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青風紅雪


    牟十三眼前似乎已經不再有虎爪、獠牙,而是都變成了各種顏色的眼睛。


    這裏也不再是巡防營的軍營,而變成了試煉場的白色天地。


    他用力向前,連刺三劍;


    然後扭身向後,連刺三劍;


    向左連刺三劍;


    向右連刺三劍;


    身體周遭再連刺三劍。


    每次,不多不少,隻刺三劍。


    他的劍法沒有閃展騰挪,沒有變化多端,隻有前、後、左、右、周遭,循環往複的刺,絲毫不花哨,不複雜。


    複雜到極致豈非就是簡單。


    最簡單實用的劍法豈非就是,刺。


    向前刺,向後刺,總歸就是刺,一劍刺出,萬山無阻。


    如此的簡單,簡單到不需要記憶,簡單的隨心所欲,簡單到無懈可擊。


    世上最厲害的劍法,最厲害的高手,恐怕也很難找出他的破綻,因為他的劍招實在簡單。


    速度卻是出奇的快,本來一個循環15劍,一劍接著一劍的刺出,沒有一點紊亂,在別人眼中卻如同瞬間。


    先一個循環,緊跟著又是一個循環,循環往複,不停不歇,一個循環如同一個圓,連續起來就如同無數圓。所有圓連到一起,好像一團青色的霧氣籠罩在牟十三的周圍。


    100多隻獸妖雖然不少,可數量上已不會再增加,他殺死一隻便可減少一隻。


    他的氣息越來越穩,青芒的速度越來越快,他的力量也越來越強大。


    每次使用青芒,都會讓他自己的心,慢慢沉靜下來,就如同身處一片綠色與清涼之中。


    不急不躁,沉穩而寧靜。


    在這時,他的殺戮好似已經不再是殺戮,而是一種拯救,一種救贖,一種對為惡者的懲罰。


    他現在有兩把兵器。


    一把是青芒,一把是透甲錐。


    一把代表善良,一把代表罪惡。


    一把代表光明,一把代表黑暗。


    一把讓自己越來越有力量,越來越有耐力,而另一把則會讓速度發揮到極致。


    100多隻獸妖,100多雙眼睛,100多個妖族魂魄。


    眼睛在不斷減少,獸妖也在不斷減少,而體內的妖魂卻越來越多。


    妖魂化為藍色火焰,就像一汪清泉,一條玉帶,在紅色火焰的炙烤下,瞬間充盈在身體之中。


    一股暖暖的力量,似乎在他胸中燃燒膨脹,一種從未有過的舒暢感,已經傳遍他的全身。


    火苗仍然是原來的火苗,火焰仍然是原來的火焰。


    隻是鮮紅的火苗不再那麽微弱,不再那麽暗淡,並以火焰為圓點的熱源輻射麵積在不斷的增加。


    幹枯的河床,殘破的山嵐,在火光的照耀下,區域也在擴展。


    他的力量增加了,他已經可以感覺出來。


    他感受到的力量是一點一點的增加,而不是井噴式的忽然增加。


    他當然也不知道,自己此時已經踏入到3級下等的境界。


    因為境界本身並沒有人任何人的考核,也沒有任何的標準。


    正如正真的較量,隻看你能否擊敗對手,而不是看你擁多少頭銜或者光環。


    獸妖隻是在惡念的控製下,襲擊牟十三,但並不是完全失去意識的。


    他們都已經成精千年,自然也是見過各種的世麵,各種的場麵,各種的腥風血雨,各種的屠戮擊殺。


    但是像今天一樣,真是第一次遇到。


    這個瘦小並不強壯的少年,宛若一股青色的旋風,所有的一切攻擊,如同激石之於旋轉的圓球。


    無處著力,攻無可攻。


    但是他的劍,卻出奇的快,出奇的準,出奇的穩健,每劍刺出,必是一片紅霧,血濺白雪。


    青色的劍,青色的風,白色的雪,紅色的血,紅色的雪。


    誰都不知道是哪個獸妖第一個逃走的,但瞬間所有活著的獸妖竟同時一起逃走。


    “青風紅雪”之名自此天下皆知。


    雖然沒人知道他的名字。


    隻知道他是巫族少年,排行十三。


    身著黑色鬥篷,腰中係著一根白色孝帶。


    黑衣,白孝帶,本來就極容易認得,更讓參與者不敢忘記的卻是那一柄劍,青色木質長劍。


    妖獸散去,地上除了83具千年獸妖的屍體,已經變成一片紅雪。


    紅色的雪。


    如同一個頑皮的孩童,在一張白紙上潑灑出去一點朱砂紅漆。


    而這張白紙,便是這蒼茫天地。


    四月本應該是綠樹成蔭,本應該是野花滿地,可此時,卻是漫天飛雪。


    雪花大如鵝毛手掌,朔風如刀。


    被風卷地而起,貼地而行,似乎要將這世界中一切事物割裂。


    早已疲累的族人,即便被割裂,也很難再行走。


    就連老疙瘩都閉上了嘴,還有誰再想多說一句話。


    山口岩石壁下,好歹能蔽風。


    一個個盛酒的器皿,在族人中間來回傳遞。就連小柱子,也被捏著鼻子強灌進去一口。


    在這樣的風雪中,沒有那一口酒,任誰都不敢停下來半步,即便被活活累死,也不想被活活凍死。


    小柱子被烈酒嗆出了滿眼的淚,紅撲撲的臉蛋,更加的紅,雙眼也開始迷茫了起來,不大一會便沉沉睡去。


    幸虧有了這口酒,這個6歲的小男孩在接下來的危險中,才保住了這條性命。


    因為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在接下來會有一場什麽樣的災難等著他們。


    但是警覺,還是有的。


    巴化嗣湊到幺叔身旁,眼望著山口說道:“過了這個山口,就出了滇南地界。我們的族人,也算是多了一層安全。然後我們再借道去川蜀。”


    幺叔點點頭,用手擊打著自己的右腿說道:“這條山口我以前走過,蜿蜒4裏兩側都是3丈多高的山坡。”


    “你有什麽擔心?”


    “我總感覺我們這一路走的,太過順利。就算十三,幫族人清理了據點,可幾千巡防營,難道是假的。”


    巴化嗣點了點頭,他也一直在擔憂這點。四月飛雪,肯定和聶興善脫不開關係,既然布下這麽大的局,不可能沒有任何的阻攔和追兵。


    他雖然和聶興善接觸並不太多,但是“武侯”之名豈是白叫的。但是這裏隻有這一條路,就算是當年的曹丞相,明知是華容險道也隻得拚力通過。


    再無別途。


    巴化嗣趟雪斜身走到一處高地,聚攏目光仔細觀察這一條山口。


    正如幺叔說說,兩側山坡怪石嶙峋,山石成堆,決計不能走車,就算是人,也極難通過。


    好在並不算高,遠遠看去如蛇逶迤。他迅速回去,抬手叫道:“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一。”


    兄弟四個人迎著風雨,馬上站了起來,側著身子走了過來。


    巴化嗣拍了拍老十一的肩膀,幫他把肩上的積雪清理了下去,再說道:“你們哥四個,分成2組,從山坡上向前探路。走出1裏地,開槍一次。如果連開兩槍,便說明遇到了危險。明白嗎?”


    兄弟四個,都點了點頭。


    巴化嗣指了指老十說道:“你帶著十一。這小子太混,我不放心。”


    他知道老十一渾濁蒙楞,性格粗魯,不得不得囑咐老十。


    老十蹭了下鼻子,閃了閃圓圓的眼睛,用力的點了點頭,算是答應。


    老八膽小,老九向來自律,他們兄弟兩個他並不擔心。


    小哥四個同時檢查了一下手中的曼利夏快步,點頭各自向山坡方向走去。


    他們對步槍,並不熟練,隻有老十二褚化耀在山下練習過步槍,僅僅是練習過,至於射擊水平出奇的不穩定。


    據他自己說,曾經可以百步穿楊,指哪打哪。而在自己兄弟麵前,卻成了打哪指哪。


    所以其他兄弟們的射擊水平也相當的不穩定,很多次老十一恨不得把他當成標槍投射出去。


    而巴化嗣總是對新鮮的事物特別感興趣,步槍拿到手上,在老十二的啟蒙下,很快便掌握了射擊訣竅。隻是距離十二的百步穿楊,還是差點意思。


    但是他還是和其他兄弟不同。


    其他人總感覺左輪手槍太小,看著威力不夠,拿在手裏也比較輕。可是巴化嗣卻更喜歡,他認為既然是軍官才配的武器,自然更高級一些。


    巴化嗣又把老六和羅大力叫了過來,他親手檢查了羅大力手中的步槍,問道:“這玩意會用了吧?”


    看羅大力用力的點了點頭,他接著說道:“你和你六哥,沿著山口的路,在距離山坡上兄弟半裏地的地方走著,除了注意山道兩側的危險,也要注意山口路上的危險,大的石塊,一定要清理開了,族人的車輛在距離你們半裏地的後麵跟著。如果遇到危險,同樣是鳴槍警示。明白了嗎?”


    巴化嗣手拍著羅大力的肩膀,話卻是對著老六說的。


    大力和嫌老六都點了點頭,壓著身子去準備了。


    巴化嗣卷曲的唇須,因為說話太多,已經被哈氣凍成了兩條冰棍,遠遠的看去就像白胡子突然變長了一樣。


    跟著他又安排了5組年輕的族人,分別行走在四輛馬車前後護衛。


    幺叔看著巴化嗣安排的極其周密,不覺點了點頭,也開始明白當初自己的老爹,為什麽安排老四繼大祭司之位了。


    山坡上的路的確難走,尤其是小塊石頭太多,很多時候老十一明明看見是平整的路麵,誰知大雪下竟然覆蓋著堅石。


    老十就相對輕鬆一些,因為他隻踩十一曾經踩過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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