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入秋。


    天氣漸漸轉冷,轉眼已到了月桂樹飄香,蟹子頂殼肥的季節。


    荊溪蜿蜒而來,將溪隱村環抱在懷中,距溪水百餘步外,坐落著一間小院,這裏一個月前還是枯葉滿地,一副破敗相,而今卻已經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煥然一新。


    小院裏,此時如同趕集般熱鬧,溪隱村的鄉親父老們齊聚一堂,熱火朝天,歡聲笑語。


    等了約莫半柱香功夫,不知是誰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秀才公回來啦!”


    霎時間,所有人齊刷刷地望向院外,眼神中滿是好奇與期盼。


    院門口,停著兩輛騾車,張明和衛如意互相攙扶著從騾車上下來,昂首挺胸地站在車前,笑嗬嗬地向鄉親們問著好。


    張旭跳下騾車,一臉興奮地回頭對衛辰道:“辰哥哥,快看,大家都是來看你的,咱們村第二個秀才呢!”


    衛辰摸了摸張旭的小腦袋,也跟著下了車。


    鄉親們看見一身襴衫的衛辰,呼啦一聲就圍了上來,一邊辰哥兒長辰哥兒短地叫著,一邊讓女人回家,把家裏好吃的通通搬來,那股子親熱勁,讓衛辰都有點遭受不住。


    “鄉親們,別忙了,我早就準備好了!”


    張明笑嗬嗬地往身後一招手,立馬就有四個身著褐衣的夥計上來,各推著一輛小車。


    眾人湊近一瞧。


    謔!


    二十對酒糟雞,四十斤青魚,四十斤醬牛肉、二十斤豬下水、二十斤羊雜貨,還有滿滿當當的小菜點心!


    鄉親們看到這四車豐盛的吃食,心中暗自驚歎,當年的破落戶張明,還真是今非昔比了!


    衛如意招呼人從左鄰右舍家裏借來十來張方桌,在院子裏排成一排,又在屋裏給女人和孩子擺了兩桌,桌上擺滿了美酒佳肴。


    看到這麽多夢裏才會出現的美食,孩子們頓時忘記了頑皮,老老實實地站在一旁,直勾勾地盯著桌上的肥美雞肉,一片咽口水的聲音,卻沒有一個敢動手開吃的。


    屋外頭,大人們一邊用水瓢從大酒缸裏取酒,將色如琥珀的酒液倒入白瓷碗中,一邊嘖嘖讚歎道:“這才是酒嘛!”


    “那是!聽說這酒就是張家兩口子釀出來的,賣得可貴了,江寧的達官貴人們都搶著要呢!”


    “是嗎?那一會兒可得好好嚐嚐!”


    遠處,支起了幾個大鍋爐子,爐火正旺,煎得鍋裏的熱油哢哢爆響,也將師傅的臉照得亮堂堂的。


    一旁的夥計幫著端菜上桌,芋頭鴨湯、紅燜豬蹄、鬆鼠鱖魚、清炒蝦仁……,滿桌子紮實的硬菜,老少爺們吃得都是滿嘴流油。


    吃吃喝喝了一陣,張明滿臉通紅地把衛辰從凳子上拉起來:“來,辰哥兒,和我去敬酒。”


    衛辰問道:“給誰敬酒?”


    張明低聲道:“是衛氏的宗老。”


    衛辰點點頭,當下起身端起酒杯,和張明一起來到一張桌子前。


    張明給衛辰介紹道:“這位是你三叔公,也是溪隱村這一支衛氏的族長,這位是你五大伯,這位是……”


    衛辰認完人,當下依著規矩,向這幾位村裏德高望重的老人們一一行禮敬酒。


    衛氏族老們也都站起身來,眼底滿是笑意,連聲誇獎衛辰有他老子的風範,年少有為,前途無量。


    下麵衛辰一桌一桌地敬酒,雖沒有滿飲,卻也沒人出來挑剔什麽不是。


    秀才相公都親自給咱敬酒了,還不夠有麵子嗎?


    鄉親們的臉上都笑得十分燦爛。


    宴席散去後,衛氏族人在族老們的帶領下來到衛氏宗祠,參加祭典。


    眾人合力,將一塊新打造的秀才匾額懸掛在了祠堂門楣上。


    族長高喝一聲,莊重的禮樂聲奏響,匾額上覆蓋的錦緞被揭開,露出上麵刻著的衛辰二字。


    邊上不遠處,還有一塊懸掛已久的秀才匾額,刻著衛辰老爹衛明昭的名字。


    匾額被揭開的一刻,宗祠外鞭炮齊鳴,全族老少都是喜氣洋洋,紛紛向衛辰拱手祝賀。


    這一刻,衛辰看到張明和衛如意臉上滑過喜悅的淚水,他心裏明白,中了秀才,其實一直都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的事。


    衛氏老族長拄著拐杖上前,將一塊獅頭鎮紙贈予衛辰:“辰哥兒,我溪隱衛氏數百口人,自你父親明昭之後,就沒有出過什麽像樣的人物,望你鄉試連捷,替我們衛氏光宗耀祖!”


    “謝三叔公。”


    衛辰從老族長手中接過沉甸甸的鎮紙,心中也是頗為感慨。


    一年前,自己在村人眼中還隻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幼童,可如今,卻已是溪隱村衛氏數百口人的領軍人物了。


    這是榮耀不假,可同樣也有一份難以推卸的責任呐……


    忙完宗祠祭典,張明和衛如意將衛辰領到了溪隱村東頭。


    此時正是九月,地裏稻子還沒有收割,望去一片金燦燦的,十分賞心悅目。


    張明意氣風發,朝前頭一指:“這是我剛買的二十畝水田,記在辰哥兒你的名下,你看看怎麽樣?”


    衛如意在旁邊解釋道:“辰哥兒你是生員,有三十畝免稅田,總不好浪費了,你姑丈就置辦下這二十畝地,加上家裏原來的幾畝地,剛好把免額用掉。”


    “這可都是上好的水田呐!”


    張明興奮地蹲在地上,抓起一把土,任由碎土從指縫間落下,而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是二叔公幫忙張羅下的好田,村裏人剛一起開墾出來的,就靠在荊溪邊上,隨時都可以打溪水來澆灌。


    如今靠著酒坊的份子,張明已經不愁吃穿,但他卻還是念著地裏這點事,若不是酒坊那裏實在走不開,張明還真寧願回鄉下繼續種地。


    這個時代的人對於土地的感情,是後世人難以理解的,有錢不如有地,這就是普遍的價值觀。


    因此,衛辰也沒有怪姑母和姑丈自作主張用自己的名義買地,隻要他們夫妻倆開心就行。


    “隻不過……”


    衛辰看著麵前的二十畝良田,忽然有些犯難道:“姑母,姑丈,咱們一家現在都住在城裏,這田該怎麽辦,總不能撂荒吧?”


    “放心吧。”衛如意嫣然一笑:“我早和二叔公商量好了,把地交給村裏三戶人家租種,不用咱們操心。”


    衛辰搖了搖頭,啞然失笑。


    得,自己這是榮升成地主階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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