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最正確的戰術


    一個身著月白色紗裙的女人,端上了一杯新茶,並把聶興善前麵的舊茶替換了下去,便又離開了營帳。


    中軍大帳本沒有風,這時卻起了。


    不知道是她帶來的,還是風一直在跟著她。


    月白色的紗裙並不透,卻很薄。薄到微微一陣輕風便可吹起。


    曲線美,絕對是上天最完美的饋贈。


    他的身體就是一副最美的圖畫。如寒煙籠沙、水皺清波般的月白色紗裙,擋不住高聳的山峰,緊致的川嶽。


    雖然僅僅是,一來一去,帳中所有人心中都好似過去了很久,沒有任何一個抬頭看她一眼。


    不需要看一眼,她的味道已經在所有人的心裏蕩漾,說不出的舒適。


    他們都知道,這個女人從來不施脂粉,可是她身體的味道,比世上任何一種香料脂粉都更容易讓一個人男人動心。


    她沒有看任何人一眼,因為她隻是一眼世上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會不願意為她舍生忘死。


    她沒有說一句話,因為她隻需一句話,世上的男人,便沒有一個不會不願意聽從她的安排。


    所以,他很少說話,很少看人。


    即便要說,也是隻給值得說的人說,


    即便要看,也是隻給值得看的人看。


    聶興善輕輕吹了一下蓋碗的茶沫,沒有抬頭看那個女人一眼。


    別人是不敢看,他是不想看。


    他的心思,全部在巫族那個少年的身上。


    因為他從來沒有失算過,而這時明顯在他的沙盤上,出現了變數。


    “新軍什麽時候到。”·


    “預計亥時前能到1個前鋒隊,後邊還有3隊和1隊的的炮手。”


    依然是謹慎和畏懼的不疾不徐。


    “奶奶的,我就說……”


    聶興善打斷了許四多甕聲甕氣的話,他了解許四多,脾氣就好像他的身體一樣,很大。


    “畢竟是借調。”說完他又轉頭看向那個被擋住的身影,問道:


    “啟先生認為,另一半密匙一定還在聖山。”


    “沒有不在的理由,本來我們兩支族人各守一半,他的重要性對於我們所有族人都是一樣的。而且不會有任何人,能夠從聖山把密匙帶出來,包括巫巴氏故去的老祭司。”


    雖然有氣無力,但說的十分肯定。


    越是肯定的語氣,越讓人值得信服。


    “正明,陪啟先生用膳去吧。一路風塵多有勞頓。”


    大帳中三個人,都分別施禮走了出去,聶興善慢慢的踱步來到位於大帳右側的沙盤。


    沙盤上依然還是密密匝匝的小紅旗,原來箍桶一樣的聖山,由一隻小紅旗換成了一個雄偉壯麗的山峰,山峰的高處是一望無際的冰川雪原。


    冰川就好像聖山的依仗,帶給這片神奇的土地無限的力量源泉,巫族所有的氣脈,都來源於哪裏。


    可這片冰川也像一道高高的圍牆,把聖山的出路,全部擋在了下遊,而下遊就是他密密麻麻的紅旗。


    每麵紅旗就代表著他的一個勢力據點,網一樣把聖山箍的密不透風,不會讓山上任何一條生命無聲無息的走出去。


    他有他的自信,因為帶兵入仕四十多年從未失算過。


    可是他這次,失算了。


    也許這就是他最擔心的,變數。


    而這個變數,也恰巧正在俯瞰他的整個大營。


    “聶興善真不簡單,”巴化嗣把一支單管望遠鏡遞到十三的手裏,指著下麵營房,說道:


    “這大營紮的不但法度森嚴,而且虛實難辨”。


    “那麽你的戰術安排是?”


    “不知道。”


    “不知道?”


    “我隻知道一件事。”


    “什麽事?”


    “讓官軍感到恐懼,讓我們族人看到希望。”


    亂世中,最正確的戰術便是——沒有戰術。


    戰術,不代表結果。


    而結果明確,便已足夠。


    “刺殺主帥?”


    “我們隻擾敵,不送命。你看這麽大的營房,我們兄弟兩個能任意出入?”


    “幸虧四哥不是要做,長阪坡的趙子龍。”


    十三當然不想做趙子龍。


    七進七出不光是能力,更多的是膽魄,牟十三最清楚自己,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有膽魄的人。


    他向來膽子就小,所以他做不成趙子龍。


    更做不成諸葛孔明。


    因為他沒有那樣大的胸襟,也不想把自己變成“死而後已,鞠躬盡瘁”的武侯。


    這樣的人在他們族群有一個就足夠。


    他信任自己的四哥,更信任老祭司的眼光。


    “你看哪邊?”


    十三順著四哥的手指方向,在整個大營有一片明顯不同的區域。就像一一頭山羊,走在路上排泄的幾個糞球。


    稀稀拉拉,且隨意,但整體已經偏離了整個軍營中心。


    兄弟二人相識一笑,他們都喜歡學著老太太吃柿子。


    稀稀拉拉的哪片營房內,王二愣正在大發雷霆。


    “廢物!廢物!老子的400多杆槍就這樣報銷了,還馬拉巴子的好意思求情!”


    王二愣猛的用力把大辮子甩到脖子後,因為用力過猛,桌上酒壇子也跟著搖晃了起來。他前麵站著一個滿臉白癬的官兵,臉上黑白相間,像極了出喪前,孝子手中的花楞棒。


    “王統領,當時您也在場,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再者我也隻是槍術教習,臨陣對敵我也毫無……”


    “去你馬蛋,老子的400多杆槍是交到你手的,現在槍沒了,還要你幹什麽,來人啊,拉出去,砍嘍。”


    “慢!王二愣,我不是你警察保安隊的兵,就算治罪也有巡撫衙門和陸軍部。你……你殺不了我。”


    “哈哈,哈哈,拿新軍壓我?拿陸軍部嚇我?你不去打聽打聽,新軍的兄弟們有幾個不是從我巡防營和綠營出去的?他林克定一個小小的巡撫,還想著把控新軍?”


    王二愣搖搖晃晃的站起來,他狠狠的又喝了一大碗酒,踉踉蹌蹌的走到射擊教習身邊,用手指著他說道:


    “殺不了你?你的脖子是銅的?還是鐵的?馬拉巴子的,老子打的就是巡撫衙門,老子動的就是新軍!”


    一個耳貼,射擊教習整個人就被掫翻到桌子另一邊,撞的酒壇子灑滿了一地。


    王二愣不等他緩上來一口氣,薅住脖領子又拽了出來。


    “一個正二品的巡撫,他憑什麽可以操演一鎮的新軍。老潘和老許那個是堂堂的從一品都統,就連老子的品階也比那林克定低?瞎了眼的狗才,讓你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滇南王。”


    又一個耳貼,射擊教習整個身子已經飛出了營帳。


    手下的小校和刀斧手,已經不需要再等什麽命令,直接拖著半死的射擊教習,向營外走去。


    王二愣踉蹌著,走到桌前,猛灌一口後把手中的酒杯摔個粉碎。


    沒有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多少年的忍讓和冷眼才爬到現在的地位。妖族本就是低等的苟活在人群,雖然跟隨了被稱為滇南王的聶提督後一路提拔,卻也明顯感覺到自己和老潘、老許的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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