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渾身上下瘦弱不堪,臉上滿是褶皺,但從他的身上散發出的黃色氣體,卻無比精純。


    這貌似並不是妖魔應該擁有的體質。


    扔在落天河上方的溫良一眼認出,“那是畫氣,他是一名畫妖師。”


    張矍的目光死死盯過去,這人究竟是誰,看上去似乎有一些熟悉。但是,具體在哪裏見過又想不起來。


    畫妖師,自己認識的畫妖師並不多。


    這個人究竟是誰?


    看他在畫妖師一道的造詣,估計是溫良遠遠無法企及的,至少是四品,不,甚至有可能已經觸及五品。


    如此一來的話,恐怕也隻有那位才能夠與其抗衡了吧。


    張矍隱隱間有些緊張了,今日的情況變數實在太多,從鎂粉灑向落天河,一直到現在,諸多事情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蘇城自然認出了這個老色筆是誰,就是綁架白檀、葉紅勺等人本體的混蛋。


    而且自己還和他留下的一道分身交過手。


    此人堪稱罪該萬死。


    不過,剛剛從他的口氣來看,似乎還有著另一層身份?


    太子、禮部和吏部等高官,則遠遠的躲在禁軍和夜鴉人的身後,在這樣的場合之中,他們的身份已經沒有任何作用,更插不上什麽話。搞不好,對方一個攻擊餘波便能要了他們的命。


    至於平民百姓,此刻躲得更遠,有些膽小的,甚至已經趕回家,收拾行李遠走他鄉。


    任誰都看出來,這裏一旦淪陷,永樂縣乃至東陽府,都再也待不下去了。


    張矍雙手負於身後,仰頭望著半空,沉聲道:“老賊,你究竟是何人?”


    半空中的老色魔似笑非笑的俯視下方,笑眯眯的說道:“張矍,你這樣說自己的老朋友,恐怕不太合適吧。”


    張矍冷聲道:“你究竟是誰!”


    那人淡淡的笑道:“張矍,烈焰書畫兒聖這個稱謂,我以為你會一輩子記在心裏,沒想到這麽快就忘記了,我這個老朋友實在太寒心了。”


    聞言,張矍的老臉上,頓時出現震撼的神色,雙拳緊握,手指顫顫巍巍的說道:“賈骨……你是賈骨……你還活著。”


    他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兩步,激動之色溢於言表。


    而賈骨這個名字剛一出現,一些年輕的官員或許並不知曉,但是那些年紀稍長,或是有些資曆之人,統統麵露震撼之色。


    甚至蘇大勇的麵上,都露出極為敬佩的神色。


    蘇城愕然。


    難道這老色筆跟之前遇到的“烈焰軍”有什麽關係?


    他轉頭向柳英問道:“你知道這個人嗎?”


    柳英沉默片刻,點頭說道:“我知道一些,不過自從二十年前,他就隨著烈焰軍一同消失了。”


    “烈焰軍?”


    “沒錯,烈焰軍曾是一支十萬人的戰隊,為國出戰,所向披靡,敵軍但凡見到這支軍隊,立刻抱頭鼠竄,不敢正麵相抗。那個時候,他們就是帝國的神。沒有他們的守護,就沒有帝國數十年的太平。


    烈焰軍之中,大多數都是斬妖師,因為這個體係下的強者適合戰鬥。


    當然,其中也有一些例外,譬如說書法家體係的張矍院長,還有畫妖師體係下的賈骨。”


    蘇城有點明白了,說道:“他們二人,就是烈焰書畫兒聖?”


    “沒錯,那個時候,他們才華橫溢,利用自身的優勢,為帝國打了無數場勝仗。被人尊稱為‘烈焰書畫兒聖’。”


    蘇城實在想不明白,如果按柳英所說,那老色筆……好吧,那個賈骨應該是受人愛戴的對象,怎麽會像後來這樣,做出那麽多令人發指的事情。


    在他身後,不知道還擁有多少個女人,正不停的痛苦哀嚎著。


    若論該死的程度,就連之前的李強,都難以望其項背。


    賈骨背著手,說道:“老夥計,我還活著,很為我高興吧。”


    “高興……”


    張矍老淚縱橫。


    二十年前,賈骨是他最好的朋友。


    ……


    那是一個月光皎潔的夜晚,蒼茫大地上屍骸遍野,血流成河。


    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勝利。


    一書、一畫,在天空中交織著,像是一張大網,將戰場籠罩。


    賈骨坐在一塊兩人多高的巨石之上,左手握著畫筆,右手握著的酒壺,狠狠灌入口中,笑道:“實在太痛快了,又是一場大勝。”


    張矍坐在旁邊半截老槐樹的樹幹上。


    每當一場大戰結束後,他們二人都會在戰場上閑聊一會,聊祖國,聊家鄉,聊親人,無所不談,至交好友。


    張矍笑罵道:“少喝點酒吧。”


    賈骨不以為意:“你怎麽那麽婆婆媽媽,又不違反軍紀。”


    張矍好心的說道:“但是酒精會麻痹人的神經,我擔心你喝多了酒,日後拿不穩畫筆。”


    賈骨嘿嘿一笑,隨手在空中一畫,幾把長劍憑空而出,猛然刺在旁邊的巨石之上。


    “砰,砰,砰。”


    幾聲大響之後,巨石轟然而碎。


    賈骨笑著說道:“怎麽樣,你看我這手法如何?”


    張矍心知自己無論怎麽說,賈骨都不會聽自己的,也就不再勸說,笑道:“多久沒回家了?”


    賈骨麵容一滯,臉上的笑容盡數收斂,道:“七年了,也不知道我母親現在過的如何,就他那雙老寒腿,恐怕下地走路都已經成奢望了吧。”


    張矍拍了拍他的肩膀,奪過賈骨手中的酒壺,仰頭喝了一大口。


    賈骨頗為好奇的看著前者,這家夥今天是怎麽了,平時無論什麽情況,讓他喝一口酒比殺敵還要費勁,就是珍惜他那雙手。


    可今天他卻自己主動喝了一大口。


    “沒事吧?”


    見張矍猛烈的咳嗦兩聲,賈骨關心的問道。


    張矍並未正麵回答他,繼續說道:“你的母親身體不好,但你有個好妻子,有她照顧你母親,你也能夠放得下心。”


    賈骨嘿嘿笑了兩聲。


    想起他那名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同時,也有深深的愧疚,畢竟因為就在二人新婚之夜的第二天,他就應召入伍。


    “我這輩子,隻會愛她一個人,至死不渝。”


    賈骨又灌了一大口酒,眼中滿是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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