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你的人不是我。”


    李太醫扶起姚亨,摸著胡子道。


    後頭進門的是荇藻,他端了湯藥食水過來,見到姚亨的樣子,他竟一時麵色有點古怪。


    姚亨沒有注意,隻聽荇藻說:“你先躺下,我慢慢說給你聽……”


    因著荇藻被唐慎打暈過去,倒是反而結結實實睡了一覺,他醒來後得知了一切也不知自己該拿什麽麵貌去麵對唐慎他們。


    唐慎見著他尷尬,他見著唐慎也尷尬。


    好在那三個折騰了一天一夜,這會兒還沒醒。


    等荇藻說完後,姚亨心中自然是感慨萬千,還不待說什麽,就見荇藻麵色古怪地看著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欲言又止。


    他不解:“你還要說什麽?”


    荇藻道:“……你為什麽要笑,你差點死了有這麽開心?”


    這是什麽話?


    姚亨摸摸自己的臉,他從來不是個愛笑的人,或者說,這麽多年,除了偶爾嘲笑、冷笑、嗤笑,他並不習慣笑,做他們這行的,最重要就是足夠冷麵冷心。


    李太醫這時“咳”了一聲,問姚亨:“可還覺得有哪裏不適?”


    姚亨仔細想了想:“沒有。”


    他適才與兩人已經有過一番對話了,可見基本的神智很清晰,記憶也沒有缺失。


    李太醫鬆了口氣:“如此也算大幸了,隻是麵上表情出了些問題,日後就好了。”


    老人家很高興,坐到一邊又擬藥方去了。


    荇藻和姚亨終於明白了,原來前一夜老太醫用了大針,是極其凶險的,很有可能傷到姚亨的靈府首腦,但姚亨命大,身體也好,目前來看頭腦沒有問題,隻有表情不受控製——他一直帶著微笑在說話。


    說實話,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未語先笑會讓人覺得此人甚為親切,但放在姚亨身上,除了詭異,便沒有第二種形容了。


    就連荇藻,與他認識這麽多年,也接受不了他這副樣子,怎麽看怎麽滲人,最後無法,隻好把頭偏過去。


    姚亨更是吃驚不小,問老太醫何時恢複,對方卻說可能兩三年,可能兩三年,也可能一輩子,他頓時便泄了氣,但一想自己本來連命都沒有了,如今隻是逢人就笑,又算得了什麽?


    ……


    玉珠與賀長蔚再次出現在姚亨麵前的時候,他依然帶著微笑,但眼神又是極冷靜的。


    賀長蔚直接覺得這位大哥下一刻想抽刀殺了他們,不會是知道了玉珠給他喂巨黿肚子裏沒洗過的珍珠,和自己喂他同樣沒洗過的鼠婦的事了吧?


    他心虛地往玉珠身後蹭了蹭。


    姚亨知道他們兩位是救命恩人,又是要拜,自然又被攔住了。


    他也是個性情中人,從前對玉珠觀感與荇藻、蘋果兒是一樣的,但從此往後,玉珠在他眼裏隻是恩人。


    他為人在世,便是情義放中間。


    玉珠自然不需要他的道謝,隻說:“姚護衛醒了就好,不必對我有過分的感恩,我也不是為了挾恩圖報,你我本是同儕,以後照常相處就是。”


    姚亨在心底歎了口氣,心道這般年紀的小姑娘卻已有了如此胸襟,實在難得。


    玉珠來見他,不是為了聽他的道謝,更多是為了繼續追查阿妙之事。


    她把巨黿肚子裏的怨珠喂給了姚亨吃救他的性命,更多的像是一個交易。


    她和已經死去的阿妙的交易。


    姚亨活命,他們就幫助她。


    玉珠想了想,說道:


    “姚護衛,現在,你說說看,你有沒有什麽想法?巨黿已死,我們找不到它的老巢,也就無從知道它從哪裏吞吃了怨珠。”


    姚亨麵露慚色:“若不是我錯手殺了它,也不會……”


    玉珠剛想說自己並不怪他,就見他臉色陡變,麵露痛苦之色,額上沁出細細的汗來,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緩慢地說道:


    “等等,我好像……知道它的巢穴在哪了。”


    至於他為什麽知道,他自己都覺得詭異,腦海中模模糊糊地突然有了一個畫麵,縹緲的煙霞,蒼翠的樹林,跳躍的雀鳥……


    玉珠皺眉,果真,他吃下那顆怨珠後,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的,如今,也隻有他是唯一的線索了。


    “姚護衛,你慢慢想,不用著急。”


    姚亨略一思索,陡然眼神一亮,“我知道是哪裏了!”


    世上的山川湖泊,若不是極有特色,十分壯美的,多半都是差不多的,很難憑借一兩個記憶裏的畫麵找到,而望亭鎮在江洲也算個適宜隱居的偏僻地,水多山也多,無人煙踏足的秘境自然也多,也是因為這個,先前找那巨黿的進展很不順利。


    但是姚亨卻抓到了一個細節。


    “我看到那個地方有花鰭鳥。在望亭鎮附近,隻有鎮東的豐山東坡有花鰭鳥的蹤跡。”


    花鰭鳥是當地人的叫法,形似山雀,背部卻有似魚鰭一般的花紋,因此得名,這種鳥在別的地方很少見,也是據說豐山東坡有他們喜愛吃的蟲,才會引得它們棲居。


    賀長蔚和唐慎這樣的大少爺聽得一愣一愣的,就連玉珠、荇藻,也是不知道的,甚至唐舒懷,也難說他博覽群書,會知道這樣一種不出名的鄉間小鳥。


    姚亨感慨:“我小時候最喜四處捉雀鳥,如此才分辨地出來。”


    眾人心想,莫非他練的輕功都是從捉鳥開始的?


    玉珠道:“看來那巨黿的巢穴就在那裏了,恐怕要去探一探的。”


    她一個小姑娘,單槍匹馬是要做什麽呢,唐慎第一個站出來說:“我也去。”


    姚亨道:“少爺,明日我就可一道去了。你們不必多說,我明白自己的身體狀況,何況我不在,你們未必能找到。”


    眾人知道他說的不假。


    荇藻聞言,實在放心不下他們幾個,便道:“我也一起。”


    唐慎想了想還是說:“你若離開,府中之事無人看顧。我覺得我們這幾個人已然夠了,我,玉珠,姚大哥,賀長蔚。”


    從來沒出聲,自以為逃過一劫可以躺在唐家吃香喝辣、遊手好閑的賀長蔚:“?”


    荇藻沒有堅持,隻說:“我替你們準備出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覓珠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村口的沙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村口的沙包並收藏覓珠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