮血使人激情澎湃,鮮血也使人聞風喪膽,鮮血讓更多的人尋找自保的門路。


    沒有人不怕死,除非是死人。


    “我知道,你們很想回家”


    不疾不徐的聲音,明明是輕輕的出口,卻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


    這聲音讓所有人感覺,像被扒光衣服站在刺骨的寒風之中,不得不瑟瑟發抖。


    嚴寒,讓人顫抖,也讓人冷靜。


    “本將軍,巡防營都統潘正明。奉滇南提督聶大人之令,在此查搜反叛逆黨。我知道你們大多數,是我大清的善良子民,隻要再耐心等待一個時辰,便都可以回家。凡再有滋事者,均以叛黨論處!”


    補服,頂戴,比洋槍更具有威懾力。更威懾人心的還有潘正明的坐騎,不是馬,而是一隻獸妖,成精千年的金錢豹。


    眾人開始慢慢向後撤退,人潮逐漸沒有那麽緊密。


    “你們殺死了我的孩子……還我的孩子啊”


    突然一個頭發散亂的婦女衝出了人群,發瘋一般的朝官軍撲去。


    “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槍響。


    渡口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也不知道何時,在渡口擺起了三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麵擺放一個木盆,裏麵盛放藥液。


    “本將軍說過,你們很快可以回家。現在隻需要你們站成三排,依次接受檢驗。”


    說著潘正明輕輕一揮手,三排官軍迅速列隊,依次排在桌子前麵。


    有幾名官軍引導眾人迅速列成三條方陣,依次從桌子前麵經過。每個經過的人,都要用舌頭舔舐一下藥液中浸泡的幹草。


    很快淺黃色的幹草,一經舔舐,都變成紅色。


    檢驗通過的人,開始抽泣。不知道是劫後餘生,還是因為積壓的情緒得到了釋放。


    所有人不敢再看身後一眼,尤其是那個蓬頭垢麵滿臉血汙躺在地上的母親,她死後臉上的絕望和憤怒,就像一個噩夢,恐怕會跟隨任何一位參與者的一生。


    所有人是踩著鮮血和屍體通過了檢驗,回到了自己的家裏或者船上。


    潘正明並沒有讓人清理死去的屍體,不管是官兵的還是亂民的。他要讓所有人都記住,躺在地上的是剛剛和自己一起奮戰,一起衝鋒的身邊人。


    而躺在這裏的,也可能是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他要讓自己的官兵不再手軟,要讓亂民不敢鬧事。


    大多數人看見鮮血會退縮,有些人看見鮮血會狂熱。


    小妹就是“有些人”中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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