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下考房內,衛辰凝神靜思了半柱香的功夫,終於打好了腹稿,當下提筆蘸墨,數百字的文章揮毫立就。


    將案上的文章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衛辰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


    衛辰從考籃中取出些點心吃了幾口,稍有飽腹感就停下了嘴。


    吃得太飽,容易犯困,反倒是這種半飽狀態下,考試狀態最好。


    接下來的四書題,衛辰一看題目就樂了,“得道者多助”五個大字赫然出現在題紙中央。


    這個題目,衛辰可太熟悉了,前世無論是中學課文,還是大學論文,這個題目都經常出現,衛辰就算沒有這一世的積累,都能答個八九不離十。


    這句話出自《孟子?公孫醜下》,意思也很明白,就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


    隻需從這一點出發來立論,便是高屋建瓴,絕不會有失。


    衛辰沒有絲毫猶豫,提筆就寫了起來:“觀道之致乎助者,而已盡古今之大局焉。夫道誠在我,則不期助而助自多焉。此以伸人和之說,而要亦審乎大勢如此。”


    衛辰寫完破題,停頓了一下,默讀了一遍,感覺十分滿意。


    這兩句話緊扣《孟子》和《集注》,代聖賢立言,便是再嚴苛的老學究也挑不出錯處來。


    緊接著,衛辰承題起講,一氣嗬成,洋洋灑灑寫了數百字,一共隻用了不到半個時辰。


    五經題和四書題,這兩篇時文是最重要的,衛辰將兩篇文章寫完,一看時間,才剛剛中午。


    考了一上午,腦力和體力的消耗都是不小,衛辰也有些疲憊了,將後麵的詩賦和表判題目掃了一眼,便伏在案上閉目養神起來。


    小眯了半個時辰後,衛辰伸了個懶腰,一骨碌直起身來,不多時就在幾案上將最後兩題悉數作好。


    此時離交卷還有一個多時辰。


    趁著有大把時間,衛辰仔細檢查了一下文章中有無犯諱疏漏之處,而後在幾處稍稍潤色一番,就開始把文章謄錄到正卷上了。


    謄錄時,文字要工整簡潔,卷麵不能塗抹……,這些規矩衛辰都記得清清楚楚,沒有絲毫疏忽。


    一板一眼地謄錄完,衛辰又檢查了幾遍,確認無誤後,便將卷子交給書吏,然後起身走人。


    這場院試按照海象乾的要求,是要糊名的,因此也就沒有了當堂麵試這個環節。


    對衛辰來說,至此,院試就算是落下帷幕了。


    今年是秋闈年,院試考完,距離下一次鄉試還有三年,期間基本上沒有溫書備考的壓力,比高考後的解脫還要爽,因此許多學子都是盡情放縱了起來。


    江寧城的秦樓楚館間,又多了無數文人騷客的詩句,或慷慨悲歌,或意氣風發,有人感傷歲月,悲歎年華,有人年少得誌,狂歌醉馬。


    早起的江寧城居民們驚奇地發現,整條秦淮河都被染成了胭脂色。


    當然,最開心的還是青樓的老鴇,僅僅幾日間,她們的腰包就鼓了不知多少倍,滿是褶子的老臉上都笑開了花。


    那邊考完的學子們徹底放羊,這邊江寧府衙卻還是閉門鎖鑰,嚴陣以待。


    卷子收上去後,提學道和府衙的書吏一起,將卷首的考生名字糊上,隻保留了籍貫。


    保留籍貫,是因為選拔出生員後,是要入縣學、府學進學的。各縣都隻收本地生員,因此錄取時也要分配好名額。


    糊名期間,府學、縣學的學官都在一旁全程監督。


    卷子糊好後,都被呈送到了海象乾麵前放好。


    一旁充任提調官的沈度看到海象乾的架勢,心中也是暗自吃驚。


    這糊名和監督,本來都是走個過場的事,海象乾身為學政,完全可以做做樣子,隨意敷衍過去,沒想到他居然做得這麽鄭重其事,大費周章。


    沈度也隻能感歎,累世簪纓之家出來的人就是不一樣,單就這股子做事情的認真勁兒,多少官員拍馬也趕不上。


    海象乾麵前,堆了幾大摞卷子,足有八百來份,這麽多卷子,他一個人肯定是看不過來的。


    好在他赴任前就延請了好幾個精通文墨的師爺幕僚,可以先替他初篩一遍,省卻許多功夫。


    幾位幕僚兢兢業業,伏案看了一整夜卷子,到了次日,海象乾起床洗漱之時,領頭的便來稟告:“東翁,我等選出這一百份文章,請東翁過目。”


    海象乾喝了口茶,淡淡問道:“文章成色大體如何?”


    這名來自浙江的幕僚道:“江寧不愧是文教重地,士子的文章絲毫不遜色於杭州、紹興。其中有數人的文章尤為出色,屬下要先恭喜東翁,又為國薦得良才了。”


    海象乾聽了幕僚的話,臉上難得露出一絲笑容,當下取了卷子來到公堂,拜過至聖先師後,便開始最後的審卷。


    一個白天過後,海象乾終於定下了最後的錄取名單。


    江寧十縣,每縣縣學取五人,府學再取五人,一共五十五名新晉生員。


    海象乾給這些卷子大致排定了座次,然後將頭名、次名、三名的卷子一字排開,對在場的一眾學官們道:“這是本官定的名次,你們看後若無異議,本官就揭開糊名,依此放榜了。”


    學官們恭聲領命,當下將三張卷子各自傳閱開來,一邊看文,一邊點評。


    府學的盧老教諭看到頭名的文章,和一旁的縣學教諭說道:“這文章辭采並不縟麗,但議論縱橫,轉折奇崛,其勢如山斷雲連,上下渾然貫通,這是不重文字,而以篇法壓人啊!”


    上元縣和江寧縣的教諭看完,紛紛點頭稱是。


    一眾教諭看過前三名的文章,聚在一起討論一番,都覺得海象乾取士十分公允得當,於是齊聲道:“我等並無異議。”


    “好!”


    海象乾微微頷首,大手一揮:“拆卷!”


    說完就有幾名書吏上前,動手將五十五份錄卷的糊名紙拆去,再依次將名字抄錄到榜文上。


    教諭們一個個都是不自覺踮起腳尖向榜文上張望,想要看清上麵的名字。


    府學的盧老教諭看到那排名第一的案首的名字,不由地哈哈大笑,興奮得胡子都不小心扯斷了幾根。


    “果然是他!”


    ……


    次日,院試放榜,在青樓徹夜縱情聲色的學子們,紛紛被小廝叫醒,穿上衣服一步三晃地前去看榜。


    許多學子都在抱怨放榜放得太快,自己還沒有享受夠,就要來接受這最終的審判了。


    八百考生加上各自的家眷還有跟班,數千人烏泱烏泱地湧到了府衙前。


    當然,他們之中大部分人,注定是要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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