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明白當年阿妙的孩子去哪裏了,就要先明白這個孩子出生的意義是什麽。


    如果他們的推斷無錯,阿妙心心念念的情郎早已改頭換麵有了新生活,容不得她拖累半刻,如何還要製造一場假死,先將她藏起來,待她生完孩子再送她進黃泉呢?


    直接讓他們一屍兩命死在火場中豈不省事?


    那必然是陸元興和許家需要阿妙的那個孩子。


    或許那個時候他們就知道許氏並不適合生產,需要有人承繼香火?


    但這好像又不對,就算他們要孩子,何必要個賤籍疍戶生的孩子,陸元興和入贅的上門女婿差不多了,他的血脈許家應當看不上才對,他們大可以去親族中挑個孩子過繼。


    難道說阿妙的孩子有何特殊之處,與她一樣擁有疍戶下水摸珠的能力,他們要培養這孩子?


    再一想就覺得這更不可能了,以許知府如今財力,隻為求財何必如此迂回,他張張口便有諂媚之人送上珍寶。


    玉珠有些納罕地東想西想,抬頭見唐舒懷正微笑地看著她,當下微驚:


    “我說出來了?”


    她有時機靈百變,有時卻是有幾分嬌憨之氣在的。


    唐舒懷道:“你想的這些,我也皆琢磨過,如今不急在一時,那孩子是生是死,我會再去叫姚亨查探,你雖喜歡解謎,但也沒有人逼你立刻拿出答案來。”


    玉珠一頓,頓時便有一絲被窺破的窘迫來:“解謎……大人說的我不明白。”


    “不明白就回去想想吧,不早了,回去歇息吧,你一個女兒家……”


    他說到這裏,又不說下去。


    玉珠就這樣被送客了。


    ******


    唐舒懷住在此處,也是為了探那袁老板的底,他在陸元興的事情當中起到了不小的作用,是個實實在在的人證。


    而陸元興果真如他所說,第二日就銷了假,回了衙門,他倒是留了個心眼,沒有直接說要接過阿妙的案子,反而勸張縣令多多留意,隻道唐舒懷上心之事必然大有隱情。


    張縣令是個頗愛唱反調之人,他想與唐舒懷作對,但旁人這麽點出來,尤其是個自己不喜歡的旁人來“勸誡”他,他就有些意興闌珊了。


    心道那唐舒懷也是賦閑在家,無事生非,他實在看不出那死了十幾年的疍戶有什麽名堂,當下便打發陸元興:“此事便交給陸縣丞吧,本官還有許多公務要忙,這般微末小事實在不值得多花精力。”


    陸元興一陣為難,仿不願意接:“大人自然日理萬機,下官替您分憂是應該的。但……那唐舒懷,也不是好應付的,下官恐怕無力承擔啊。”


    張縣令見他如此,便越打發他去,心中隻覺得這計劃甚妙,最好他們兩兩不對付,他才好坐收漁利。


    陸元興最終在張縣令生氣的前一刻低頭應了,低垂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光芒。


    他既然得了這案子的審理之權,心中便大定,見唐舒懷和唐慎又都在眼皮底下,自覺自己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而那廂袁老板處,竟也是頗有幾分順利。


    唐舒懷果然使人取了那珍珠給袁老板看,如今那東西,一樣在袁宅之中。


    一想到此處,陸元興心頭便有兩分火熱。


    這日夜裏,萬籟俱寂,三更的梆子才敲過,誰知猛然便有人大喊起“走水”,驚破了許多酣眠之人的夢鄉。


    等待眾人爬起來一看,卻是大驚,哪處走水不好,竟是餘縣府衙。


    那袁宅離縣衙頗近,當下裏袁老板鞋子都顧不得穿,就爬起來指揮起家丁前去奔走救火了。


    陸元興這幾日也是住在此處的,不知確實是習慣使然,還是為了什麽旁的因由,當夜裏好幾個人都見證,陸縣丞衣衫不整,驚慌不已,口中直呼“張大人”便不管不顧地從後門出去,往火光處衝。


    如此敬重上峰,舍生忘死,堪稱下屬典範,實在是深厚地令人羨慕不來的情誼啊。


    唐慎打著哈欠爬起來,搖頭歎,令人驚歎的虛偽啊!


    唐家的人對此失火之事沒什麽反應,並不是他們冷漠不想幫忙,而是等他們想要行動時,那縣衙的火就滅了。


    也不知該誇縣衙中留守的衙役動作迅速,還是陸元興和袁老板這及時雨太過及時。


    這場走水來得快去的更快,甚至張縣令本人隔天夜裏沉醉在溫柔鄉裏,樂得找不著北,自然是沒得到任何消息,再睜眼時天就已經大亮了。


    等他得知消息匆匆趕到縣衙,就隻見這讓他討厭的陸縣丞灰頭土臉地迎了出來,見他就要哭:“大人,都是卑職的錯啊!”


    張縣令惱恨他惺惺作態,但又實在擔心縣衙,要是燒了重要的案卷材料,他可是烏紗帽不保,急急問道:


    “如何?衙中情形如何?”


    陸元興又是一番唱念做打,最後才說:“隻東北角失了火,停屍房和渙衣處燒毀了。”


    張縣令直想拍胸脯,暗自慶幸,停屍房和渙衣處罷了,那渙衣的哪裏都能浣,停屍房如今也隻停了兩三具屍體,頂多是對死者家屬難交代些,但也不算麻煩事,總之庫房無礙,案卷庫無礙,他自己和諸衙吏辦公居住的屋宇都無礙,實在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等冷靜下來,見到一旁的唐舒懷,張縣令才反應過來,唐舒懷前兩日要報案的那陳年女屍,恐怕也是燒毀了,皺眉對著唐舒懷不客氣道:


    “狀元公一大早趕來,情形也是親眼看到了,那疍戶的屍體燒毀也是意外,可怪不得本衙門。”


    陸元興自然又是頂著一臉灰打圓場:“大人誤會,唐大人這兩日歇在我那好友袁康家中,昨夜也是幫忙了的,並非是來追問案件進度。”


    張縣令可不管唐舒懷幫忙不幫忙,他對唐舒懷素來便有針對,便是稱呼他為狀元公都帶了幾分諷刺。


    唐舒懷一身潔淨,在晨光沐浴下更是顯得有幾分仙人風姿,淵清玉絜,聞言隻是微笑:“兩位大人今日大概事忙,在下不便打擾。停屍房燒毀……確實乃是天災,在下認為,若實在查無可查,銷案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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